三月。

  眼看距离学期结束还有一个月，因为最后一个星期要准备期末考而少一段时间的社团活动，三月里的第一个星期远山教练便将全员聚集，说明了这次学期末的部内篮球赛——

  “这是个一年级也可以挑战高年级的部内竞争赛，毕竟现在初三的球员很快就要升高中了，是时候为队里注入新血。”远山解释，“你们可以选择自由组合，只有一年级不强制参加。一个星期后通过抽签举行挑战赛，至于组团和怎么训练就是你们的事了。”

  “哟西，终于可以上球场了！”他们之中最热爱篮球的青峰当然也是最高兴的那一个，简直是迫不及待。“喂，谁要跟我组队啊？”

  大多数二三年级因为已经在部内训练超过一年，彼此之间也产生了默契，所以很快便能组成一个组。他们大多是赛场上坐板凳的替补，也就是二队。

  只有那些本就是正选的一队队员，其中三个是三年级，两个是二年级。因此，这两个年级已经分成三组。

  剩下的一年级有一些都没什么实战经验，所以不敢轻易尝试。

  “我可是很看好你们哟，别让我失望。”远山对一年级竖起大拇指。他观察了快一个学期下来，对于今年的新生抱有很大的期待，尤其是这四个人。射篮百发百中的绿间冷静沉着也刻苦训练的赤司在篮球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的青峰和凭借身高优势又有着才能的紫原。

  “ 喂，绿间，你们来跟我组队吧！”

  “你又擅自决定了。”绿间推推镜框，却也没有反对。“赤司？”

  “我加入。”

  “嗯……好麻烦……”紫原打了个哈欠。“篮球什么的最讨厌了呢。”

  “紫原你也要参加！”青峰拉他入伙。“这样还剩一个。”

  “黑子君，你要加入吗？”他们似乎都忽略了黑子。熊子转头好心地问。

  “不……我的篮球技术不好，会拖后腿的吧。”黑子在篮球技术方面似乎没有多大的进步，虽然凭着对篮球的热爱每天都有刻苦地练习着，就连最基础的投篮命中率也不算高，甚至比不上熊子。

  “很不公平呢，黑子明明是最努力的那一个！”熊子不甘地嘟哝一句。

  他们几个不是没有想到他，而是故意忽视，将黑子跳了过去。

  这样的技术，到了他们队里也只能拖后腿吧？恐怕连坐板凳的资格都没有。那帮人毕竟各自有各自的优势，如果这样几个天才聚集在了同一队，产生的力量也绝对是……毁灭性的。

  之后，他们加上了篮球技术在一年级生中也同样突出的灰绮，于是新生队组成。

  “呐，还是很无聊呢，不如我们也组个队？”无所事事的熊子忽然从地板上跳起来，提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不可能吧！！”桃井扶额，“我们是什么队？废柴队吗？”

  “叫炮灰队好了！”

  “你够！不带这样玩的啊！”桃井连忙打住，“我们还是乖乖坐在一旁观战吧比较好吧——”

  熊子略显失落地撇了撇嘴，“切，知道了啦。”

  每次看大家在球场上挥汗青春她也跟着燃了起来，可是每次一到部里除了打酱油就是打酱油，桃井因为战术分析很厉害被远山要求做准经理，至于熊子……教练似乎已经对她绝望了。

  果然，等到二年级还是退部比较好吧——

  ……

  一年级队伍的五人已经确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安排每个人在队伍里的位置。所幸这五人各有擅长的领域，让分配工作变得异常轻松。

  “大家可以听听我的意见吗？”这个时候赤司选择第一个站出来说话。而其他人和他相处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即使不需要说出来也已经在心里默认了赤司的能力。

  “好啊，就交给赤司你来决定吧——”就连青峰也爽快地答应。他最讨厌做费脑力的事了。

  “首先，得分后卫这个位置给绿间再适合不过；紫原是我们组内最高的人，所以是中锋；大前锋由体力最好的青峰担任；灰绮的能力教综合，学习能力也挺快，担当小前锋。最后……我的话应该更适合控球后卫这个角色。有意见吗？”赤司很迅速地就为每人做出分析，这个结果也非常合理，全员通过。

  “没有！”

  “分析得还挺到位啊……”虽然被“命令”成为得分后卫，绿间倒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就这样吧。”

  “什么时候可以训练？我已经手痒痒了！”青峰不耐烦地转着球，不断催促道。

  “有一句话想在这之前说清楚。”赤司顿了一下，缓缓开口。“我们要的是胜利，觉得自己做不到的，最好现在就离开。”

