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心睿四人回到边上的帐篷,这里已经挺久没住过人了,散发着一股霉味,所以她们不得不先把整个帐篷好好整理了一遍。

  这一整理就到了晚餐时间,十三人随着敲响的锣声，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前往附近的一个敞开的帐篷领饭菜。

  “……是米饭啊。”

  配菜也是这几个月都没吃过的奶汁烤菜,这还是楼心睿苏醒以来第一次见到白米饭——明明是以前每家每户餐餐可见的食物，但却让她怔住了。

  几个月来时常烤鱼烤肉之类地吃下来，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够吃到这些。

  好像可以想到以前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情形……她定了定神,阻止悲伤的情绪继续蔓延,现在她也算是有了新的家人。

  “唔呕——”燕子却第一次对食物产生了孕吐反应。

  “怎么回事？”风燎立刻扶住她,明明平时就算吃那些油腻的烤肉也没有任何问题的,怎么现在却突然开始想吐了呢？

  燕子的脸色不太好，“唔……我闻到奶腥味就想吐。”

  “……我还是带你回去吧。”

  燕子无奈地点点头。

  风燎和燕子一离开，楼心睿立刻放下还没动过的晚餐。

  血刀皱着眉问道：“为什么不吃？”

  楼心睿看了自己的晚饭一眼，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不吃了……吃了身上就会留下这个奶汁烤菜的味道，晚上再被燕子闻到不太好，我还是回去再找点东西吃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纷纷放下了晚餐，鹰眼苦笑着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们也没法吃了啊……我看还是把这些还回去吧。”

  大家把领好的晚餐配菜再还回了那个分配晚餐的帐篷，只留下白饭，发放者看着原封不动被退回来的配菜，再看看这群奇怪的新来者，还是没说什么。

  回到帐篷，医生编了一个“吃了几个月烤肉，一下子吃那么精细的食物，胃会不适应”的谎言，所有人又在青山的手艺下再吃了一顿已经吃腻的烤肉，剩下的米饭被再加工熬成了肉糜粥给燕子补充营养，然后各自回去休息。

  这里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平常为了尽快恢复体力，他们都睡得很早，可今天大概是几个月来第一次睡到可以称之为“床”的东西上，楼心睿反而睡不着。

  睡不着就只有想白天风燎对她说过的那些话，说她可以不用战斗，作为普通女性活下来……

  越是想就越是睡不着，最后楼心睿只好悄悄起床，注意着不吵醒燕子，溜出帐篷看月亮。

  或许是因为地球引力的减小，比起末日之前，现在的月亮看上去要小得多，与其说是月亮，还不如说是一个超大号的星星。

  “小睿，你还不睡？”

  楼心睿转过头，发现了同样睡不着溜出来的妃子。

  “嗯……我突然想到，如果还在外面，今天原本应该恰好轮到我守夜了。”

  妃子也不接口，战斗力不高的她平时是不会被安排守夜的，她沉默地在楼心睿边上坐了下来。

  安静了一会，楼心睿率先挑开话题。

  “妃子姐，我……无法决定到底以后要怎么样……虽然风哥说让我们回去好好想想，可是我决定不了。”

  妃子似乎早就在等着她的询问，她思考了一会，提议道：“那么，不如想象试试看吧，如果你成为战士会怎么样，作为普通女性生活又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跟某人组成家庭一起生活之类的……血刀如何？”

  “血刀？”楼心睿的声音完全像是突然听到了预料之外的话，“他的话嘛……你不觉得他很罗嗦嘛？总是婆婆妈妈地管这管那。”

  男人们住的那个大帐篷里立刻传来了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去的声音。

  楼心睿被声音吸引着看向那个帐篷，“什么声音？”

  ……很罗嗦？那是关心你吧，妃子同情地瞟了一眼帐篷，压低声音八卦道：“呃……大概是有人受伤了吧，别管这个了。小睿，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楼心睿想了想，回答道：“我喜欢的？还不如说，我想要一个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会丢下我的男人。”

  “这个太笼统了，大概有八成以上男人都会回答能做到啊。”妃子睁大了眼睛——就这么简单？或者不如说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吧？

  “不可能吧？遇到危险丢下我一个逃命这种事姑且不论，但是让我一个人逃跑自己去面对危险——会这样选择的男人很多吧，我也很讨厌这样，我希望能够跟他一起面对，就算要死也死在一起……况且，可以共患难却不可以共富贵的也有很多。”

  “那倒是，”妃子有点无语，还真的被楼心睿说中了，出于大男子主义作祟，男人之中宁可自己独自面对也要让恋人逃跑的有不少在，但更让她意外的是楼心睿的态度——就好像她已经很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那你要如何判断呢？总要有一些具体的标准吧？”

  这次楼心睿想了很久才回答道：“以前我从来没想过……不过假如是以现在的世界为基准的话，首先不能很弱吧，至少不能比我弱，那样太容易死，实力越强越好……别的暂时还没想到。”

  “要比你强？”妃子八卦细胞全开，首先把青山排除了，“那么鹰眼怎么样？”

  “他思绪太重，想得太多，我不喜欢。”

  “bb呢？”

  “个性太跳脱了。”

  “王牌？”

  “我跟他话都没说过几句。”

  “阿神？”

  “我觉得年龄差太多了……”

  “大熊？”

