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滕朝不远处的咖啡馆努努嘴，“进去再说。”

  周游叶却是走至他的身边，面对着垂首低脑的岑枝，不咸不淡地讲：“下来，我将你抱着。”

  岑枝扭头去看他，他右手举着伞，左手朝她伸出来，敞开半个怀抱，等着她入他怀。

  “还愣着做什么，非得我两只手将你抱着不成，尽是看人家宋滕好欺负，是吧？像个什么样子。”说着他就将雨伞扔在一边，强势地将人拽过来，拢入自己怀里，用大衣罩好她，而后朝着咖啡馆飞奔而去，也不管路上的雨模糊了视线还是雨水灌进脖子里，他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冷得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服务员，两杯咖啡。”他动作轻轻地将她放在沙发上，朝服务员温和说话。

  岑枝悄悄瞥着他，真是会装模作样，前一秒还是冰山，后一秒就春暖花开了。

  “不用这样看我，心里想怎么诋毁我就怎么诋毁，确实是我打扰了你们的调情时刻。”他忽然放缓了语速，慢慢地说，“和宋滕在一起的感觉，好吗。”

  虽说屋里有空调，岑枝还是觉得冷，尤其没有穿鞋的脚，冷得发疼，连小腿都跟着疼起来。她只好一边揉着自己的腿，一边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比和你在一起，好得多。”

  “噢，是吗。可惜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喔，不劳你费心。”

  “我说，周游叶，你跑得也太快了，我这都追不上。”宋滕弯腰喘着粗气，“事情发生得突然，也就没来得及同你们讲，再说刚过完年，也没必要同你们说这些晦气的事情。”

  周游叶挪了挪身体，留出空位给他，“说什么浑话，你好不容易从外国佬那里回来，又遇上这样的事情，能不让人担心么，当然除了郭彭彭那脑子缺一根弦的人，还津津乐道。”

  宋滕笑了笑，“老郭一直都是那熊样。”

  周游叶问他，“怎么出事的，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宋滕言简意赅，“人精神上过度疲劳，加之身体上的旧疾，撑不住了也就去了。”

  他这话说得含蓄，明显是不愿同人细说事情的始末，周游叶也就不再追问了，只说：“节哀。”

  宋滕微笑，递与他咖啡，“谢谢你们还特意过来一趟，赶紧喝完了咖啡回家冲澡睡你的大觉去。”

  “我倒是想，就是有人不愿意。”

  “咳，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话音刚落，宋滕忽地抽气，嘶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恶作剧的人。岑枝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那力道还不轻，踹得他的小腿还真有些疼。

  岑枝瞧着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阵来电提醒的铃声给打断。

  宋滕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安静，而后接起电话，“是我，嗯，好，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他嚯地起身，满是歉意地说，“不多陪你们，我先过去那边处理事情。”

  也不等他们说上一个好字，宋滕推开椅子，大步流星往外走，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在转身的瞬间冰冻三尺，似是要将人活活冻住。

  岑枝张了张嘴，本意是想说句下回再聚，可看他这个样子，知道说什么他也听不下去了，只好收了话语，默默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周游叶则是侧头盯着她走神的模样，淡然地将手边的咖啡送到嘴里，“人都走没了，还没看够吗。”

  “看没看够是我的事情，你有意见？”

  她起身也想走，可是又想着自己的鞋不见踪影，估摸着是被宋滕扔垃圾桶里去了，他向来见不惯她穿这些个让人不舒服的高跟鞋。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索性退步，拉下脸面，和颜悦色地和他说：“能把我送到中南路中商百货吗？”

  周游叶佯装为难，“雨天路难走，中南路离着这里并不近。”

  “周游叶，麻烦你把我送到中南路，谢谢。”她重复，真心实意地恳求周游叶帮她忙，这没穿鞋子叫她怎么出门，难不成冻掉半只脚？她望着周游叶，也不知道他是几个意思，脸上要笑不笑，看着让人不舒服。

  良久，他才说出一句，“岑枝，这次算你欠我的。”

