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章化解误会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胡老三。

  这话一说,周清尧再也不能装下去了，他在关北海的对面坐好,慢慢抬起头，露出了从未在人面前呈现的刀锋般的眸光。

  果断而寒冷。

  “我是胡老三。”

  关北海想到前不久他信誓旦旦地说什么“胡老三已经死了”，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到底多大？”

  周清尧以为关北海问的是胡老三的年龄,道：“三十六。”

  关北海瞪大眼睛看着周清尧，心头喷出一道并不存在的鲜血,三十六岁长这样？太可怕了！还是说……他猛地想到了秦川王堆里的那人，在展览馆还假扮岳北的家伙，既然他们是一伙的，难道胡老三也会易容？

  如果周清尧是顶着一张人皮面具和自己相处了那么久,还做了那么多亲密的事……关北海内心一阵厌恶难受，恨不得立刻把他的脸皮撕下来。

  “你一直和那些伙盗墓贼是一伙的？”关北海虽然还是想不通周清尧回老家，家里奶奶说他是高材生的事，但是和盗墓贼头领那个“三十年交情”总算是对上了。或许东北老家那边只是胡老三为了掩饰身份买通的一伙人，这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他只会做南方菜的细节了，关北海心里默默推理。

  周清尧还不知道关北海把胡老三和周清尧这个身体混为一个人，他既然点头承认，就像除去了心头的一道枷锁，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遮遮掩掩，反倒直爽起来，竹筒倒豆子一般。

  “我从小就是孤儿，我喊老大的那人就是首领，是他把我养大，盗墓的技艺和知识都是他教我的。”

  关北海心脏缩紧了，果然东北那伙人是被买通的，这胡老三根本是个彻头彻尾的盗墓团伙的钉子户。这里满地沉重的柳条箱，里面装的估计全都是古董赃物。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胡老三要给自己造一个假墓，难道是在策划什么阴谋，要改头换面，所以迷惑别人？

  想到此节，关北海脊背发凉。他记得第一次见面周清尧要绑架自己拿回什么卖身契，当时他赶时间送古董去研究所保护起来，现在想来，难道那时候就是故意算计自己的一步棋？胡老三一个从小在贼窝里长大的家伙，天生下贱去当mb给人压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要卖身契会不会是借口呢？若不是自己用钻石小折刀逃了出来，天晓得会被怎样呢？

  关北海的聪明头脑善于联想分析，只是这次他受的冲击太大，本身又带着对盗墓贼带着固有成见，硬要反复计较，都往那坏处想，越想越后怕。

  “你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关北海想到雪山墓底周清尧为自己与老大决裂，原来感动不已的事件，现在想来，会不会是自导自演的好戏，专门做给他看，来骗取他的好感和信任？盗墓贼怎么可能为了外人与抚养自己的头领恩断义绝？

  周清尧丝毫不知关北海心里颠覆到什么地步，迷惑道：“什么目的？”

  关北海看他还在装，气得七窍生烟，咬牙道：“别装了。还有，我提到档案馆那事的时候你遮遮掩掩的，是不是你们一伙干的？”

  周清尧正准备把阿卓的事给关北海和盘托出，毕竟自己跟暗金门没关系了，又对关北海坦白，在这方面提供线索也是应该的。

  “那个文先生我认识，档案馆的东西是他身边那年轻人，叫阿卓拿的，他偷东西的手法很快，要弄坏磁条也是小菜一碟。”

  本来周清尧不再遮掩，气势也自然恢复成杀伐狠绝的胡老三，说话口气都铿锵了三分，可在关北海眼里，周清尧与从前判若两人，说那番话的模样简直像是在炫耀。本来周清尧提供完线索，真心实意对他笑了笑，可是那笑容落在关北海里，要多无耻就有多无耻，之前周清尧和文先生见面时，两人表现得根本不认识，会不会早就排演好了，私下里笑他的愚蠢。关北海简直要被气吐血了，猛地一拳砸在茶几上。

  “够了！”关北海抚着胸口，喘道：“好手段，好算计，好演技，好得很！”

  周清尧看出来关北海气得不轻，单纯地以为是怪他的隐瞒不报，便恳切道：

  “教授，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其实我这次回来就想清楚了，不愿这样对你隐瞒一辈子，因为我……”周清尧顿了顿，放柔声音道：“我爱你。”

  周清尧从来没有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三个字，彼时关北海也最渴望听到这三个字，都是在情//事激烈时半逼半哄地说，从未在如此清醒时听到周清尧直言不讳的心声。

