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离云派(二十)
作者:哐啷乱响      更新:2023-07-14 22:32      字数:6215
  第三五章

  穆和宁醒过来时,看见天边夕阳的余晖散漫地洒在屋子里,他身上穿着陌生而宽松的衣裳,肌肉骨骼深处是让人感到十分疲惫的酸痛。

  穆和宁在床上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一转头,就看见止息摇摇欲坠地挂在床畔,短而直的睫毛上挂着晃晃悠悠的泪珠,要落不落。

  他的心奇异地很柔和,忍不住拿手去碰那泪珠。

  止息的睫毛一抖,下一瞬就睁开眼来。

  他一刻都没放松过,一睁眼就惊慌失措地抓住穆和宁的手,压低了声音,连声线都绷紧:“那个阿展有问题!”

  穆和宁眉一拧,问道:“怎么回事?”

  “他威胁我!”止息皱着眉,说道,“不晓得他到底给你用了什么药,我瞧着是十分好的,用在你身上没几下就好得差不多了……想来是怕我把这药说出去。”

  药?

  又是好药。

  穆和宁心绪拨远,又回溯,反手抓着止息的手,安慰道:“没事儿,他若真要杀你,也不会把你留这儿了。”

  止息点点头,“我也知道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那人有古怪,我们可不能轻易去招惹。”

  穆和宁接着道:“不光人,这地方也有古怪,陈长老我认识,在离云派算是地位高的了,也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守着,我们行事要十分小心。”

  止息依旧点头,两人细絮一会儿,不再言语,穆和宁盘了莲花座,开始运气。

  因为内丹的损坏,丹气没法运转,冲小周天的计划也只得搁浅。而破碎的内丹在刚才与那位路侍卫争斗时有了复原的迹象,只是那感觉实在玄妙,穆和宁这会儿去找,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他现在终于知道做事不能太焦躁,只能一遍遍催动体内的双灵气巩固灵脉,意图从根源上找到答案。

  止息在一旁也没有闲着,同穆和宁一起努力练功。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阿展送了吃食进来,告诉他们等会儿就可以出去,穆和宁和止息才稍微有些兴奋起来。

  填饱了肚子两个小孩就有些神经松懈了,两个人趴在床上耍懒,昏昏欲睡。

  “不晓得青翼怎么样了。”止息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只臭鸟。

  穆和宁的脑门上简直要崩出一个“井”字,“放心,不是还有我两个哥哥嘛。”

  止息斜睨穆和宁一眼,嗤笑:“你以为我是瞎子,还看不出你和你两个哥哥是啥情状。”

  穆和宁嗤着牙拿脚去踹止息,止息腿一躲一砸,以更大的力道把穆和宁的脚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穆和宁好胜心冒上来,正欲反抗,突听屋外一声怒吼,随即便是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两个小孩都被吓得一抖,瞬间就从床上弹起来。

  止息一跺脚就要往外头跑,被穆和宁一把抓回来,警告道:“这里不是莽撞的地方!”

  止息的脑子里这才清醒过来,他在某些时候固然能够比穆和宁稳,但总的来说还是小孩子心性的行动派,这会子脑筋转回来,压了去看热闹的好奇心,回身坐到床畔。

  两个人坐在床畔秉着呼吸听外头的动静,只听那动静越来越大,恐怕是用了越来越多的法器,声音愈发震天响。

  突然一声巨响如雷炸起,其余杂音瞬间安静,穆和宁和止息渐渐听见有脚步声往自己的方向过来,不约而同地跑过去熄了灯,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还没跑出多久,就看见有人冲进屋子,而后紧追的人一扬法器一道利光打过去,屋子瞬间燃起熊熊烈火,把穆和宁和止息两人吓得汗毛倒立。

  ——压倒式力量!是穆和宁两人绝不可能匹敌的绝对力量!

  此地生变,绝不能久留!

  两个人相处已久,这会儿交换个眼神就达成了共识,穆和宁和止息躲开众人脚步,仗着身小声微,居然顺利地躲开众人,往进来的方向跑去。

  两人还没跑到昨日的水畔,就看见对面急匆匆地跑来一个粉衣的娇小身影。

  穆和宁不由得脚步一顿,身边的止息却迎上去,对面的小女孩儿咬着唇,瞪了两人一眼,低声道:“跟我来!”

