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不同于万乾始, 也不同于吴锐, 他是一国皇室, 也是头一个对乔羽表示出强烈兴趣, 还要比傅寒生身份和地位更高的人。

  再加上他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开辟市场这种话，傅寒生心里感到十分不安,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些小小的利益就放弃乔羽，但他害怕别人会为了这些事情而对乔羽下手。

  在威廉半揶揄半嘲笑地说出刚刚那句话的时候，反倒是给了傅寒生另一个思路。

  我们什么关系？你得知道是一个你用这点利益撬不走的关系。

  傅寒生拉着乔羽的手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眸色淡淡看着威廉, 对他刚刚说的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傅寒生知道威廉是在挑衅，知道只要此刻威廉是在跟他设圈套, 如果傅寒生此刻要承认他跟乔羽之间的关系，那么明天就会有记者大规模报道, 对乔羽的事业十分不利。可要是否认，那么必定会伤了乔羽的心，他也就有了挖角的机会。

  兵不厌诈，商场如战场，傅寒生不怪威廉，甚至还很感谢他, 因为威廉这句话给了他一个机会。

  傅寒生抬高了乔羽的手, 定定注视着少年的眼眸, 他浅淡色的眸子里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温柔，然后傅寒生慢慢低下头，在乔羽的手背上深深地吻了吻, 再将乔羽牢牢握在手心。

  傅寒生这一系列动作别说是避嫌，更像是生怕记者拍不到似的，故意放慢了动作。

  宴会厅里立即又是一片哗然之声。

  尽管傅寒生什么都没说，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动作又何公开有什么不同，甚至他是在向一国皇室公开，还带着几分宣誓主权和示威的意味。

  周围人的言语瞬间就变化了，尽管大家都知道乔羽才华横溢，但更多人还是倾向于相信乔羽不过是傅寒生包养着的一个小玩物。

  固然可能会有些喜爱和宠溺的成分在里面，可小猫小狗的，主人也是喜欢的，却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在这种场合做这些事情。

  “傅、傅先生？！”

  乔羽懵了一下，周围人嗡嗡地话语此时再也入不了他的脑海里了，乔羽满脑子都在想着傅寒生刚刚的那个吻，有点跟不上节奏。

  傅寒生浅笑着摸了摸乔羽脑袋，然后对威廉道：“乔乔刚来也饿了，我带他去吃点东西，您请自便。”

  威廉嘴角似乎是想扬起一个笑容，但又有点尴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傅寒生也没管他，拉着迷迷糊糊的乔羽就去了角落里，然后给他端了个小盘子，放着几块精致的蛋糕。

  “乔乔，等一下有才艺表演你尽量不要唱歌。我看这次入围了的是创作奖，到时候考你也是考即兴作曲。”

  傅寒生一边仔细叮嘱着乔羽，一边给呆呆萌萌的乔羽塞了一块蛋糕。乔羽似乎还是没从刚刚的场景中回过神来，无意识地咬了一口蛋糕，弄得满嘴都是奶油。

  傅寒生抿着嘴笑，又拿餐巾帮他收拾了一下，道：“乔乔，回神了，刚刚嘱咐你的事情记住了吗？”

  “啊？”乔羽这才懵怔地问了一句，道：“什么事啊？”

  傅寒生有点无奈，只好再重复了一遍。乔羽这样迷迷糊糊的样子看上去很麻烦，但傅寒生却在这一来一回之间，心情又因为他变得很好了。

  傅寒生温柔地道：“一会儿尽量不要唱歌。”

  乔羽似乎有点不明所以，但秉承着对傅寒生无限度的信任，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华国青年歌手颁奖典礼跟其他典礼有一个不同之处，那就是在这个宴会上会有组委会的人给大家现场命题。虽说是以游戏的姿态，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努力的机会，是给评委们展现自己的最好时机。

  而傅寒生估计乔羽绝对会被点到，因为他本来就是这届“华青”的一个焦点，众人关注的中心。

  正如傅寒生所料，一个站在二楼阴影中的人静静看着乔羽和傅寒生，站在他这个位置上可以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收归眼底。

  方希已人愈中年，眼角带着岁月的痕迹，皮肤开始松弛，身材和肌肉也只能通过健身来保持，他已经不是年轻时代的自己了，可却一直在较着年轻时代的劲。

  方希是“华青”颁奖典礼的创始人，也是后来定下那条“不与华歌颁奖给同一人”的那位决策者，他多年以来都坚持着这项规矩，甚至有时候都任性的牺牲了很多肯定业界好歌手的时机。