  “你爱我？”关北海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听的笑话，惊愕而痛苦地笑了起来。“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周清尧脸涨得通红，他不明白为什么关北海是这种反应，难道他心里盗墓贼就真的那么不得好死？可是，自己重生后并没有干违法的事，不仅痛改前非，也和暗金门断绝关系了，胡老三也已被枪决长眠地下，还不够么？

  他还要做到哪一步？把柳条箱里的古董全捐给国家才肯原谅他么？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哗啦啦地倾下。

  然而关北海已经激动地站起身，愤怒的烈焰已经烧昏了他的理智，他指着周清尧道：“你个杀千刀的混账！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人也是假的，年龄也是假的，家也是假的，只有和那些违法乱纪的盗墓贼的那窝子事是真的！什么都能装，都能算计，专门演戏给我看，还有脸说什么爱我！我根本就是瞎了眼鬼迷心窍吃了**汤才会上你的当！”

  周清尧还没从狂风骤雨中反应过来，关北海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火气越蹿越大，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顶着一张人皮觉得好玩么？还是说为了那什么计划整了容？学生证也是伪造的吧！盗墓手段高得很，了不起是吧？匿名留纸条说用羊粪来软化机关石，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是吧？破坏陵墓很有成就感吧？不是你们弄坏了后室，南诏古墓里那些珍贵随葬品就不会全都氧化，那个将军墓也不会被水冲垮！盯着舍利不放的是你们，偷档案室的是你们，一群极品人渣，全都该一辈子关进重犯监狱里去！”

  周清尧也听得火冒三丈，明明不是他干的事，关北海非得对他发脾气，胡老三的脾气也忍不了，站起身顶了回去。

  “南疆陵和将军墓又不是我弄坏的，你对我吼有什么用！我都跟他们没关系了，什么盯着舍利不放？什么偷档案室，你不要红口白牙污蔑在我头上。我做的事会承认，但不是我做的也休想栽我头上！”还有学生证和整容的事，周清尧不明白怎么关北海会想得那么奇怪，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还要脸吗？”关北海上前一步揪住了周清尧的衣领：“哦，对了，你连脸都是假的吧。三十六岁的人装嫩好玩吗？”

  周清尧算是明白了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关北海根本不知道胡老三已经死了，周清尧还奇怪为什么关北海一直没有问他重活一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呢，想到胡老三前世被背叛而死的痛苦与上了这个叫周清尧的家伙的身体后的种种憋屈事，又被关北海激起气来，他努力去掰关北海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狠声道：“我哪里装嫩！你以为老子想顶着这张脸，你以为这幅病歪歪的身体是老子本来的么？你以为外面那个胡老三的墓里面是空的么！”

  周清尧颤声，字字嚼血：“我死了啊！你以为枪眼从左边进右边出，是什么感觉！你以为被烧得灰都没剩多少，没有人再认得你，是什么感觉！你以为刚醒来就发现这身体又跳楼又被卖到鸭店，是什么感觉！特么的老子好不容易没病没灾地长到三十六岁，有多么不容易！”

  “但是老子遭报应啊，盗墓的报应，外面那堆土里埋的东西就是报应！老子只不过阴差阳错当了一回上别人身的鬼啊，老子一天到晚遮遮掩掩放个屁都不敢大声啊！老子怕再被报应根本不敢再下斗啊，第一次南疆那个墓是被绑着去的啊，特么的不小心就能死十几次啊！第二次秦川那个墓是你拉我下去的啊，我想拒绝你生拉硬拽我有什么办法啊！雪山那个墓老子是中蛇毒马上要死了啊。”

  “老子就算当个上错身的鬼也好不容易活下来了，老子不想死有什么办法啊！老子一没杀人二没盗宝，痛改前非还为了你跟唯一知道我是谁的兄弟恩断义绝，老子换来的就是你说老子是人渣混账么！你说啊！”

  关北海松开了手，目瞪口呆地看向他。

  “你，你说什么？你，你是鬼，鬼上身？”

  周清尧深深吐了一口气。

  “是啊，老子是胡老三，被枪毙后，上到这个叫周清尧的家伙的身体上了。那时候他跳楼，意识消失了，我就在他身体里醒了过来，东北那户人是本来周清尧的家人，我代替周清尧去孝敬他们的。”

  关北海脸色十分复杂，雨声逐渐稀疏，乌云慢慢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