  是小桃儿!

  止息刚想张嘴,张小桃冲他做了个手势,止息便立刻闭嘴。

  穆和宁和止息相处的时间和这两人相处的年月是不能比的,在某些突发的紧急情况下,穆和宁可以和止息有突然相通的默契,但却绝不可能像张小桃和止息一样,无论何时何地,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让对方明白当前情况。

  穆和宁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小酸涩,但在看在止息脸色骤变的时候,就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张小桃带着两人一边跑一边解释:“这里本是掌门闭关修炼的地方,不晓得出了什么事,现在各处都在警戒,你们绝不能留在这里!”

  她带着两人往那日过来的小河边跑去,一手抓了一个人的肩膀就直接跳进水里。

  穆和宁瞬间感到自己被罩进一个巨大的气泡,气泡中的空气十分充足,一点都没有呼吸紧迫的困扰。

  张小桃虽是抓着两个比自己还高大的男孩的肩膀,却还是如同被惊动的鱼儿般,急速地往前游。

  过了好一会儿,张小桃才解开气泡,从水里蹿上水面,穆和宁和止息连忙跟上去。

  三个人**地上了岸,就看见一个白衣的男人站在对面。

  男人虽然看不出具体年龄,但却绝对不算小,从面容上来看是十分的柔和,穆和宁敏锐地感到张小桃缩了缩肩膀,怯生生地唤了句:“师父。”

  白衣男人微笑着冲张小桃招招手,张小桃犹豫一下,摆脱止息拉住她衣襟的手,往前走去。

  男人温柔地拨开张小桃湿漉漉地头发,柔声道:“你不是怨恨他们吗?费了心思守株待兔去报复,为什么到头来还要去救?”

  张小桃拉住男人的手,她扫了眼站在对面的穆和宁和止息,咬着唇不说话。

  止息往前迈出一步,刚要说话,男人就挥挥手,打断道:“你们走吧,我既已为小桃之师,便有了父之名,小桃心善心软,我决不允许她和不能保护她的人在一起。”

  止息扬声道:“我与小桃已有婚约,依礼来说,我可以算得上她的夫,为何不能和她在一起?这离云派中人事混乱,危险重重,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张小桃眼中即刻泛出水光,却扑到她师父怀里不再抬头,张小桃的师父轻轻拍她的头,直视着止息的眼睛道:“即便在人事混乱,危险重重的地方,我也能护她周全,若你有一日也能同样做到,我便心甘情愿将她交给你。而现在,我决不能将我的弟子交给你这个连自己都不能保护好的人。”

  止息死死掐着了拳头,却终于默然,不再言语。

  那白衣男人又冲穆和宁说道:“你若再不走,便来不及了。金丹穆家的孩子偷入掌门修炼之地与外头的人里应外合,致使离云派掌门被刺客刺杀,虽是未遂,却有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金丹穆家。

  小桃顽皮,把你引进了掌门闭关之地,还有不知何人已把没莲子已从穆家现世的消息传出,你若不走,便只能被抓住炼制。”

  ——这个人怎么知道?!!

  穆和宁心头大震,不由得一抖,他忍不住去看一旁止息的神情,却见他一脸惊诧和茫然,张口结舌。

  穆和宁心头百般滋味,冲男人行了一礼,又对张小桃振声道:“我穆和宁对你不住,今日在此指天发誓,若来日张小桃有所求,三件之内,无论刀山火海,我都替你办到!”

  未等回答,他冲对面两人再一行礼,“告辞!”

  穆和宁翻身就跳进水里。

  在他探看离云派地势的时候,就发现离云派依水而建,山顶上的水源涌出源源不断的流水直往山下流,陆上布满了离云派的眼线,目标也大,穆和宁只有一赌,看自己能不能顺着水流游出离云派的地界。

  水中冰冷,穆和宁游一会儿就要躲在靠岸的石头下小心翼翼地浮出换气。

  游到当日张小桃诱其跳下的位置时,穆和宁在水中就听见嗡嗡地人声,其间伴随了尖锐鸟鸣,他甚至依稀听见穆家五哥穆书翼愤怒的吼叫,他漠然地屏住呼吸,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游。

