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咿咿呀呀唱得起劲，台上台下却像是两个世界,各不相干。

  许文成的世界,就只有言子雅一人。

  有在意的东西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许文成觉得自己才一恍惚,台下已经开始唤好,戏曲已经结束。和着那些的欢呼道好声许文成也鼓起了掌，身旁的言子雅见状也附和起来。

  “言先生？真的是言先生。”欢呼声中一道童声让许文成心中咯噔一声，果然,没多久之后那圆头圆脑的小孩子就跑到了言子雅的面前。

  言子雅轻轻的对那孩子点了点头，脸上又是以往那副温柔的笑意。

  “言先生也来看戏？”那小孩子的声音并不小,此时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嗯,你不要离开父母太远，他们会担心的。”言子雅再次点头,看着面前的学生，言子雅不自觉的绷直了背脊，坐得笔直。俨然一副待阅士兵模样。

  “我爹爹带我来集市买东西，他们就在那边。”小圆脸指着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兴奋的拽着言子雅的衣服就往那边走，言子雅只好起身，跟了上去。

  许文成看了看四周纷纷起身的人，也拿起放在一旁的东西起身跟了上去。

  小圆脸的父亲和他长得很像，一样的圆脸，远远看去都能够在两人身上找到很多共同点。素来喜欢小孩子的许文成应该会很喜欢这种虎头虎脑的孩子，可是不知怎么的，今天就是对那打扰了他和言子雅相处的小孩子喜欢不起来。

  “爹爹，言先生也来看戏。”小圆脸仰起头，期待的看着他爹爹。

  “言先生。”小圆脸的爹爹先是对言子雅抱了抱拳，然后才接着说到；“难得见到言先生一次，不如中午我做东去旁边回香客栈吃个饭？”

  许文成闻言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这话本应该是他来对言子雅说的。为此，许文成看那两张有七八分相似的圆脸越来越不喜欢。

  “承你好意，只是在下下午书斋还有些事情，所以……”好在言子雅也拒绝了。

  “这样呀……”小圆脸嘟着嘴，眼中有些失落。

  那小圆脸的父亲还待说些什么，见状许文成连忙上前对那小孩子说道；“你言先生下午已经被我预定了，所以以后有机会再请他吧。”拽着言子雅的手腕，许文成半蹲□去和那小圆脸平视。

  “哼……”没想那小圆脸蹬鼻子上眼，居然嘟着嘴别开头对着他‘哼’了一声。

  “你小子……”许文成咬牙切齿，跟他抢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对他吹胡子瞪眼他！

  “张天。”言子雅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那小圆脸抬头看了看言子雅呀，又不甘不愿的看了看许文成，然后才嘟着嘴极其不甘不愿的嘟囔了声‘对不起’。那副模样看得许文成咬牙切齿，恨不得对着那小圆脸的脑袋来下，‘碰’的一声敲得那家伙再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言夫子你了，若是以后有空我再做东。”大圆脸比小圆脸懂事多了，只是许文成依旧不喜欢他那张圆脸。

  被许文成难得稚气的模样弄得有些无奈，言子雅也只好应下了这件事情，又和那人叨扰了些有的没的之后才散开。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被一堆云层遮盖了光晕的太阳斜斜的挂在天际，时不时透过冬季厚重的云层露出些阳光。不过那阳光打在地面，却不足以驱散冬日的寒气。

  许文成就和那冬日的寒气一样，全身的都散发着‘你们谁也别过来’的气息，看的言子雅不禁好笑。他从来不知道素来不苟言笑的许文成居然会为了这种事情而做出如此姿态。

  并且，他还在为这感到高兴……

  “接下去准备做什么？”言子雅问道。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吵吵嚷嚷的喧哗声中隐隐透着饭香，许文成肚子‘咕嘟’一声，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在已经是响午时分。

  “我们去回香客栈吃点东西吧。”说着，许文成不由分说的拽起了言子雅的手腕向着回香客栈走去。

  “我下午还有……”跟着许文成身后的言子雅踉跄两步才跟上。

  “就算是你现在急着抄书也没多大的用，不如晚上在开始。”

  被许文成一语道破了心事，言子雅面上有些尴尬。

  “你应该让那些学生帮忙一起抄，毕竟你会去抄书也是因为那些家伙。”经过了那小圆脸的事情之后，许文成对言子雅手下的学生印象普遍低了许多。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言子雅一脸正色。

  许文成早已经料到他会这么说，所以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毕竟，他喜欢的就是言子雅身上的这份与世无争和清雅。想到这儿许文成心中咯噔一声，喜欢么……

  许文成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言子雅的手腕，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很多。