  说起来这事其实也有些可笑，方希为的不过是堵一口年轻时的气，那些年轻时候经常发生的爱恨别离。

  不过不同的是，方希和杨格是一对同性情侣，世家子弟方希爱上了才华横溢的杨格，他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定要抗住家庭的压力撑到最后，然而没想到反倒是杨格先撑不住分了手，留下了他自己一个人独自伤心。

  离开了方希的杨格似乎过得很好，方希跟他原本就是秘密恋情，没有一个人知道，因而才华横溢的杨格前途一片光明，甚至最后成了音乐界的宗师，开创了华国音乐大奖。

  而方希虽然不忍心在前途上阻拦杨格，却这么多年都咽不下着一口气，因而转而依靠着家里就创建了华国青年歌手大奖，愣是跟杨格抢人。

  方希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幼稚的难以理喻，可却停不下来，一路就走到了今天。

  而方希想，也许今天就是那个转折点吧？

  方希是真心欣赏乔羽的才华的人，当周博凯把《辉煌》的配乐递给方希的那一刻，他就深深迷恋上了这些乐曲。

  这些乐曲辉煌而弘大，不但跟电影十分贴合，最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它能够唤起人内心的感情，乐曲中具有着强大的共情力是非常难得而宝贵的事情，更何况这首专辑里每一首歌曲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这让方希激动地想要掉泪。

  方希之所以爱上杨格，正是因为他欣赏杨格才华，他知道这种才华是多么的珍贵。每一个时代都可能会有无数个像他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但并不是每个时代都会出现一个才华横溢的人。

  方希热爱着音乐，一直也在遗憾着华国音乐圈的渐渐没落，甚至在这些年都在考虑是不是没必要跟杨格再赌气了，只想要好好鼓励一下这个些音乐圈的歌手和创作者们。

  然而方希也有些遗憾，这些音乐圈的人们确实是一代不如一代，方希有时候想要给，却又觉得这些人的才华不足以让“华青”破例，因为这样反倒是更加打击那些没得奖的歌手和创作者们。倒不如一如既往的按照“规矩”来，反倒是让所有人都能心平气和。

  直到遇见乔羽……

  方希在听完《辉煌》配乐之后，亲自把乔羽的名字加上了提名名单之上，最佳创作奖、最佳影视配音、最佳音乐奖。

  特别是最后一个“最佳音乐奖”，方希在提名之后很多人觉得他在闹笑话，有些矫正过枉的嫌疑。且不说有多少出道多年的老前辈在竞争这个奖项，单说乔羽这些曲子都是些轻音乐，就很难跟那些流行乐、摇滚乐相提并论。

  如果说“华青”真的捧乔羽得了最佳音乐，那么这个华国青年“歌手”的名号就该真的改一改了。

  不过其他评委对于方希一贯很容忍，毕竟这个奖项主要就是方希创办和在维持的，甚至他们内心觉得方希其实就是在玩一玩，说不定一个奖都不会给乔羽，所以他们只要放平心态就好了。

  甚至方希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尽管乔羽才华横溢，创作出来的曲子又能深入人心，但这些对于方希来说都不是决定性因素，哪怕这几项奖都是方希给乔羽提的名，但到时候投票，可能方希自己的票都不会投给乔羽。

  方希听着那些评委们反复讨论，自己也觉得有些没意思，便从二楼出来走一走，然而没想到他不过是一低头便看到了刚刚的景象。

  方希看到傅寒生护着乔羽跟一国皇室当众对抗，又看到了傅寒生在众目之下牵着乔羽的手深深亲吻了，两人在大家的震惊中跑到了角落里吃着自己的蛋糕，互相对视了一下，嘴角弯弯笑得很甜。

  方希一下子就怔住了。

  他觉得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比他更懂得刚刚那个场面意味着什么了……

  或许在众人看来不过是傅寒生在承认乔羽的身份，可方希却知道这不单单是一句承认，而是令人惊讶的勇气和深沉的喜爱。

  傅寒生的身份地位不比早年的方希要低，而乔羽的才华更是早就超越了杨格。可当时方杨两个人却不敢在任何一个场景中做这样出格的事情，他们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哪怕走近一点都害怕被别人看到，哪里还会当众做些亲密举动。

  但是、但是……如果他们当年真的有勇气去抗争，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方希只觉得仿佛时间一瞬间就二十年前，乔羽和傅寒生的身影模糊掉了，虚影重重之下仿佛更像是他和杨格早年，他们也有着很快乐的往昔，相视一笑的甜蜜……

  若是我们能再有勇气一点……

  方希怔怔地这么想着，忽然感觉脸上一湿，竟是不由自主地落下了泪来。

  真丢人啊……都是这么老的中年人了，竟然看到小年轻谈恋爱还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