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嘴也多，厨房里用来饱腹的东西早就被吃了个精光, 岑枝不得已起了个大早, 拎了几个人一同下山去购买食材。周游叶这几天睡得晚，起得也晚, 醒来便伸着懒腰走至窗口, 瞧见人影愈渐稀疏。他忙不迭抹了把脸, 喊林星：“材料整齐了，你看着，我陪她们一起下去。”

  林星睡眼惺忪，嘟哝道：“有两个大男人陪着在，你还跑去, 怕师娘不见了啊。”

  周游叶理所当然, “不行吗，有问题？”

  “得得得，去你的，我正好再睡一会儿。”

  周游叶顾不得刷牙洗脸，长腿迈开, 朝着他们跑过去。一行人正在热闹的聊天，岑枝却是走在最后面，低头冥思遐想, 并没有注意身后赶过来的他。

  周游叶轻轻拍她肩, “看路, 要撞树上了。”不过片霎, 又来一句, “你怎么把她带上了。”

  岑枝思想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对于他的询问怔了好半天才答上来一句话，“好好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周游叶打着哈欠，“也是。”

  话完，两人并肩而行，不再言语，气氛有些微妙的冷意，似是这山间早晨的空气。

  走在前头的夏榆本与同行的男人说笑，她眼尖发现周游叶也在队伍之中，立马脸上笑开了花，眼角都笑出了褶子，她声音嘹亮地说：“周大哥，听说你这几天弄得很晚，怎么不多睡上一会儿。”

  周游叶不咸不淡地答：“不想睡就起来了。”

  夏榆吃瘪了也不恼，纯当无所谓，依旧甜甜地说：“周大哥，我们刚在聊要买一些什么东西，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除去柴米油盐这些。”

  “没。”

  “这个，不会吧，总有些想买的。”

  “没有。”

  ……

  对话一度进行不下去，夏榆脸上的笑也僵硬得像蜡像，于是生硬地转移了对话目标，同身旁的男人又开始说笑起来，期间还不时朝周游叶投过来眼神，故作小女人姿态，引得在边上无意观看的岑枝扫过来几眼，片霎遍体起鸡皮疙瘩。

  她视线扫过夏榆，又瞥到周游叶身上，无意中与他视线相交，他眸光清洌地凝视着她，脸上是欲言又止的神情，大抵像是一根刺堵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大伙儿们歇会儿吧，休息一下再走，好不好？”夏榆那招人嫌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众人难得没什么意见，一致同意再木亭子里坐上十几分钟再继续上路。岑枝掏出自己的水壶，拿出来倒水喝，周游叶走得急，什么也没来得及带，于是眼巴巴地看着她灌了几口茶就又收好东西，没打算给他分享分享。

  “岑枝，能借口水吗。”他移过来，温言咨询意见。

  她瞟了他一眼，扔给他水壶，随即离开位子，走至亭子栏杆处，探头瞧远山绿林、云层雾幔皆在脚下，她这才体会到原来诗人曾写“一览众山小”的感受。站在高处，俯瞰眺望，视野开阔，见他人所不能目及之处。而这一套，何尝不是可以套用在感情里，如果一方将感情敛好，偏安一隅，则不得窥其全貌，另一方亦是处处受肘，在角落里徘徊，误以为是对方喜爱自己，结果误入他的局。

  她算是拨开青天见云雾了，不过是入了他的局。

  -

  达到山下的市集已是已是上午九点，市集比往常要热闹上许多，一问才知道今天是当地的女儿节，家家户户都要拿出酿好的女儿红在市集上与人交换，这还不是最热闹的，最热闹的一项是当地最漂亮的姑娘会在广场上选拔最能喝酒的人，引得许多人争相恐后上前。

  夏榆和同行的壮汉被这活动吸引，赖在广场不走，周游叶劝说了很久都无效，只好拜托那几位同行看好人，以免走丢了。

  “还是我和你去办正经事儿吧。”周游叶哭笑不得提醒正在观战的岑枝。

  他欲去牵她的手，将她送人群中扯出来，却不料她反应更快，先人一步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胸前，扭头对他说：“来了。”

  话说冷冷清清，把人隔绝在外，容不得他前进半步。

  周游叶眉头微蹙，望着她，她早已走在前面，摆脱他眼神的拷问，他的感觉没有错，到底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便对他冷淡成这个样子。

  见到周游叶真抬步走了，夏榆赶紧从人群中挤出来，抱着周游叶的胳膊，娇笑：“周大哥，捉住你了，我们一起走！”

  周游叶动了动胳膊，她抱得很紧，还将软扑扑的胸往他胳膊上蹭。他的脸上瞬间风云变幻，沉得吓人，“夏榆，松手。”

  夏榆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木讷地松开他的胳膊，而后小声嗫嚅，“不就是抱一下胳膊吗，怎么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

  周游叶没甩她，带着一脸阴郁往岑枝刚才走过的方向挤过去。因为人多，他挤了好久才挤到最外圈，可是环视了一眼最外圈，不见岑枝身影，而跟在他后面喊“等等我”“等等我”的夏榆，这会儿也没了声音。

  都不见了。

  阳光开始变得焦灼毒辣，他的掌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变得晃荡。啪嗒！他忽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警示自己要清醒和冷静，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同行的壮汉，电话那头嘟嘟了十几声才接电话。

  “喂，您好，您是这个男人的朋友吗，他刚才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晕倒了。”

  “是，我马上就过来。”他的声音镇定有力，握着手机的手却在轻微颤抖。

  操，大意了。

  赶到同行尹康那里时，他已经被人抬到广场边的长椅上休息在，身边还多了几个陌生人，正在电话联系当地的卫生诊所。

  “麻烦你们了，谢谢。”周游叶十分诚恳地道谢。

  那几名陌生男子摆摆手，转眼又涌入了喧闹沸腾的人群里，不再在乎这细枝末节的意外事件。周游叶扶起尹康，掐了掐人中，尹康才悠悠转醒，“咦，我怎么在这儿，师兄你不是去市集了吗？”

  “怎么突然晕了，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我想想，哎哟，后背酸死了。记起来了，当是就觉得后背麻了一下，然后我醒来就在这儿来。夏榆呢，师娘呢？还有几个人呢？”

  周游叶垂首，站在树底下问他：“有烟吗？”

  尹康不明所以，但依旧把烟和打火机给他递过去。

  刺溜刺溜几声，他花费了半天时间都没能打起火。尹康在一旁看不下去，提示他，“师兄，打火机拿反了。”

  周游叶垂首，皮笑肉不笑，“多年没抽烟了，都快忘了。”曾几何时，因为一些事情，一天两盒烟，不要命了地抽，如今倒是又回到了这状态，慌张得要死。

  “哥、到底、底是怎么了？你别吓我，搞得我紧张死了，是不是出现了拐卖呀什么的。”

  周游叶狠抽了一口烟，“你打电话给林星，我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