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白山老鬼

  满清太祖努尔哈赤,建立了清王朝统治。最初的发家地便是在长白山松花江一带,如今东北三省的辽沈境内。所以关北海看到满文烙在石砖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入关前的女真旧城,不过就算是清军入关后，老东北是他们的祖宗发源地，也不是不能回来建城。

  所以具体时间是很难确定的,但是从它诡异的地理位置与零碎的结构来分析,关北海还是能得到一些比较可能的结论。

  “这里并不是适宜发展生产的地方，冻土贫瘠,无法耕种。只能靠打猎为生。但是这里夹在天山深处，刚才我们来路上还看到一个熊窝，证明这里还是有不少大型猛兽出没，打猎十分危险。建城的平整坚硬的大石都不像是从附近挖的,因为这里地质层要挖掉几米厚的冻土层才能挖到花岗石硬块，附近的山又没有看出被炸过的痕迹，应该是从外面拉进来的石头。所以在这里建城的目的很奇怪。”

  “是不是皇帝想在深山里打猎，就建个宫殿啥的自己玩，平时有卫兵保护也不怕猛兽。”

  “围猎固然是八旗子弟的传统项目，但是为了打猎而在深山老林建一座城，这就不靠谱了。不说清朝皇帝主要是在木兰围场打猎，而且打猎与其是消遣，不如说是政治上的作秀用人上的选拔，有很多高于打猎本身的复杂意义。如果搬到深山里来，这些意义就失去了。皇帝自己要消遣，在御苑里就够了。”

  “万一那皇帝特别喜欢刺激，非要在深山里来一次呢？”

  “任性成那样的，当不了皇帝。”关北海道。

  “那到底是修建来做什么的？”周清尧忍不住问。

  关北海眼神中滑过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并没有回应，老大招呼他们穿过那片废墟瓦砾的区域。老五在最后，蹲着找雪下的草，忽然朝前喊道：“老大，这里有蛇信子。”

  “什么？”

  老五捧着几截从土里挖出来的断根，上面没有叶子。明显这季节都没有草木冒头，都等着来年春天再从土里生长出来。老五能挖得到，还能认出来，也很不容易，老五道：“蛇信子是一种草，结果子的时候，蛇最喜欢吃了，越毒的越喜欢吃。如果红冠蛇……”

  红冠蛇正是剧毒无比。

  老大沉思了一下，对周清尧道：“那份地图上没有这片区域吧？”

  “周爷爷跌下山谷，这片区域也属于他可能经过的地方。噢，我想起来了，他似乎来过这里。日记里写过他摸到过一截城墙，村里的老人也跟他说是什么古城。”他翻到那页，确认了内容。

  “这城会不会和我们要找的古墓有关系？”老五满脸期待地说。他很想立功，在老大面前扳回一局来。

  老大其实刚才也一直换着角度在看这片区域的风水，但是雪下得挺大，很多山形原来的模样都不清晰，只能大概看个轮廓。

  听老五这样发问，老大也把刚才搜集好的信息说出来：“老实说，这里很像‘金勺’的风水穴位，但是上下反了。”

  “‘金勺’？”关北海敏锐地捕捉到不懂的词汇。

  周清尧倒是听得懂，“金勺的意思就是，这个地穴形似弧形勺子，勺柄就是那条出口，通道朝西，西方是兑位，兑为泽的性质就是金，所以这种风水穴眼就叫做‘金勺’。至于有没有墓，就不好说了。”

  关北海听完目瞪口呆，插不上话。

  周清尧道：“那‘上下反了’是什么意思？”

  “‘金勺’必须要三面环山，而且环山的山体走势需得顺时针由高走低，而这勺型的山势却是逆时针走的，但是勺柄位置又是对的。就像把勺子翻转180度，这不就是上下反了么？”

  关北海开口问：“这种金勺风水穴有什么讲究？”

  “有，金勺犬金’吉祥之意，又有勺型聚集模样，一直是修建陵墓的上好选择。适合藏富纳贵。但是这个勺子……倒过来了。而且这里建了城，就不好说。”

  周清尧灵机一动道：“其实顺时针的山形，是想把山泽灵气引到勺中凹处，顺时针是为顺气，如果山势逆时针，就不是引气，而是渡气了。”

  关北海给他们弄得昏头转向，只能勉强跟上思路。

  老大却是一听就懂：“你的意思是说，山凹的灵气通过朝西的勺柄，被顺了出去？那么勺柄的作用就从收纳变成了传导。顺着出口的山路走，就能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