  游到这里,因为小心翼翼躲躲藏藏而废了太多时间,穆和宁的呼吸已经十分艰难了,可是水面上人声太嘈杂,想必人数众多,若一出水换气,就一定会被发现。

  穆和宁拼了命,只求再忍一会儿,到安全的地方再出头换气。

  就在此时,穆和宁突然察觉身后有人追上来,还未来得及躲开,就被人掐了肩膀,咬住嘴唇,把一冰滑的珠子送进口中。

  穆和宁差点每一拳打过去,但在昏沉的水中,他看见对面人熟悉的面目,不由得眼圈一红。

  止息牙一嗤,咬着口中的另一个珠子,给穆和宁示意,然后他收回珠子闭上嘴,用鼻子慢悠悠地喷出几个泡泡,示意自己的呼吸无碍。

  穆和宁这才发现自己的呼吸已经平稳,心头一喜。

  止息指了指自己脚上的东西,穆和宁隐隐约约看到冰蓝色的光芒闪过,还没意识到是什么,就被止息抱着肩膀摁住头,一摆腿,瞬间就射出老远。

  穆和宁吓得立刻就抱紧了止息的腰,他紧紧闭上双眼,听见不断爆破的气泡在耳边响起。

  他感觉不到水的冰冷,只觉得拥抱着的这个人让他浑身发烫。

  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觉自己处在一个孤独而寂静的世界,而如今,这个

  <listyle=”font-size:12px;color:#009900;”><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开学后正式恢复日更,近期缓更,因为存稿很少,到学校后才有网。家里虽然有两台电脑,但我这个暑假在家的时间很少,所以就没有开网,导致无法更新。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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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是新文试阅,我也不晓得会不会码下去,这个暑假我报废了很多新坑……对不起手机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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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1

  阿聍来到葵山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小雨。

  春天的雨总是缠缠绵绵的,如同人的愁丝,缭绕不绝。

  小叔的房子仿若是雨中拔地而起的大蘑菇,参差不齐地排列,灰蒙蒙地笼罩在雨幕下。

  阿聍把行李放在铁栅栏前,门灯上遮风挡雨的檐口并不能遮住所有细碎的雨水,阿聍只好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祈祷雨珠子落得开开的,别淋湿了他的衣服。

  门里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

  阿聍看过去,是一个面皮子像是被人揉了一把的老人撑着绿油油的荷叶伞走过来。

  “小少爷来啦。”老人弯着腰,笑眯眯地对阿聍说道,“老爷还没回来,我打不开结界。”

  阿聍以为自己听错了,只当老人不能开门。

  他连忙站起来对老人打招呼:“你好,我是程聍。”

  他甚至还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却感到一个尖而不锐的东西顶了顶自己的脑袋。

  阿聍抬起头才发现老人递过来一柄伞,居然就是他刚才撑着的拐杖。

  他感激地接过来,小心撑开。

  “刷!”

  一片巨大的荷叶瞬间展开。

  脉络清晰可见。

  就连手柄,都仿佛是从荷塘里刚折断的绿藤。

  逼真得很。

  阿聍眨眨眼,把伞顶在脑袋上。

  “我是藤叔。”老人又说道。

  阿聍看了看老得可以当自己的爷爷的老人,迟疑唤道:“藤叔。”

  老人点点头。

  两人撑着伞一起往远处的看去。

  葵山被雨渲染成深灰色,空气中的薄荷香气也清淡起来,却更加缭绕。

  沙沙的雨声却没有把乌云赶得远些,反倒好像越压越低,天色逐渐暗沉。

  “老爷过一会儿就回来啦。”藤叔说道。

  隔着一道铁栅栏,阿聍看见老人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仿佛永远都在笑,“小叔……他是做什么的?”

