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就当阿姨求你，你要真喜欢我家滔滔，就不要再耽误他了，别再见他了，好吗？”

  莫小然没有说话，她只是平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大半年来一直待她温柔随和的女人，心里有些凉，但更多的，却是麻木。

  “嗯，我知道了。”淡淡地落下这句话，莫小然拧起沙发旁的手提包，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了。

  随着门铃摇晃出的叮当声，咖啡厅宁静幽怨的音乐瞬间变得朦胧起来。

  该死的生日！莫小然想，这简直是比噩梦还要令人难堪的日子！就像是算好的一样，二十年了，就没有哪年的这一天消停过。

  才被学校告知自己被申报的实习部门拒绝了，马上又被刚订婚的男朋友妈妈在校门口拦下要求跟她儿子分手！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莫小然漫无目的地徘徊在街道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放在手提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她像是被猛然惊醒般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去掏包里的电话。

  显示屏上平时光是看着都会让人感觉心里温暖的男孩照片，在此刻的看来却让莫小然觉得格外刺眼。照片下方硕大的‘吴子韬’三字表明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刚跟莫小然订婚便在刚才被母亲要求分手的男友。

  深吸一口气，莫小然压低了声音尽量平静地开口：“喂？有事吗？”

  沉默。

  “有事就说。”她皱了皱眉。

  电话那头依然沉默。

  “吴子韬！”莫小然冷笑，直接爆粗口：“你要还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就说话！别他妈跟个龟孙子似的！”

  “小然……我……对不起。”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疲惫。

  最后的三个字，听起来其实还蛮有诚意的。莫小然心里如此想着，却还是无法扼制嘴里的讥讽，当然，她也没想过要扼制。于是她笑眯眯，甚至可以说是神采飞扬地回答吴子韬说：“别！可别跟我说这话，咱俩现在什么关系？我可消受不起！谁稀罕你跟谁说去。订婚戒指我待会儿会寄还给你，分手的理由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你懒得见我，我也不是纠缠不清的人，阿姨的话我记住了，那么未免再耽误你！我挂了，拜拜！。”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可电话才刚挂，就又响了起来。

  真他妈烦！

  心里沉郁多年的怨怼像是猛然找到了突破口，莫小然看都没看手机屏幕，直接按了接听键，张嘴就骂：“你说分手我没意见！你不说理由，我也没意见！你他妈藏头露尾的连面都不敢露，光打电话能顶个什么事儿？吴子韬我告诉你！老娘当时真他妈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个乌龟王八蛋！你要敢再打电话过来！我就直接报警告你性骚扰，到时候我们就比比看是我自个儿丢人还是你们家族没脸！呸！什么玩意儿！”

  因为正在气头上，话骂得实在太急，莫小然一口气说完反倒弄得自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估计是被她难得威武一回的气势给吓住了，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声音。等她缓过劲来，撇了撇嘴准备挂断的时候，扩音器里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大笑，声音之大之夸张，听得莫小然瞬间黑了脸。

  “哈哈哈哈……哎哟，笑死我了……哈，哈哈……我刚，刚刚听见了什么？……oh！我一定要快点告诉朱涵……哈哈哈……”从扩音器里传出的男声低沉醇厚，犹如地窖中珍藏的上等红酒，不过这笑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语调却不得不让听的人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大哥。”莫小然眼皮跳了跳，瞬间收回了所有外放的情绪，深呼吸吐出一口气后清冷地问道：“怎么是你？”

  “呵呵，为什么不能是我？”男人笑够了，好心情地调侃她说：“我只是好心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没成想竟然莫名其妙地就被你骂了一顿，快说，你要拿什么补偿我。”

  “再补偿你一顿骂怎么样？”莫小然在路边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你明知道我每次生日都不会有啥好事发生，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唉。”

  “怎么了？” 感觉到妹妹低沉的情绪，男人的声音也不觉柔和了少许：“跟我说说吧，虽然帮不上什么忙。”

  “我提交给市刑警大队的申请书又被驳回来了，呵呵，学校给的理由还是老样子，说是政审没过。”莫小然冷笑：“你说搞不搞笑？要真是政审不过关，我还能进得了学校？这是第几次了？我算算，连上这次的话……嗯……”说到这里，她还真掰指头算了起来，两只手都数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尽是凄凉和无奈：“十三次！从我进学校到现在！十三次申请！十三个不同的部门！我他妈十六岁就被学校破格录取，却在即将大四毕业的现在还没找到一家愿意接受我的部门！哈哈哈……好，真好啊……真想知道我到底得罪谁了，要这么给我使绊子……”