  “……唔，队长那体格我受不了。”

  妃子瞪大眼睛，医生比她弱也不太可能，“难道你喜欢风燎？”

  “怎么会！”楼心睿被她彻底逗笑了。

  把周围的男人都历数了一遍，仍旧没有任何结果，妃子挖空心思地想了想，除了他们之外遇到的男人……嗯，也就只有今天遇上的那两人了。

  这两个人都给他们一群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姑且不论从头到尾一副酷酷的样子几乎没怎么说话的莫影好了，光说韩胜好了。

  这个人给人一种阳光直率坦诚对人的感觉，虽然嘻嘻哈哈的，却不会让人觉得不正经和轻浮，反而还会对他心生好感。

  小命差点玩完照样笑得出来，这种风范本身就让人佩服，还有他做事的高效和与人相处的手腕也是，让人印象深刻。

  譬如说，他们分到的这两顶帐篷，可以说是极端简陋脏乱，按理说，他们这样多少有点本事的人来投靠联盟，却被分配到这样的地方居住，肯定多少会有些不爽的，可韩胜的态度却让他们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也是没办法的嘛，我们现在什么贡献也没有，等做出贡献之后肯定会得到应得的”，不但连消带打地消除了不满，提高了他们对未来的热情，还让人觉得这个年轻人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只不过韩胜也不像是实力很强的样子，“那今天遇到的那个莫影呢？”

  楼心睿露出惊讶的表情，一口否定了：“难道你不觉得他那副样子很装b吗？”

  ——莫影很强，无论是从韩胜的介绍还是他本身所散发出的气场来说，这点毋庸置疑，此前楼心睿跟血刀一样，也曾经十分注意他，不过她对他的观感却并不怎么样。

  原因很简单，从他们第一眼见到莫影开始，这个男人几乎就没有拿正眼看过他们，就算是在他制止楼心睿和血刀挡住那根冰针的时候也一样——或者不用说他们了，除了被他保护的韩胜之外，其他人一个也没有进入他的视线之中，这种目中无人式的漠视无疑是很让人不爽的。

  不爱说话的人她也见了不少，譬如说阿神，他的沉默是因为真的生性低调，而莫影那样的——楼心睿觉得那应该不能算低调，只能算装b。

  妃子有点泄气，大概唯一的收获就是八卦到了楼心睿对男人们的各种看法吧，想了想，她还是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最后会做出什么决定，但这一点我们大概所有人想到的都是一样的——我们都不希望你上战场。”

  楼心睿看着妃子真诚的眼神，她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好，可就像所有表现出犹豫的人一样，她的心中其实已经隐隐偏向了其中一方。

  ——只是，这一方绝对不是看上去更好走的那条路。

  所以她才会无法决断，到底是迎难而上追求激情呢，还是急流勇退保证平稳。

  看楼心睿听进去了，妃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那些男人在想什么，什么深渊族，什么反深渊联盟，干嘛非要弄出什么战士来互相战斗啊，自己过自己的不好吗？又不是为了争夺资源！”

  楼心睿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跟以前从没听说过深渊城的妃子不一样，她多少知道一些深渊城的本性，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知道深渊和联盟为什么会打起来。

  现在的各个族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可以等同于一个国家了，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是深渊族这么一个极富有侵略性的邻居？

  谁都不喜欢低人一等，除非联盟的人肯束手就擒，去深渊族当奴隶，否则他们只能选择抗争。

  而深渊族也是一样，他们采取的策略无法改变，一旦停下脚步，就会被之前被他们所压迫的人推翻，选择踏上这条路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除非走上最顶端，否则谁会容许他们急流勇退？

  况且，只要他们还有成为人上人的野心，就不可能停下来。

  从今天楚明玉和青蝎袭击韩胜就可以看出来一些端倪——公然袭击联盟核心人物，这可以说是打联盟的耳光，可是深渊族根本没有什么顾忌。

  这说明了两点，第一，深渊族根本没有和联盟和解的意思，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他们这么做，摆明了是要跟联盟死磕；第二，深渊族恐怕并没有把反深渊联盟看在眼里。

  如果深究下去，在这个以人为最高级资源的世界，联盟的人数毕竟比深渊族多了一半，却至今没有搞定深渊族，这足以说明一个问题了——或许深渊族内部确实有些问题，不过反深渊联盟的内部问题只会比他们更大！

  “联盟内部一共有32支族群”这句话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了，说好听一点是民|主自由，说直白一点就是各自为政。

  看联盟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已经度过了营地那样为了温饱而奔波的初级阶段，现在大家都闲下来了，又比较缺乏娱乐，所以不少人的精力只能消耗在内耗上。

  联盟高层当然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出现，否则一旦闹大，这个联盟也就分崩离析了，那时就会被深渊族各个击破，而为了转移内部的矛盾，向外找一个共同的敌人，这历来是十分惯用的手法，毫无疑问，联盟能够选择的也就是深渊族了。

  不管是正着看还是反着看，楼心睿都觉得联盟和深渊会打起来完全不奇怪。

  不过妃子本身对这种事也没什么兴趣，只是纯粹有感而发而已，楼心睿也没必要特地驳斥她的看法，“这种事反正不归咱们管……我们进去睡吧，在外面吹风有点冷了。”

  妃子当然没有意见，两人重新回帐篷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