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有狐疾心(2)
作者:玄北      更新:2023-07-17 06:49      字数:6295
  爱你们呦~

  想起那可怜的四只小幼崽, 被一个人渣活活烧死,沈洛直接在镜子里暴走。

  镜灵一言不发, 冷眼看着她发泄。沈洛将镜子虚拟出来的桌椅全都乱摔一通,随后红着眼瞪着镜灵,“你有没有办法送我回去重新来过?”她保证这次回去亲手捏死林坚。

  [你冷静, 封神世界的事已经告一段落, 你是回不去的!]虚空中一行金色字迹流淌。

  不是它愿意, 而是一个时空不能出现两位宿主, 不然其中一个灵魂会被抹杀。

  沈洛头一次发现镜灵的无情, 可能以前对她态度太好,她一时接受不能。

  “那告诉我林坚最后的下场总该可以了吧?”沈洛哀求道。

  镜灵再次拒绝,[你受上一个世界的影响太重了。]

  原本空旷的镜子世界中,从深处飞出来一枚金色妖文,沈洛认出那是个封字, 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被禁锢在原地, 金色妖文飞入她额中。

  妖文一入沈洛额头, 她就闭上眼,了无声息。

  镜灵松开对沈洛的禁锢,沈洛漂浮在半空中。外界中正徜徉在时空流海的半月镜子身上突然银光大冒, 一道椭圆形的黑洞之门打开,将镜子吸了进去。

  ***

  扬州多富豪, 这是历朝历代都有所认知的事情。而富豪之中以盐商最出名。

  最近一年扬州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要说扬州的富豪就不能撇掉沈家, 沈家从事贩盐这一行业要追溯到开国时。

  当时沈家不过是小商跟在大盐商身后捡捡漏子, 后来战乱一大批大富之家没逃过,被乱军灭门抢了家产,沈家因为不起眼逃过一劫。

  自那以后大盐商渐渐没落下来,沈家因精心打理,慢慢将生意扩大,再加上乐善好施,国内只要有灾,总是积极捐助。有了好名声,沈家在沈老爷这一代扩大经营一跃为扬州首富。

  然而沈家生意越做越大,可在子嗣方面却不如人意。

  沈老爷年过半百也只有得了个嫡女,虽然不如人意,可总算是条血脉,作为沈老爷唯一的孩子,自然是千宠万宠。

  沈家有女,年芳十六,作为偌大财产的继承人自然受到扬州城的瞩目。

  与肥头大耳肚子大的如十月怀胎的沈老爷不同,沈家娘子弱不禁风一副风流姿态。父女二人相较之下,一个胖如山钟一个弱如蒲柳,从面相上倒能看出相像之处。

  扬州城的百姓都知道沈家娘子将来是要招赘的。平头百姓若不是过不下去,一般是不愿意自家儿子做上门女婿。再说沈老爷虽是商户,可眼光高挑,也看不上一般落魄子弟。他致力寻找一位徳才兼备,样貌出众的郎君可以配得上他如娇花般的女儿。

  然而这样的人又岂肯做上门女婿,是以这一年来沈老爷为女招亲一事,让扬州城的百姓都看足了好戏。

  这日,扬州城的一座园林内,一美貌女子正蹲在花园中,帮一株海棠松土。她身后跟随着四五名丫鬟,最前方的那位正拿着把纸伞,帮女子遮挡炎炎烈日。

  “娘子,娘子,老爷,老爷他……”一位丫鬟从长廊中跑过来,她人还未至声音已先到。

  女子充耳不闻,给花根处浇上水后,才站起来接过身后丫鬟递上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

  那大喊大叫的丫鬟也来到了女子面前,拄着腰歇了好几下,才继续道:“娘子,老爷这次真找到一位郎君,如今二人正在客厅聊的正酣……”

  女子也就是沈家娘子柔柔一笑,一脸不在意道:“是吗?我爹他开出这么苛刻的条件都有人愿意?”