  周清尧越说越兴奋：“活人是不需要什么风水穴眼的，所以就算这里的气被顺走，也可以修建城。那条通往北面的路，就是勺柄，说不定就是通向古墓所在。而城建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

  “协助修建那座古墓。”关北海听懂了接话。“怪不得路修得那么宽，说不定是为了用马或牛来拉动巨大的东西，例如……”

  “棺椁。墓志铭，石碑，墓主的尸首。”

  周清尧忍不住道：“那岂不是为了修那座古墓，得先修一座城，但是这座城的石头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也很麻烦，为什么不直接修古墓？”

  关北海道：“只能说明，古墓比千里迢迢运送巨石才能建起的城，还要难修呗。”

  其他人都不说话，但是狂热的眼神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风雪中他们默默穿过那片废弃的空城，周清尧忽然想不起来为什么确定这前面就是古墓了，地图上这片区域周爷爷没有标注，除了金勺山势的灵气外渡，还有什么能让人联想到古墓？

  老五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东西，也挠头跟上。手中的蛇信子草根被抛到地上，没有毒的根茎对他无用。

  刚靠近北面出口，冰风就几乎把他们的脸吹成了楔形。

  众人挡住脸部，蹒跚着走进了盆地的出口山谷，可见区域一下子就窄了。两边雪山冻成条条透明的冰柱从山上垂下，山谷里积雪厚达膝盖，他们不得不把速度放得极慢，周清尧走在最前面探路，那身子差点没被吹倒。

  为了防止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跌倒，他们手握手拉成一串，周清尧不愿接触到别人，却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握住了他的手。

  周清尧回过头，掌中两人手套接触，感觉不到一点体温，但是他从关北海的眼中还是看出了浓浓的暖意，周清尧不禁有些心虚，却也没抽出手。

  周清尧心中很乱。等解完毒，下斗结束，还是别呆在学校了。他已经决定回老家，胡老三自己的老家。家里地下室还有这些年分得的古董赃物，贵重和便宜的货都有，把赃物脱手，再加上存款，够他这辈子混得舒服了。拿这笔资金做点生意玩玩，赚够了钱就去买豪宅名车，然后呢？环游世界？泡遍美女？

  遐想起来还是蛮有吸引力的，从前胡老三多么渴望过不用被警察惦记的清白日子，想干什么都可以。但是如今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却觉得就算能过那样的生活，心里也有些……空空的。就像睡在魏家的那个夜晚，他以为关北海会丢下他，看见对方转身时的背影一样。

  他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关北海的脸隐藏在羽绒服帽下面，后面的人都拉成一长串的线，在山谷中留下木桩似的深深脚印。那串线很容易被大风一刮，就一起跌倒，周清尧不自觉地紧了紧相握的手，感到对方更用力地反握住他。

  周清尧却猛然顿在了原地，身后的那串线来不及停，收拢缩在一起。

  风雪中，一个宽大的身影若有似无的在山谷前方浮现。

  周清尧眯起被吹痛的眼睛，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却觉得风雪的呼啸更猛烈了，之前只是吹痛脸，现在直接刮着都像是冰刃。

  关北海也看到了，僵在原地。但是被他们挡住的人纷纷用很大的力气喊话：“怎么不走了！”

  “有个东西在前面！”关北海回过头用力喊。

  周清尧觉得不可思议，那个高大的身影不像是动物，就是大马熊站起来都不会有那么高。如果是人类的话，这么偏僻的深山老林，来干嘛的？

  身影似乎在朝他们移动，周清尧只觉得轮廓越来越清晰，他死死地盯着，不敢眨一下眼睛。风在耳边刮的声音都飘渺起来，他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眼睛上，明明看不到那么远的，不知为何奇异地穿透了茫茫的风雪，让那身影在他眼中变得清晰起来。

  周清尧忽然脸色变得苍白。而与他并肩站立的关北海及后面探头的人还没看到。

  那家伙几乎有两米，如果是人，肯定是最高的那种。但是又不像人类，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白毛。本来在风雪单调的背景色中，白色很不容易被发现。但是他身旁有许多倒塌的松树，衬出了它的轮廓。就仿佛是会直立行走的超级北极熊，或者全身披着白熊毛的个高之人。

  周清尧恐惧不已，眨了下眼，眼前清晰的影像又模糊在茫茫风雪中，但是最后一瞥时他并没忘记。

  没有被白毛覆盖的脸上，它的深凹眼眶中结了厚厚一层冰，鼻孔中也长满冰凌。

  那不是活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呼噜的火箭炮，=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