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团圆饭, 真到了地方, 岑枝发现客厅里摆了好几桌席，墙上也均粘贴着大红的挂饰, 昭告着这屋里定是在办什么隆重的事情。

  岑枝见宴席还没开始，于是进门了便和周游叶商量, 需要借他房间的电脑用。周游叶无异议, 想同她一起上楼瞧一瞧u盘里的内容, 却在刚伸出手时就被管家的拉住，往相反方向带。

  周游叶拢着眉头, 发问：“去哪儿, 我刚回来。”

  “你爸喊你去书房呢, 估摸着是商量着周平的事儿，不是都和尚姑娘离婚了, 她今儿还跑了过来, 守在你屋子门口呢, 说是找你谈心。”管家叹息，“司马昭之心啊。”

  “还有别的吗, 没有我就先上楼去，正好还她东西。”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管家抹了把脸，“还是先去你爸那儿吧……”

  周游叶没吭声, 沉默了几秒, 终是到最里头的书房去了。临去前, 他还叮嘱管家注意一下二楼的情况, 如果尚语闹出什么事情来, 立马将她撵出去。

  管家二话不说，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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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路相逢，旧人相遇，本应是气氛和和美美，此时却是剑拔弩张。

  尚语像一只竖起毛的刺猬，警惕又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儿，你手上拿的是房间钥匙？”

  说着说着，她的脸色变得煞白，仿佛霜打了的叶子，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她近乎难以置信地问：“你和周游叶结婚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她突然之间变得有些疯狂，嘴中一直不停地念着，“为什么、为什么”，念了半晌，突地将矛头指向岑枝，“岑枝，你是故意的吗，是想这样做来报一箭之恨？”

  岑枝莫名其妙，不懂尚语说这些话究竟是何用意。她既不着急也不恼，一双淡然无波的眸子注视着尚语，像是在注视着一个命运十分悲惨的女人。

  尚语霎时就炸毛了，她指着岑枝的鼻子，笑，“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样子，永远不咸不淡，作壁上观，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以为自己没有存在感。实际上你只不过是忽略了别人的存在而已。”

  时间开始变得缓慢，是因为人的陷入思维的圈子里，无法脱身。而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之间，岑枝感觉眼前的说话的人和周围的背景突然成了一幅画，同多年前的某个晚上的联系起来，那时尚语也游走在歇斯底里的边缘，而且大小姐脾气地泼了她一脸水。

  尚语说：“你为什么就是要缠着周游叶不放呢，明明我以前做过那么多的事儿，让你灭绝希望。好算上帝有时是会心疼人的，在高三那年你消失后，我终于迎来我的春天，可是你为什么现在又毫无征兆出现，消失不好吗？”

  她越说越激动，大抵带着不吐不快的心情，连绵不断地诉说这些年她的遭遇。岑枝没心情听她那所谓的遭遇，她的关注点儿在“灭绝希望”上，是该有多么不愿，才会想着让她一步又一步踏入一条无法回头，失望沮丧满溢的路。

  她微微抬头，斜乜尚语一眼，故意扬起了声调，“那得多谢你了，我竟不知道你还做过那么多好事儿，我得细细回想一下，不然怕是要忘了你对我的‘好’。”

  岑枝这略带得意的反讽没激起尚语的怒火，反而令她回想起过去种种，犹在眼前。

  尚语笑：“不用装，我做的好事儿，你都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嘻嘻，毕竟你那时候喜欢周游叶，别人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

  尚语笑得像个假面人，似乎下一面真是面孔就会抖落出来，她开始自言自语，“我告诉你吧，你所有的放鸽子都是我用周游叶的短信发送给你的，当时也就是想试探一下你，没想到你还真的傻不拉几的大半夜在校门口，风里雨里等个把小时、还有烟花大会，你记得吧。一大群人，眼睛都跟瞎了一样，周游叶的手机掉了都没人注意，我就捡起来了啦，故意给你发短信，继续让你等。还有那件毛衣，我知道是你的。”

  她露齿一笑，“因为是你的，所以要周游叶给我，穿在我身上。”

  她滔滔不绝地拿过去的事情宣讲，岑枝听过的没听过的，一一都入了耳，从心上过了一遍。

  她说：“你不是有一段时间得了流感吗，睡了两个月，我知道的，周游叶每天都偷偷去看你，所以我也偷偷跟着去，然后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当着你的面骂你，反正你也看不见听不见。

  呀，还有高二我不是搬到学校宿舍里面了嘛，其实只是为了关注一下你而已。嘿嘿，说实话，庐山之行我是吃惊的，我都没见过周游叶会对人那样发脾气，尤其是一个女生。可能你很特别，特别之处在于总让人看你不爽。”

  ……

  接下来尚语再叽叽歪歪什么，岑枝全当放了屁，她感觉眼前发晕，尚语变成嘘嘘晃晃的几层身影，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蹦跶出来，这种感觉持续了十秒，然后消失不见。

  岑枝抹了抹脸上的虚汗，打断尚语的话，“不好意思，还有十分钟，我赶时间化妆。”

  话落，她倾身去开房门，将尚语隔绝在外。

  不知是否是错觉，尚语说的那些她没听过的，不知道的，更像是发生在另一个维度的事情，可大脑的强烈反抗预示着尚语说得或许是真实。

  心脏跳动有些紧张，纷繁复杂的情绪在胸口萦绕，她双手撑在木桌上，低头兀自发呆。不期而然，眼角余光纳入露出的床头桌一角，一张棕褐色的书皮委屈地翘起脑袋。

  她像是着了迷，不自觉伸手抽那张书皮，刷拉一下，连带着整个本子被粗暴地扯了出来，散落一地的小纸条，似一树烟花，轰然绽放。

  岑枝蹲下来，捡一个又一个散开的纸条，那些纸条上的字迹流利飞扬，叙说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心事，她盯着看了很久，直到有人推开房门，在她面前落下一道身影。

  岑枝说：“不好意思，弄坏了你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