  丫鬟大喊,“娘子,你是不知道那人已经把老爷哄的跟当他是亲儿子一般……”

  “红柳,你是怎么说话的,在娘子面前容不得你放肆!”女子身边帮她打伞的大丫鬟青河看着红柳那小丫头连老爷都编排上,连忙出声制止。

  红柳只是小丫鬟,平日就归青河这个大丫鬟管,只是沈家娘子喜爱她活泼的性子才由着她在她面前这样说话,然而若是过了界自然有青河等大丫鬟管教。

  “既然是为我选婿,我自然要去看看。青河回头找个花盆将这株海棠花移到我寝房窗前。”沈家娘子交代完青河,头也不回的走了。

  然而这一去,就像是开启了虐缘,也拉开了沈家家破人亡的序幕。

  一年以后,沈家在办完喜事,不到一个月时间沈老爷就溘然长逝,沈家娘子不善经营,偌大产业落入赘婿之手。

  沈家娘子因沈老爷病逝,承受不了精神上的打击也跟着病倒了,偌大的家产只能靠着赘婿努力维持。

  而被病倒的沈家娘子其实是被赘婿关在了院子里,家里上上下下都被那狼心狗肺的人把持住。若不是怕沈家仅存的娘子也跟着逝去惹来别人非议,那赘婿也不会好好养着她。

  沈家娘子被关在以往的闺阁中,一年前还是受人万般宠爱的小娘子,如今却成油尽灯枯之人。

  沈家娘子知道自己熬不了多久了。她恨,她恨自己家财万贯惹来恶人窥视,恨好人没好报,乐善好施的爹爹被人轻易害死,更恨那背后之人算计她家破人亡。

  “小姐,喝完药就好了。”青河端着药碗走进卧房,沈家娘子靠在榻上,脸色惨白已无一丝血色。

  她院中大大小小二三十名丫鬟都被那赘婿用种种借口调走,如今只剩下青河一个人还在她身边。

  沈家娘子接过药一口气喝干,随后捂着嘴猛咳嗽起来。青河急忙拍她后背,一脸黯然,如今连那配药吃的蜜饯都短了,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咳嗽了一会儿,沈家娘子才喘平了气息,小声问她,“你有没有问王伯,那笔银子究竟去了何处?”

  王伯是看着她长大,虽然赘婿和扬州官府勾结掌握了沈家的财产,可一些大事还是瞒不过王伯。

  上月沈家有一大笔盐款没落账,而是悄悄被抹平,自然有衷心主家的人告知沈家娘子。沈家娘子不能插上生意便派王伯找人悄悄查探。

  青河看看四周,悄悄的回沈家娘子,“王伯说那笔银子进了广宁。”

  “广宁?”沈家娘子喃喃自语,随后脸色煞白,“广宁是宁王的封地!”

  自先皇薨逝,皇帝继位,那些之前上蹿下跳的皇子可都被皇帝打发到封地去。

  宁王在上一代皇子中并不显眼,但算的上德才兼备,只是和天人之姿的太子相比不知道差了多少。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太子上位后第一个被打发去封地。

  “也是,也只有这些龙子皇孙才有能力抢夺他人财产。”沈家娘子绝望了,知道幕后黑手是宁王她就知道她是斗不过他们了。

  “娘子,你别吓奴!”青河见娘子脸上泛着青黑之色,连碗掉了都顾不上。

  沈家娘子握紧青河的手,“青河,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你帮我做一件事。”

  青河眼泪簌簌流下,“娘子你说。”

  沈家娘子不甘心道:“宁王谋取沈家家业必定是想要谋反,我大概是不行了,我希望你能进京将此事告知皇上。”只有帝王才能帮她报家破人亡之仇。

  青河吓得一哆嗦,抖着嗓音对沈家娘子说,“娘子,奴不行,奴哪有能见到皇帝的资格!”

  沈家娘子弯了下唇角,“你行,你可以进京告状,我会留一份血书,你只要将那赘婿与官府勾结夺我家产一事托盘而出。等到大堂之上你再告宁王一事,那官府必然会细细询问上达天听。”

  青河流着泪点头,沈家娘子继续道:“你进京后需多留意多看,若是官府不作为就不要做了,先保住你的性命要紧。”

  “娘子……”青河抓住她的手不放。

  沈家娘子示意她将梳妆台上的宝盒拿过来,里面有青河的卖身契,还有沈家娘子平日的首饰。

  沈家娘子低咳几声,她捂住嘴,等咳嗽完,张开手看到手心处的点点血迹。

  “娘子……”青河流着眼泪一脸担忧。

  “青河,我怕是熬不了多久了。我捡了一些不名贵的首饰给你做盘缠,免得你被人盯上。你今日就走吧,沈家的仇就靠你了!”

  “娘子……”青河抱着宝盒,抹干眼泪,一脸郑重的发誓,“娘子,我就是死也会帮你把这件事办妥!”

