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鲜
作者:弦断秋风      更新:2023-07-16 07:11      字数:4155
  高澄张了张口,好像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开口,只是低了头,看着放在膝头的双手,也不知道在默默地想着什么。

  高洋的反应,不但给了高澄相当大的误解,也同样误导了医生。医生大概也是猜到了他的答案,因此,看他摇头之后不再说话,就顺着他的答案,说了下去。

  “爱情其实是脑下垂体后叶所分泌的荷尔蒙所致,试验也证明,注射了这种荷尔蒙的小白鼠,要更容易亲昵异性并且喜欢作出亲密的身体接触。而减少注射之后,它们就飞快抛弃了原本的伴侣,并且对曾经亲密过的爱人视而不见。

  这种荷尔蒙是一种人体自然分泌的化学物质,可以让两个人互相吸引,继而恋爱。但是这种荷尔蒙存在的时间很短暂,短则一年,长则数年。高峰期一般最多延续到四年,随后因为浓度降低,渐渐不再有那么浓厚的兴趣,而因此产生的爱情,也就渐渐退去了。人们所说的‘七年之痒’,恰好就是荷尔蒙水平降低到对伴侣开始厌倦的阶段。”

  这一次不单是高洋大吃一惊,连高澄都从低落的情绪中醒悟过来,讶异地抬起头来,疑惑不已地望着医生。

  不等高澄问,高洋已经按捺不住地开始质疑了:“怎么可能,我已经喜欢他很多年了,早就超过四年了,为什么现在还是很喜欢他?”

  他的脸皮足够厚,从来不知道羞耻为何物,这话当着高澄的面,对外人如此直白如此坦率地宣布,这让高澄再顾不得疑惑,本来一度苍白的脸色,又被红晕所取代,不由得在桌子下面踩了高洋一脚,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示意高洋要注意点影响。

  当然,即使是性情严谨的德国人,在对待爱情和恋人方面,也比传统的中国人要奔放热情许多,所以对于高洋这样毫不掩饰的爱情宣言,医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仍然保持着很有职业素养的神态,泰然自若地回答道:

  “因为你没有搞清楚到底什么才是爱情。两个人之前除了夏娃和亚当那样浪漫的爱情之外,还有友谊的爱,亲情的爱。按照你之前对我的讲述,基本可以认为,你在青春期发育之前,对你的哥哥所持有的爱,恰好是后两者。也就是说,那时候你对他只是依赖和渴求关注,而不是想和他进行**方面的行为。现在你刚刚开始这种真正的爱情,按照四年计算,你在二十岁之后,也许会对他渐渐失去兴趣。”

  说到这里,他扶了一下眼镜框,用安慰一样的语气补充道:“你会遇到更多的男人和女人,美丽的,青春的,性感的,让你动心并且想发生进一步关系的。到时候你自然会摆脱目前的困扰,不需要任何治疗,就可以不必再为此烦恼。”

  这是说自己会见异思迁的吗?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男人都是花心的动物,就像医生前面说的那些因为荷尔蒙降低而抛弃伴侣的小白鼠一样,可在目前的高洋看来,他这辈子肯定只有哥哥一个人值得他爱了,他无法想象再有第二个人能够吸引他这么多的感情和精力。

  因此,高洋小心翼翼地瞥着哥哥的神色反应,害怕哥哥会因此露出鄙夷和不屑的讽笑,无声地告诉他,你看,也不过如此,不过是青春期的毛头小子无聊之中的冲动罢了,根本不是真正的爱情,你太幼稚了。

  高澄此时正好抬头了,和他的视线碰到一处。高洋吓得赶紧挪开了视线,可他还是没错过高澄的表情,那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像摆脱了一样很麻烦的累赘,把养腻了的宠物狗终于成功抛弃掉了一样。

  “要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也希望弟弟能够正常成长,在适当的时候,找到适当的女人,谈一场适当的恋爱,然后结婚生子。这样父亲和母亲也就放心了,我也放心了。”

  沉默已久的高澄,终于吁出一口气,神色郑重地对医生说道:“谢谢您的开导,我现在没有之前那么苦恼了。我觉得高洋他因为长期呆在家里,很少和人交往,每天接触的人除了家人就是我,也难怪会对我格外地关注。等他长大了,进入社会,接触到更多的人,离我远了,自然也就离别人近了。”

  医生点点头,赞同道:“正是这个意思,也希望你不要再这方面对他进行简单粗暴的打击,这样会触发他的逆反心理,效果会更差的。”

  “我知道了。”

  ……

  高洋跟在哥哥后面,从诊所大门走出来时,抬手看了看腕表,指针已经过了五。冬天的夜晚降临得格外早,即使在地球的另一端也不例外。算起来,两人在诊所里一共呆了两个多小时,这时间可真够长的,长的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黑夜即将降临,可不甘坠落的夕阳,仍然用它的最后一点光芒,将远处的雪山铺满了美丽的落霞,红得铺天盖地,甚至连走在雪地中的彼此两人,也都沐浴在了这无边无际的殷红之中。

  这次两人出来,并没有让司机开车,也没有带警卫陪同,高澄开了从大使馆借来的车子,只载了他一名乘客,因为两人都害怕被第三人知道他们来看心理医生的秘密。因此,这是难得的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车子启动,预热,等过了几分钟,两人都坐了进去。高洋坐在右侧的副驾驶位置上,惴惴然地看着挡风玻璃上尚未褪去的冰霜,局促地交替握着双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打破这持续了好久的沉寂。他知道,高澄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似乎心思很重的样子,这种情况他主动说什么话,都是自讨没趣。

  好在,在开出广场不久,上了公路之后,高澄主动问了:“你饿了没有,想吃什么菜?”