  “其实你也不是非得进警局吧。”男人循循善诱：“他们不要你，咱们换个专业读研不就成了？你那么聪明，考研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可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莫小然一听更来气了：“大不了不进警局就是了！我就爱干这个！我自己单干！”

  “嘿！你可别冲动。”男人有些急了：“要不我先帮你转学到我这儿来，随便读个研，出来了想进什么警局，我再帮你安排。”

  莫小然眼神闪了闪，有些心动。

  “我再想想吧，到时候给你电话，今天就让我先消停一会儿。”

  “好吧，记得回我电话啊。”男人并没有死缠烂打下去：“虽然有些不如意，不过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大哥。”

  “呵呵，跟我还客气上了。”

  两人又随便唠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其实这并不是朱柏第一次跟莫小然提转学的事，可这丫头自从第一次来到四川司法警官学院便爱上了这个学校所在的城市。繁华中透着安宁，就算只是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都能让她觉得轻松。不像之前她的家乡，即使她并没有住在家里，依然让她感觉非常压抑。

  她舍不得这里。对于没有什么远大报复的她，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便想好了，以后工作了就在市里买套房子，然后养一只狗，日子也许会过得有些平淡，但至少让她觉得心安。

  可是现在呢……到底，要不要去朱柏那里？那么远的地方。

  莫小然心乱如麻，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不过想来对方应该有些权势，既然他能不遗余力地给自己的前路添堵，那么她想要在这个城市继续安稳的生活下去显然不太现实。

  而且……还有吴子韬的事。

  呲！

  其实说起来挺讽刺的，莫小然在来到这个城市后交往过然后分手的男朋友，竟然跟她被退回的申请书数目一样。都是相同的开头和结尾，他们追的她，然后他们提出了分手，甚至，没有一个人说出过分手的理由。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她还会苦苦追问，到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不再多说什么。

  可吴子韬却是个意外。

  在她面前那样温柔专注的男孩，她原本以为他跟那些人不一样，她原本以为他们可以好好地过完这一辈子。

  唉。

  莫小然一直在长椅上坐到了傍晚，打电话让司机来接自己回家后，梳洗打扮了一番拧着手提包和一个小信封便又让司机送了她出门。

  这时候她已经换上了和白天里完全不同的装扮，随性的休闲套装变成了高档的黑色真丝连衣裙，绑成马尾的长发整齐地垂落在后背，脸上画了个小烟熏妆，饱满的唇瓣上涂着鲜红艳丽的唇彩，再配上她本就有些苍白的肌肤，简直像是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吸血鬼般，魅得勾人心魂。

  把手里的信封交给司机，然后写了个地址让他帮忙寄出去，莫小然便下了车，穿着10厘米厚的高跟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蹬蹬蹬地走进了市里年轻人最喜欢出入的酒吧——babi。

  此时正值午夜，店里的生意非常火爆，音乐声震耳欲聋。

  莫小然想找个人少的地方未果，只好坐到了吧台边上，随意点了杯血腥玛丽慢慢抿了两口，看着在偌大的舞池中扭动的男男女女，眼里的波光流转间变成了惯常的讥讽自嘲。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相反，每次被不顺心的事烦到抓狂的时候，她都会来这儿找个地方安静地坐着，闷不吭声地喝酒，直到脑子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事为止。因为容貌出众，她倒是跟调酒师和老板混了个脸熟。

  杯子里的酒喝完，莫小然扭头看了年轻帅气的调酒师一眼，对方冲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看上去非常灿烂阳光。然后一摆手，一杯颜色漂亮的长岛冰茶就被推到了她面前。

  莫小然冲他点了点头，直接拔掉杯子里的吸管，端起来就是一阵牛饮，杯里的酒瞬间见底。

  “再来一杯。”她说。

  又是一杯推到了她面前，她嘿嘿笑了两声，继续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

  ……

  反复几次之后，莫小然有些醉了。白嫩的脸颊被粉彤彤的色彩替代，直红到了耳根，饱满的嘴唇微微嘟起似在呓语，漆黑的眼珠里波光潋滟，看的周围好些从她进门开始便注意着的人心里一阵发痒。

  等这女人完全醉了，就想办法把她弄到手！众人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定。

  不过这个想法，注定无法在今晚实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所有人蠢蠢欲动的时候，一个身材颀长，穿着得体的休闲西装的精壮男子在酒吧老板的陪同下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了莫小然所在的吧台边。男子伏下身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后，便在莫小然神志不清的‘咯咯咯咯’笑声中将她抱走了。

  虽然自己的猎物被人捷足先登了，但店里的那些男人们看酒吧老板一路哈腰点头地把那男子送到了门口，心里估摸着对方有些来头，也只好吐了口唾沫，在心里暗骂句倒霉，便转头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