  一句半明半昧的话，引人深思。就在她还在思考这句话的用意时，忽地一道黑影逼近自己，她眼前刹那间天旋地转，还以为自己要滚地上去，于是下意识抱紧能抱住的东西。

  “胆子不是挺大的吗，这就把你吓到了。”他故意调笑。

  岑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脸上烧得慌，她刚才勾住的是他的脖子，怪不得摸在手里软软的。

  “还摸？”

  “我以为是圆柱子来着。”

  “柱子有温度还是软软的？”

  “……”

  岑枝闭了嘴，懒得与他争论，干脆就僵硬着身体窝在他怀里。噗通噗通，耳边是他的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鼻尖萦绕地全是他的味道，脑子也尽是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她和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吧，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可惜再亲密的距离，他们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才靠近了一厘米。

  “你以前喜欢我什么，以前我在你们眼里不就是个混账东西吗。”

  他抱着她走得慢吞吞地，像是故意的拖延时间，等着她的回答。

  岑枝听见他问这样的话就头皮发麻，明明刚才两人的气氛缓和了一点，现在又弄得僵硬，她之前的郁闷都还解决呢，现在又来了这一遭。

  “不用觉得生气，我只是疑惑，我以前确实混账。而且今天过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这些事情而来，工作上的事情确实要麻烦你。”倒是你敏感多疑，一上来便是抛出一枚手榴弹，将人炸得外焦里嫩，唯恐他不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惹得他也心中烦躁，说了些不经大脑的话。

  他继续说：“也不用觉得苦恼，我说出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挽回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只是想聊聊天，大抵就是两个旧时老友谈天论地，说说青葱往事。你要是不愿意说就不说，随你。”

  他这么一说，岑枝一愣，想了想还是甩出一句话，“那时候眼瞎，觉得周博士帅得惨绝人寰，无不叫人喜欢。”

  “是吗，难道我不是一直都很帅？”

  “有吗？也就骗骗小女生，成熟点儿的哪会儿喜欢你这样花心烂萝卜的。”

  说着说着就拉不下闸，对他过往的行径一一褒贬，仿佛是要贬得一文不值，心中才会痛快上许多。

  “嗯……，你那时候不是小女生？怎么说得你像是老妈子，对我这种高颜值的小鲜肉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似的。”

  岑枝卡壳，刚才话说得快了些，不觉中就吐槽了好多，顺带连自己掉进了坑里都不知道，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那时候当然是小女生。”

  “所以我把你骗着你了？你就喜欢上了我这个风度翩翩的小鲜肉？”

  “……”

  周游叶似笑非笑地看向怀里中的人，无语凌噎，悄咪咪地睨了一眼他后，吞咽了几口口水，看来是想说一些什么话，又被咽回去了，不过这样子看上去倒是比平时里多了一份俏皮。

  到新房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周游叶下车将她抱进卧室的大床上，自己则是又出门了一趟，临出门前还特意叮嘱她，“累了想歇会儿就歇着吧。”

  他这么温和地讲话，弄得岑枝怪别扭，于是问他，“你出门做什么？”

  “你搬家不就带了个你自个儿过来，还有什么？一双鞋都没有。”

  “……那你出门买鞋？”

  “也带些宵夜回来吃，暖暖身体。”他倚在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是等着她接下来还想说的话。

  她却是说，“哦，你去吧。”

  周游叶挑眉，笑了笑，帮她带上门。可等他回来时，她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衣服没脱，被子也没盖，就那样倚在床头柜上，半条胳膊吊在床沿，看上去没个样子。

  周游叶轻声慢步走过去，唤她的名字，“岑枝，睡没个睡相。”

  这一句喊得温柔溢满，眼中柔情似水，仿佛有万千言语想对她说，但也只有在这夜深人静，她沉眠的时刻，他才能这般放松地面对着她。清醒的她，实在是个满身是刺的动物，他近身不得，就连与她说话都要周旋妥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她那处敏感的点儿戳着了，然后离得他更远。

  他帮她把外套脱了，拉下被子给她盖好，而后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尾，双手捧着她冰凉凉的脚丫子，替她暖脚，目光则是落在她的睡颜上，眉头紧皱着，没一点儿安全感。

  他这才发现她的床头边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她查看过的内容：岑枝滚出摄影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