  “大使馆里随便吃一下好了,我不挑吃的,随便什么都行。”

  高洋知道哥哥很讨厌他的同性恋行为,更讨厌牵扯到哥哥自己。先前在诊所里他因为被开启了话匣子,说得亢奋了一些,最后又在高澄和医生面前公然说自己如何爱高澄爱得深切,这必然招惹了高澄的不满,触犯了忌讳,高澄肯定心里烦得很,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不骂他都算好的了,他就更不敢提什么多余要求了。

  高澄“嗯”了一声,手握着方向盘,驾驶着这辆德国产的梅赛德斯奔驰,在杳无人迹的漫长公路上高速行驶着。

  高洋从小到大见的不是南海里的林荫道,就是bj街头那熙熙攘攘的行人,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些地广人稀的异国地域,要不是高澄的膝头上一直摊开着地图,他真怀疑高澄会不会迷路,然后汽油耗尽,再然后两人受困在这个连公用电话亭都没有的鬼地方,等人来救援。

  其实,要真是这样,也是个不错的机会。起码他可以和高澄单独相处更多的时间,甚至可以在高澄冷得发抖时脱下自己的外衣给高澄披上御寒。他看过一些台湾来的武侠书,对于大侠坠崖,发现秘籍,或者和心仪的美女一起被困山林,相抱取暖之类的套路,再熟悉不过,要是老天开眼,也给他和大哥这样来一次就好了。

  他才不信真会像那个老头子说的那样,热恋个三四年,就不会再爱眼前这个人了呢,他是谁,他是高洋,他必然可以打破这个界限,将爱情持续到底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小说毕竟是小说,现实毕竟是现实,哪里会有那么多离奇或者故事化的情节出现在生活中,高澄来的时候怎么开过来的,回去的时候就是怎么开回去的。整个车程一个半小时,他虽然开到了100公里的时速,但由于瑞士的路况比国内好很多的缘故,加上这里的公路稀少,一条路通往市区,中间几乎连岔道都没有,别说迷路了,就连一点高洋喜闻乐见的小事故都没有出现过。

  在抵达市区后,开往大使馆的半路上,经过一段比较繁华的街区。高澄放慢了车速,在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前,停了下来。大概是周末的缘故,这条商业为主的街道上,倒是有不少下班后过来吃饭,或者过来逛街购物的人。

  高洋对车窗外的一切都很新鲜,也不奇怪,他是个在中国出生中国长大,一直到几天前还没有出过国门,见识过异国风情的土包子。眼下看到了这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其中还不乏一些穿着合体的羊毛大衣,下面露出只穿了丝袜的小腿,纤细的脚踝没入短靴之中的妙龄女子,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傻乎乎地问道:“她们露着腿,不冷吗?”

  高澄原本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伸过来在高洋头上拍了一下,又是习惯性地拿他当小孩的动作。“傻瓜,白种人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她们比我们抗冻多了。如果你去过苏联,你就会看到,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里,街上好多穿短裙配长靴的女人,没见哪个冷得哆嗦。”

  短裙配长靴,这种装扮还从未出现在高洋的视野里过,他看着窗外那些露着小腿的洋妞,开始遐想她们穿短裙时候露出的大腿,也许是浑圆性感的,就像他在国外的色晴杂志上看到的彩图一样,如果摸一摸,感觉应该挺好的。

  “那苏联的女人漂亮吗?”他傻乎乎地问道。

  高澄想了想,回答道:“靠近东欧地区的金发多,靠近西伯利亚地区的棕发褐发多,灰头发的也不少,总体来说是漂亮的多,但是经不起细看,细看的话就比中国女人粗糙很多,身上很多淡金色的细毛,阳光下从侧面看更是不得了。”

  高洋笑了,“哈哈哈,那不是跟刚长出细毛的小猪仔差不多了?”

  对于弟弟这粗鄙不文的形容,高澄原本欣赏异性美的心情都没有了,无奈道:“也对,她们十五六岁的时候最苗条也最漂亮,到了婚后就开始发胖,生了孩子更是开始吹气球一样长肉,等到了四五十岁,那一个个看起来都有两百斤的样子,屁股有中国女人的两个大,也就没什么看头了。”

  高洋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哥哥露在衬衣袖口外面的手腕,那白皙的色泽和漂亮的轮廓,以及富有艺术气质的手指,他猜想着,哥哥应该不是个容易发胖的人,也许到了四五十岁也还是像现在这样瘦,保鲜期可比那些现在性感迷人的洋妞长多了。

  还有哥哥藏在裤子里的,笔直修长的双腿,应该也挺吸引人的,坚实而富有弹性的手感,应该比摸女人那因为皮下脂肪丰厚而柔软的大腿更有意思。

  红灯结束了,过街的人群也消失在了人行道上,高澄又踩了油门,继续缓慢行驶在这样的街道上,生怕撞到任何一个行人。

  “哥。”

  “嗯?”高澄见他呼唤了自己一声之后,又半天没继续说话,也就主动问了。

  高洋看着车窗外灯红酒绿的世界,还有那些交错闪烁的霓虹灯广告牌,以及一个个明亮光洁的落地橱窗,里面所展示的女装和口红,首饰等女性用品,忍不住神思飘荡:“你在美国这半年,有没有碰过女人,尝尝洋妞是什么滋味?”

  高洋没想到弟弟会问这样的问题,忍不住笑了:“碰了,尝了,是和中国的女人不一样。”

  “什么?”高洋突然一下子提起了心,警觉异常地直起了身体,“真的吗,中国的女人和外国的女人你都玩过?”

  高澄是个可以轻易左右他情绪的人,只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他一脚踹入巨大的醋缸子里,扑腾挣扎在醋海之中,满嘴满鼻子都是浓浓的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