  “老爷啊,大约,是医生吧。”

  医生呀。

  并不是太奇怪的职业。

  葵山过于偏远,阿聍在来的路上还杞人忧天地担心疑虑。

  不过这下好了。

  阿聍放了心。

  阿聍把伞微微倾斜,将上面积蓄的水倒下,又静静看起雨来。

  雨幕中渐渐出现一个青黑的身影,慢慢地,靠近了,阿聍才看到那人也撑了一把绿油油的荷叶伞。

  他有些高兴起来。

  那个人大概就是小叔吧。

  果然是小叔,因为阿聍听见藤叔恭敬地唤了一声:“老爷。”

  那个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眼前。

  阿聍抬头打量他。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四肢修长,穿着深蓝色的外套,这样颜色的外套是极挑人的,但他却穿着恰恰好。

  他面容清俊,眼神深幽,眸光闪过时好像有暗蓝色的光芒,但只是一瞬,随即不见。

  小叔的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看向阿聍。

  阿聍连忙道了一声:“小叔。”

  小叔只是点点头,慢悠悠地吐出几个眼圈,阿聍鼻尖闻到薄荷的清香,却见小叔突然把烟递给自己。

  阿聍一愣,抬头看向小叔。

  小叔晃了晃手,阿聍这才接过。

  “咔。”

  门被打开,小叔信步走进去。

  藤叔轻而易举地拿起阿聍不轻的行李,让阿聍跟上。

  阿聍呆呆地拿着烟,连忙走进去。

  铁栅门悄无声息地在身后关上。

  阿聍进了屋子后看到小叔直接上了二楼。

  他有些无措,只好落到藤编沙发边坐下,把烟放进做成墨莲状的烟灰缸里。

  烟还未熄灭,悠悠上浮着轻烟。

  空气中的薄荷香气浓烈起来,令人沉迷。

  除了精细的小物件,整个屋子都呈现着一种深蓝色,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同薄荷香气一样让人觉得冰冷。

  阿聍屏住呼吸,听到二楼上的响动渐渐静默,终于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藤叔。

  藤叔如同一颗苍老的古书静静伫立,待到阿聍的目光触碰到他时,他才睁开细缝一样的双眼,“小少爷,你是不是累了?”

  阿聍点点头。

  “那我去给你准备晚饭。”藤叔说着就走出去。

  阿聍坐在原位发呆,好一会儿才听见藤叔唤他。

  阿聍走到饭厅的餐桌前坐下,面前时一小碗水果奶昔。

  小碗是青莲绽放,精致的汤匙是蜷缩莲叶。

  他尝了一口,清甜的水果切成小粒,上面浇的是柠檬奶昔,一口咽下,唇齿留香。

  晚饭完毕,藤叔领了阿聍上二楼。

  阿聍扶着自己的行李箱站在门口,迟疑着听了一会儿门里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敲敲门。

  “进来吧。”门里的人说。

  阿聍推门走进去。

  门里的男人腰间拴着浴巾,头上也顶了一块正在擦水。

  他精赤着上身,展露宽阔胸膛,薄荷香气浓烈胜烟火。

  阿聍觉得自己被藤叔耍了,但他还是镇定说道:“请问……我……?”

  男人皱着眉,开口道:“藤叔叫你来的?”

  阿聍没有纠结辈分混乱的称谓,浑浑噩噩点头。

  “我给忘了。”男人嘟囔。

  他招招手,阿聍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屋里趔趄几步,身后的门即刻撞上。

  阿聍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男人将床右侧的衣柜“刷”一下拉到了左侧,从墙壁后面的空洞里头抽出一个新的衣柜。

  “这个衣柜是你的。”男人指着新衣柜,他又朝床上划了一划,一道淡蓝色的划线立刻显现在暗青色的床单上,一直蔓延到阿聍的脚前。

  绘着莲叶的天花板上突然落下一张布幕,直直坠落到阿聍的鼻尖——其末尾不差分毫恰好落在划线上——蔓延着一股浓厚的蘑菇汤香味,仿佛蘑菇切片一样的触觉。

  阿聍皱了眉头。

  “在我买了新的床之前,那一侧,是你的,这一侧,是我的。”就见男人擦着水往左侧走,手往一甩,阿聍又趔趄几步,厚重的蘑菇帘幕“当”一下砸在门上,一个崭新的门把手慢慢浮现在门上。

  阿聍愣了一会儿,慢慢地,转动门把手,开门走出去,却发现方才还好好的一道门居然被斩成两半,左边一个把手,右边又是一个把手。

  阿聍试探着转了转小叔那一侧的把手——纹丝不动。

  他扶着额头侧着身子走进自己的那一侧,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那一侧的浴室里走去。

  ——果然是被蘑菇熏晕了。

  ——讨厌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