  ……

  紫原微微眯眼，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光芒还是被捕捉到了。

  绿间推了下镜框，虽然眉毛习惯性地蹙起，神色却比以往更加坚定。

  灰绮只愣了下，却觉得背后隐隐发寒……以前都没发现，这家伙霸气外露太恐怖啦！

  “哈哈哈，赢得肯定是我们啦！”只有健气少年青峰没被赤司刚才那句半威胁的话吓到，大大咧咧地伸出手。

  其他四人纷纷将手搭上去，仿佛合作了好几年的老伙伴，无言的默契此刻瞬间成型。

  “好羡慕啊，男孩子之间的友谊~”桃井憧憬地向他们那边望去。

  “好嫉妒啊，一个个都是天才呢。”熊子的下巴枕在手背上，小声嘀咕道。她不过是在为黑子打抱不平罢了，刚刚才听远山教练介绍这次部内竞争赛时，他的表情虽然一如既往的淡然，却还是能看到眼眸中闪烁着的向往的光芒。

  “……我去训练了。”

  黑子抱起篮球，走到一年级之中开始以往重复了很多次的投篮训练。

  “其实黑子也很努力的说……”望着他的背影，熊子心里有点失落。他身上的光芒，难道一直以来都没人注意过？

  **

  在大家的一致认同下赤司当上由一年级组成的三队队长，这支队伍第一次有机会打比赛，每个人却都是野心勃勃，瞄准了一队的位置。

  此时，他们正在2:2的比赛，一方攻一方守，攻方是青峰和绿间。即使防守方有身高最出众的紫原，面对青峰那种奇怪的街头篮球式打法也觉得棘手。

  “不科学啊不科学，太不科学了……”远山教练一边紧盯那组的训练情况，嘴里不停念叨着，“这还是初中生吗？这种能力——”

  “看着他们打球的样子，再想想现实中的性格，就觉得不奇怪了呢。”桃井歪歪头，从小看着青峰打球长大的她已经完全养成了接受任何开了挂的伪科学技能的能力。“不过赤司君也很厉害呢！”

  “咦？我没看出来啊。赤司根本没上场，一直待在那边吧——”天然呆的熊子一愣。

  “八八嘎！”桃井忍不住吐槽，敲了敲她的脑袋，“没看到他正站在旁边观战吗？人家的职位是控球后卫，是全队军师，首先就要对队员的资料了如指掌！”

  熊子恍然大悟，跟着点点头。赤司不愧是玩将棋的人，简直把篮球和下棋的那一套规则融入到了一起。

  “不过青峰和真太郎的组合，实在是太乱来了。”她又看看场上的攻方，无奈地摇头。

  从综合水平来看，灰绮确实比他们要逊色那么一点，也许是他的得意技能并不在此，也可能是因为同组的其他三个人能力太高，相比后他反而变得很普通，就算是防守也勉勉强强。

  然而这两人无论是在性格还是球风方面都截然相反，一个大概是有严重多动症上蹿下跳每次用不同的招数把别人耍得团团转，另一个神射手根本不需动动脚，哪怕被钉在原地或是球场边缘也照样能将球射入篮筐。

  “超高抛物线呢！”熊子需要努力地仰头才能看到那颗球在空中滞留时所达到的最高点，然后几乎是以垂直角落入篮筐。“真太郎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以绿间的性格来说，很难想象他会有失误吧？”桃井说。和这帮少年相处了一段时间，她似乎也能摸索出每个人的性格和技能了。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他总是赢不了赤司的。”熊子扫了绿发少年一眼，自己的弟弟不管做什么都全力以赴。

  ……有点可怜呢。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把赤司当成竞争对手，后者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因为总能很轻易地赢过他。

  这些年来绿间一直在进步，但很可惜，赤司虽然是个天才，却从来不会因为是“天才”就稍微放松一下，他也在不断学习和吸收新的东西。

  熊子眼睁睁看着他们身上的光芒越发强烈灼热，到最后可能有那么一天，再也无法容得下自己。

  她比他们差太多。

  熊子的鼻子有点发酸，不知为什么，她突然看不下去了。

  ——了解了真相后的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这太厉害了吧！！”

  体育馆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年级的都跑去围观赤司他们的队伍训练，那些高年级起初还很是不屑，在看到他们的射篮技术后也是咂舌。

  “咦，熊子你去哪里？”桃井疑惑地望向她。刚才还看得热血沸腾呢，怎么突然要离开？

  “出去透透气！”她转头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快步离开。

  包括桃井，大家都在成长，只有她还是滞步不前。

  黑子说得也许是对的，不是自暴自弃，只是那帮人实在太强大了，她跟不上，到最后只会成为拖后腿的那个人。

  距离她心中所想的那一天要越来越近了。

  **

  翌日，由远山教练决定的比赛顺序已经公布，这次是采取4进2的方式，如众人所料，一队和二队比，剩下的一支初二队和赤司五人他们组成的一年级的队伍比。如不出意外，晋级的肯定是技术娴熟且积累了更多经验的那一方，虽然一年级的这五人就像横空出世的黑马，大多高年级的前辈并不看好他们。

