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神殿一如既往明亮圣洁，众神穿过四面不同的庭院，汇聚到同一扇门前——莉莉崽的婴儿房门口。

  到了这里，在人界时的闲适心情反而消散了，隐隐的愧疚涌上心头。

  狩猎女神叹息：“不知道莉莉崽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酒神金莱珂醉得眼神发愣，忽而眼眶红了：“我们一整天都不在，小莉莉会不会害怕都哭了啊。”

  智慧之神霍格思也开始自责：“把孩子独自留在房间里一整天，她肯定很害怕。这么小的人类幼崽，是绝对需要大人陪伴的。”

  “也……也不是完全没人陪啊，”纵火之神梅丝琪挠挠头发说，“欲望魔神不是留下了一截触手吗？”

  霍格思蹙眉：“触手对莉莉崽来说，就像人界小孩喜欢的布娃娃，或许能起到一些安抚作用，但恐怕不能替代大人的陪伴。”

  触手的主人欲望魔神，这时神情倒是有点古怪。

  黑暗神瓦蕾里卡捕捉到了祂的表情，开口道：“怎么了？”

  一时间，众神的目光都落在了欲望魔神身上。

  战神有点紧张：“怎么了？莉莉崽出事了？”

  祂话音刚落，欲望魔神还没说话，酒神金莱珂就急得直接打开了婴儿房的房门，大喊了一声：“莉莉崽？！”

  众神目光顿移，落在婴儿房里。

  然后……祂们作为神明，久违地流下了冷汗。

  “莉莉崽？”

  “莉莉崽呢？！”

  婴儿房是空的！莉莉崽不在里面！

  堕落海蛇咝了一声，深渊般的竖瞳直直地盯着欲望魔神，声音冰冷嘶哑：“莉莉真的出事了？你的触手怎么办事的？”

  “不，”欲望魔神说，“她没有出事。”

  “你怎么确定？！”纵火之神梅丝琪狂晃祂的肩膀，祂咬着指甲，焦虑道，“要是小莉莉出事了，我们也完蛋了！”

  系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祂们！

  “正因为我们没有完蛋，”霍格思在一时的慌乱后，很快冷静下来，此时扶了下眼镜，开口道，“所以莉莉崽应该没事。”

  “她没事，不仅没事，”欲望魔神说，“我的触手给我的反馈是，莉莉崽今天一整天过得非常充实和快乐。”

  “那她现在在哪？”

  “不知道，”欲望魔神摇头，“我和触手的连接出了点问题，但可以肯定的是莉莉还在神殿内，我们只需要找一下……”

  “那就赶快找吧！”

  神明们四散开来，准备打开光明神殿的每一扇门搜寻莉莉崽，连地毯底下也不会放过。

  当然，祂们首先会打开自己的房门查看情况。

  “啊！”

  第一个发出惨叫声的是永生之神隆劫维缇，祂住在诚实厅，厅里摆满了祂精心收藏的各种标本，还有好几副非常漂亮的人体骨架！

  但现在，房间里，一切都被毁了！

  骨架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毛茸茸动物标本的毛在空气里飞舞，祂前段时间制好的、即将赠予信徒的、能够保持青春的药剂被倒在了地毯上！药剂管旁边居然还有一个空的陶瓷奶瓶！

  隆劫维缇颤抖地捧着人体碎骨，几近落泪：“哦……我亲爱的弗洛拉……”

  莉莉崽来过这儿？

  或者说……莉莉崽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隆劫维缇眼前一阵阵发黑，不愿意相信那样孱弱无力的人类幼崽能够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发生了什么？”其他神用神力传音。

  还没等隆劫维缇回答，祂就敏锐地感觉到那些神力……沉默，波动，扭曲，崩溃——

  第7章 魔鬼莉莉崽

  “啊啊啊啊！我的裙子！我的发带！”

  纵火之神梅丝琪尖叫着扑进自己的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屋子，这辈子只有祂烧过别人的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老巢会被人放了这样一把火。

  战神珀塞尔半跪在地上，捧着蔫头蔫脑茎叶枯黄花瓣上残留小孩乳牙印的灵性之花，不敢置信：“魄魄花，你们怎么了？”

  酒神金莱珂看着自己收藏的美酒被打碎了好几罐，屋子里馥郁的酒香让祂忍不住唾液分泌，更让祂眼眶湿润……都是珍藏多年的好酒啊！这罐是一千年前的洛茵河白蔷薇，那瓶是七百年前的哈拉尔葡萄庄园的金色梦乡……

  黑暗神瓦蕾里卡看着自己满屋子的洁净之光和被洁净之光腐蚀的物品，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堕落海蛇看到被自己厅室内的蛇咬住的触手，明白了为什么堕落魔神说祂和触手的连接出了问题。

  海神注意到了鱼缸的异样，陷入茫然：“……我的神力呢？我攒了一年的神力呢？”

  隔壁灾厄女神拿起了明显被动过的水晶球，皱眉：“我神力——”

  祂顿了一下，神情倏而变了。

  “我信徒呢？？？！！”