  沈家娘子有些愧疚,青河是忠婢,然而她此时正利用这份忠,将她推入危险之中。

  青河走后,沈家娘子就如失去了心骨,身体一日比一日弱,转眼就没了人形。这一日她精神突然好起来,穿上一套崭新的红裙,描了眉扑了粉,唇上抹了些胭脂,这让她的气色好了些。

  将照顾她的下人赶出去,一个人在屋里曼舞,捻指,甩袖,咿咿呀呀唱着那首闻名天下的《海棠春艳》。

  随着她的舞曲,窗台上那株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慢慢绽开了花瓣,舒展了枝条,犹如人一般欣赏着沈家娘子的舞曲。

  沈家娘子在不大的室内转着圈,窗前的海棠花无风自动摇曳着枝叶像是给她鼓掌。

  这一幕没有吓到沈家娘子,她已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人,自然不惧这奇异之事。

  一曲舞完,沈家娘子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伏在地上。她咳了一声,喉中一甜,吐出大口血来。

  海棠花像是被吓到,枝叶花朵一动不动定在那。

  沈家娘子捂住嘴咳了几下,才慢慢爬起来,来到窗前,“花儿花儿,没想到我临终前会看到你开灵智的一天。”她手摸着花瓣,笑的很开怀,指尖一滴血落在花枝,她没注意到这一滴血被花枝缓缓吸收。

  海棠花像是怕痒一般,将花瓣收起来,沈家娘子勾了下唇,身体已经支撑不住顺着窗台落下。

  她卧坐在墙角,无力的咳了几下,眼神有些溃散,她想爹爹了……

  爹爹,孩儿好想你。

  海棠花的灵智初开,吸收了血后,努力将意识递给沈家娘子。

  问她有什么遗憾之事。

  遗憾?沈家娘子一脸迷惘,她多希望能回到事情最开始,将那衣冠禽兽的真面目拆穿,就算家业保不住,只要抱住爹爹的性命就成。

  海棠花抖了抖,感觉这件事挺难的,就在这时沈家娘子气息消失。海棠花来不及多想,身体银光大盛,飞快的裹住沈家娘子的魂魄,随后时间飞快倒流。

  等回到一年之前,海棠花带着沈家娘子的魂魄刚落地,就在这时虚空中一道铁链突然出现拴住沈家娘子的魂魄,海棠花一个没注意,就让沈家娘子的魂魄被地府勾走。

  “娘子,娘子,老爷,老爷他……”一位丫鬟从长廊向园子跑去,随后是一声尖叫,“啊,娘子晕过去了!”

  海棠花看着园子里乱成一团,又看了看沈家娘子那失去魂魄的躯体,犹豫了片刻,她将自己的灵魄从本体中抽出。

  随后一株迷你的海棠花缓缓从海棠花中分离出来,落入沈家娘子身体内。

  下一刻,原本昏迷不醒的沈家娘子“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中年男子身边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听了,好奇的问,“莫非你认识这家人?”

  “这老婆婆是附近小王村的人,家里有个瘫了的老伴。儿子很多年前被官府征兵,后来一直没了消息,儿媳妇受不了苦,丢下孩子改嫁了,只留下老妇人和唯一的孙子相依为命。她平日里做些布鞋,在寺庙外摆摊为生。前段时间,她这孙子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回家后一睡不起,没过多久就跟失了魂一样。这老婆婆就带着孙子来寺庙想让大师看看,可惜大师也无能为力。也不知道这老婆婆怎么跑到这来,我看呐一定是有了轻生的念头。”男子说完后,又看了一眼围着的人群,叹了口气离开。

  这些话不仅沈洛听见,同样听到的人也不少,有个小丫鬟满脸同情道,“这对祖孙也太可怜了,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他们?”

  “有什么办法?我们又不认识什么高人,若是善行法师还在,一定可以帮到忙。”这丫鬟显然是见过那老道士的手段,她语气里满是崇拜。

  “就是就是,谁让我们碰到的太晚了。”

  丫鬟们相互议论起来,沈洛没有说话,青河站在她身边一脸忧心忡忡,也没有功夫管教这些小丫鬟。

  等去查探的家丁回来,沈洛听了他打听到的,大致和刚才听到的差不多。只是家丁说的要详细一些,比如那老妇人夫家姓何,比如寺庙里的和尚不是不管,而是佛法高一点的大师都不在。

  据说,前段日子太后娘娘心神不宁,招了各大寺庙佛法高深的大师去为先帝讲经,大明寺的大师也在内。恰好今年是三年一次的佛教论经会,这可是关系到全国各大寺庙的排位,所以寺庙里凡是佛法精深的大师全都去了京城。

  也难怪老婆婆求救无门。

  “既然如此,这老婆婆为何不离开,和尚没办法不是还有道士吗?”总不能真是想跳河吧?