  回香楼便是许文成之前卖木耳的地方，许文成对这里也算是熟悉。才进门，熟识许文成的店小二就嘻嘻哈哈的迎了上来。

  “今天吃东西。”还未等他开口，许文成就说到，“两位。”

  “好嘞，楼上请。”店小二眼神扫过一旁被许文成抓住手腕的言子雅，“朋友？”

  “好朋友。”说着，许文成拉着言子雅跟在店小二的身后上了二楼，“走吧，反正都已经进来了。”

  这回香客栈许文成早已熟悉，所以上了二楼之后许文成直接让店小二拿来了一些店里的招牌菜。言子雅不擅长应付别人，许文成在木老板的书店就已经看明白这点了。

  此时两人坐在回香客栈二楼，言子雅身后是向着溪水的窗户。时而微风拂过，还带着些寒意。

  “小二，温壶清酒来。”看着被微风吹乱了发烧的言子雅，许文成起身到走廊对楼下招呼客人的小二说到。

  “别，我不喝酒。”言子雅闻声连忙起身。

  许文成却并未听他的话，而是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才继续道；“这个季节太冷，不喝酒驱寒的话老了会容易患风湿的。”

  许文成说得不假，这里近水，一大晚上水汽就很重，若是不小心御寒，迟早会被那些寒气弄出病来。许文成今天上街来还有个目标就是要买些冬季用的东西，棉被和一些衣服。

  许文成都这么说了言子雅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他安静下来后朝着窗外看去，溪那边，透过树丛便能够隐隐看到村子。听不见那边的声音，但却可以看到村子里不少人。许文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隐隐看到几个熟识的人。

  “其实你也可以写写杂记去卖，毕竟写杂记可要比抄书赚钱多了。”许文成道；“而且若是弄得好的话，那可以是长期收入，容叔和那木老板……”

  “读书人怎么可以拿文学去做这种事情？这岂不是污了读书人的名声。”没想许文成的话还没说完，言子雅就板起了脸。许文成到嘴边的话嘎然而止，眼中只有言子雅那张生气了的脸。

  不复以往的温柔，此时的言子雅眼中满是严厉和不悦，仿佛许文成的话让他受到了什么极大的侮辱。

  “我虽然不能够考取功名，但是我也不会做这种有辱学子的事情。”言子雅的话虽然不像那些大人物说话时的铿锵有声，但那认真的模样却让许文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谢谢你为我的事情想这么多，只是这些事情我自己解决就好，学生的事情你无须再提。”绷着脸，言子雅一本正经的起身对许文成抱了抱拳。

  许文成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说是不喜言子雅的固执吧，却又被他的固执吸引，并且心疼着……

  “我担心你是把你当朋友，若是不喜欢就算我没说好了。”许文成也随着言子雅起身，提起面前的茶壶为言子雅面前的茶杯添满了茶水，“我无意说些什么让你不喜的话，这茶就当我借花献佛给你道歉好了。”

  说着，许文成举起了面前的茶杯，对言子雅敬了敬，是他想得不够全，像言子雅这样一个另可典卖家当也不远和学生开口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那总是情而去做那种事情呢？

  “我……”言子雅面色一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了，那人也是为自己好。

  “怎么，不愿认我这个朋友？”见言子雅窘迫的模样许文成眉一挑，问道。

  “没，我自然是极喜与你做朋友的……”后面的话，被溺进了他嘴边的茶水中，许文成听不完全。

  两人说话间，懂得识人眼色的店小二已经动作迅速的把许文成点的东西放上了桌，临走前还不忘反手关上了门，留给两人安静的相处空间。

  “既然如此，那你陪我喝一杯吧。”许文成不好酒，可也并不讨厌，更何况这里的酒水比起他清醒过来之后喝得第一口药酒的味道实在是太淡，喝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言子雅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并不胜酒力，看到许文成递到他手边的酒杯之后却说不出口。

  言子雅生于世家，家里世代都是很注重礼仪举止的教书先生，平日里少于村里人交涉。就算是有所交涉，也只是点到即止或者是有些恭敬的看着他，就连平辈都从未对他平等以待，更是从未有人在言子雅面前呼朋道友过。

  许文成，实在是带给他太多不一样的第一次……

  并且，他也不讨厌。

  “大不了喝醉了我背你回去，不过若是你那些学生看到他们平日里清新雅致一尘不染的言先生喝得酩酊大醉的模样就不好了……”许文成故意后转移开话题。

  闻言，言子雅脸上越加窘迫了，手中拿着酒杯半天不知道当喝还是当喝。

  许文成见状，发出一阵无奈的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要不要先表——那啥……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