  水晶球画面回溯，还捕捉了一丝小孩稚嫩的笑声。

  “魔鬼！”灾厄女神恍然明白了为什么今年复苏节祂接收到的祈祷比往年少，有好些熟悉忠诚的面孔也没有出现，祂还以为是他们在复苏节来临前死去了，没想到竟然是……

  祂愤怒得浑身发抖：“魔鬼！人类幼崽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魔鬼！”

  众神在看过自己房间的惨状后，寻找人类幼崽的动力顿时增强了一百倍。

  最后是在智慧之神霍格思的房间里找到了敞着肚皮呼呼大睡的莉莉崽。

  她躺在霍格思一本摊开的书上——那本书很大，对于人类幼崽莉莉来说就像一张小床。莉莉崽睡得很沉，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口水哗啦啦地流，把那本所有智慧之神信徒见了都要跪下参拜的书典浸湿了一大块。

  饶是素来冷静平和的智慧之神也没忍住，放在白袍身侧的手握紧了拳，极力克制住自己。

  这时，灾厄女神冲了进来，怒火滔天：“我要杀了她！”

  “厄苏拉，你冷静点！”欲望魔神拉住祂。

  堕落海蛇走进来，心虚地把好不容易抢救下的欲望魔神那截触手还给祂：“……好像神经受损有点严重，不知道神力能不能救活……哎！怀耶尔，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是莉莉崽把你的触手扔进了我的蛇池里！”

  欲望魔神：“…………”

  灾厄女神冷笑。

  欲望魔神面无表情地看着灾厄女神：“冷静点厄苏拉，不如让我来动手。”

  “吵什么！”黑暗神说话，单词似乎是一个个从齿间迸出来的，“她只是个人类幼崽而已。”

  “是啊……”金莱珂捧着一块碎片，里面盛着最后一小口珍贵的白蔷薇，一边嗅一边抿，一边含泪道，“莉莉崽还是个孩子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光明神按了按自己的隐隐作痛的前额，深吸一口气：“这次事故，也有我们的不对，各个厅室的门……”

  “对啊？门是谁开的？”永生之神隆劫维缇咬牙切齿，“总不能是那个牙都没长齐的人类幼崽吧！”

  已经被欲望魔神接过，并用神力续上了一口气的触手抽搐弹动了两下。

  众神：“……”

  欲望魔神不可思议，无法理解，满脑子问号，质问它：“你为什么要给莉莉崽开门？！”

  随后得到了回答。

  欲望魔神脸色铁青：“它说，我们下达的命令是保护好莉莉崽的人身安全，并没有说不允许她离开婴儿房，或者不允许她进入别的厅室，它还说……它在堕落海蛇的房间为了保护莉莉崽英勇地跳进了蛇池，为莉莉崽吸引了海蛇们的注意力，好让人类幼崽平安离开，希望……希望我能给予它奖赏？！”

  欲望魔神逐渐扭曲的俊脸上写出了“天大的笑话”这几个单词。

  触手委屈地躺平了。

  “不光是门的问题，”黑暗神沉吟道，“就算门被魔神触手打开了，那我设置的神力屏障呢？”

  黑暗神瓦蕾里卡环顾了一圈：“我想大家肯定给自己的房间做了保护措施。”

  众神点头。

  那是当然，如果没有用神力构筑的防护以阻挡其他神明或任何人的入侵，祂们又怎么会把自己珍贵的东西放在房间里，甚至是放在地上——这样人类幼崽都触手可及的地方！

  想想都后悔。

  众神沉默时，呼呼大睡的幼崽吧唧了一下嘴巴，小手动了动。

  要醒了？

  醒了！！！

  莉莉崽张开了眼睛，朦朦胧胧的，就看见了整整齐齐站在自己面前的十三位神明。

  每个神明身上的气压都很低，各种颜色的眼睛注视着她，暗含着某种危险的东西。

  莉莉崽：“……”

  她翻了个身，拱着小屁股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又看了看神明们的眼色，再小心翼翼地从书上下来，绕着智慧之神的厅室爬了一小圈，然后张大了嘴巴。

  瞧她爬得多么好！今天爬了一天，她已经很熟练了！这不得给喂一大——口——金莓果果泥？！

  没有神动作。

  “你知道你今天犯了多大的错吗？”金莱珂把最后一口白蔷薇喝完了，痛心疾首，“你不反省也就算了，还想吃果泥？”

  莉莉崽：“……”

  莉莉崽：“qaq”

  莉莉崽：“呜——哇——啊——！”

  抑扬顿挫又连接圆滑的三个音节震耳欲聋，人类幼崽圆圆的大眼睛一眨巴，泪水顺着肉嘟嘟的脸颊流下一道流畅弧线，小珍珠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众神：“……”

  智慧之神霍格思先动了，祂把莉莉崽抱起来，拍了两下她的背。其实，祂只是怕小孩儿的眼泪鼻涕蹭到祂的书上，但是抱起来以后，霍格思脸色一变，祂闻到了一股不太妙的味道。

  “说起来，”酒神的鼻子更灵，“莉莉崽是不是一天没换尿布了。”

  智慧之神：“……！”

  祂仿佛抱了一块烫手的烙铁，求救道：“今天轮到谁给莉莉崽换尿布了？西格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