  “说这支队伍里的每个少年自我风格都太强烈了。若是不能好好配合，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盘散沙，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条件和天赋。”观察了他们很久的远山自言自语道，不免有点惋惜，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射到那抹红色的身影上。

  这个名叫赤司征十郎的少年也许不是他们五人中接触篮球最久或是技术最好的那个，但他浑然天成的气势……让人无法拒绝。

  这小鬼，大概是队长吧——他理所当然地想，虽然那身高实在让人觉得可惜。

  “呐，赤司你看这怎么样？”在新生队伍中能力一等一的青峰动作利索赶紧地完成三步上篮后转身朝赤司伸出大拇指比划着。牙齿一闪一闪简直可以去代言黑人牙膏。

  “啧，跑这么快作甚？在实战中绝对是浪费体力吧。”秉承着能走就不跑，能站就不走的精神的绿间撇了撇嘴，他并不喜欢这种容易流汗的运动。然而，和大家混熟之后的绿间毒舌指数直线上升，无愧于他“傲娇”的称号。

  “喂喂！我刚才就站在旁边怎么不把球传给我？当我透明吗？”技术在队中稍差的灰绮指着青峰不爽地嚷嚷，他已经站在原地当布景很久了，“好歹也让我碰下球吧！”

  “好饿……我去拿东西吃。”吃货紫原似乎没什么精神（虽然他一向如此），再三无视了远山教练“参加部团活动禁止吃零食”的规定，丢下手中的篮球朝放书包的地方一阵小跑。

  望着眼前“和谐的”场面，赤司无奈地揉揉太阳穴。这帮同龄人要么表现欲过强，要么根本没将比赛和训练放在心上，还自以为是地认为胜利女神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这几日大家都是自己玩自己的，即使在一起组队打球也从不把球传给对方，完全不懂团队合作呀！”连桃井也看不下去了，对这支队伍的未来心存忧虑。

  熊子歪歪头，“大概是因为不放心把球交给彼此。”

  到目前为止，即使已经认识了快一个学期，互相之前存在的只有利益关系，“信任”在他们心中还没达到那至高无上的地位。

  说起来，不过是为了能打一场比赛才和其他人组队罢了，如果这次比赛可以one on one，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抛弃组员，单独行动。

  赤司听懂了熊子想要表达的意思，抿着唇陷入沉思——重点就在于，不信任……么。

  “有办法了。”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毕竟还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倒“万事通”赤司，在短时间内增加团队之间的信任确实难以达成，但让他们收敛一下这恶劣的态度并认真对待比赛倒是有速成法。

  这帮少年每个都不是吃素的，不先给他们下马威，赤司怎样能hold住这支球队？

  “啊？”熊子听闻抬头，半信半疑地扫过去，“信任什么的有时候可比篮球技术还要难培养呢！”

  “熊子，难得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啊。”在心中打定主意后的赤司突然感叹道。

  “……”她无言地盯了他一会儿，质疑道，“这究竟是赞美还是诋毁？”

  熊子，恐怕你连【诋毁】这俩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吧……

  “当然是赞美。”赤司好不心虚地回答，却在心中认定眼前的熊子和以前相比似乎有点不同。

  他摸摸下巴，目光转向别处。熊自以为他在思考该怎样管理这帮群龙无首的家伙，殊不知他是在想她。

  感觉……熊子稍稍有点开窍了。

  但赤司并不觉得这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相反，会觉得无趣。

  以前一无聊就喜欢逗弄熊子开她玩笑，看她因为自己一句话笑得半天合不拢嘴，现在的她已经懂得去思考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并质疑其中的真实性。

  就像玩具突然变得不好玩了一样。

  赤司回神，将脑中的想法抛开。他承认，自己的恶趣味有时真的连他本人都无法捉摸透。

  “熊子，帮我借点东西，明天就要。”

  “嗨！……是什么东西呢？”她条件反射般从地上迅速爬起。赤司要求的事她一向不敢拖拉。

  赤司凑到她耳边薄唇轻启，吐出几个清晰的音节。对方听后惊讶得不得了，瞬间脸色煞白。

  “……没开玩笑吧？要那种东西？而且还要那么多？”

  对方笑靥如花，点了点头。很少见赤司面露柔色的熊子只觉得寒意更深几分。

  赤司，你果然是想玩死他们……

  想到这，熊子同情地朝那帮玩得不亦乐乎的少年投去一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