  沈洛没开口,一旁的小丫鬟急忙问。

  家丁看向沈洛,见娘子同样盯着他,他立刻恭敬的回道:“是庙里的一个小和尚出的主意,让老婆婆带她孙子去栖灵塔转一圈,栖灵塔供奉着历代高僧的舍利子,或许能解决老婆婆孙子的问题。”

  “那还不赶快去栖灵塔?在这堵着又是怎么回事?”又有小丫鬟抢先问道。

  家丁眼中闪过一丝惧色,“谁说不是,只是这老婆婆的孙子走到这里就不肯再往前走了,老婆婆硬拉都不行,那小孩突然像是变了一副面孔,显得凶神恶煞,如今众人只敢远远围着不让他逃脱,也不敢靠近。”

  听到这里,沈洛远远望过去,果然发现不时有人靠近,也不时有人离开,然而却没有让包围圈露出空缺来。

  “走吧,咱们也过去看看。”沈洛一脸轻松的对青河说。

  青河紧张的拉着沈洛的衣袖,“娘子,那里很危险,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沈洛抽出衣袖,她一脸自信道:“放心,我就看看不会伤了我!”

  青河见沈洛不听她的话,只能忙招身边的丫鬟们跟上。

  “让开,让开,大伙儿都让开,这位是琼花观的孙道长,大伙儿都让让,让道长看看。”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引着一个干瘪小老头过来朝人群喊道。

  听到他的喊声,人群骚动了片刻,连那老婆婆隐隐约约的哭声都停了下来。

  大汉让开身,小老头走出来,他个子不高,只到大汉的胸部,穿着灰衫黑布鞋,一头灰发束起来挽成一个髻,用木簪固定住。

  琼花观是道教名观,和大明寺分别统领着扬州府大大小小的道观寺庙。

  沈老爷也提起过这个道观,还叮嘱沈洛千万别主动惹对方,毕竟比起寺庙,道观才是捉鬼擒妖的好手,谁也不知道这些名观有没有压箱底的手段,所以能不招惹还是不要主动招惹。

  想到这,沈洛脚步不由自主慢了许多。

  孙道长一脸严肃的被大汉带过去,原本包围着的人们都听闻过孙道长的大名,见他过来忙让开放他进去。

  沈洛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乐了,如今这世道发展的挺快啊,连道士都可以跑到寺庙里抢业务了?

  不过,除了沈洛还有心思瞎想,其他人都忙着睁大眼看孙道长怎么大展身手,这可比寺庙外的变戏法好看多了!

  沈洛有丫鬟家丁的帮助,成功的挤进包围圈中。

  忽略了周围群众的白眼,沈洛没先看孙道长以及那老婆婆的孙子,反而第一眼将视线放在老婆婆身上。

  老婆婆见到孙道长就像是看到救命恩人,忙跪地磕头,“还请道长救我孩儿一命。”

  沈洛的眼神短暂停留在老婆婆脸上,她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随后才将目光放在老婆婆孙子身上,这小孩看到道士过来就想跑,可惜一下被孙道长拿住。

  孙道长右手擒着老婆婆孙子的手腕,大拇指按着小孩的命门,让小孩身体一动不动,嘴里发出“嚇嚇”声,下一秒原本无害的面孔换成一副凶神恶煞样瞪着孙道长。

  孙道长当成没看见,手一伸一道符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指间,孙道长将符一拍,那符稳稳贴在小孩的额头上。

  小孩空着的另一只手去撕那道符,结果那符纹丝不动。

  这下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出小孩不对劲了,大家伙又是害怕又是激动的看着这一幕。

  沈洛摇摇头,感叹这群人真是不要命,这孩子身上的东西明显有来历,而且还是大凶之物。

  谁靠近谁倒霉,光她随意一扫,旁边靠得最近的几个人,脸上的命宫处已缠上一丝黑线,显然是沾染上了秽气。

  回头轻者必定摔跤见血,重者会大病一场,所以不是命硬,有些热闹还是不要凑的好!

  “你以为这点小玩意就能制住我?”小孩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是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在说话。

  靠在前排的人吓了一跳,冷不丁往后散开,有些胆小的已经脱离包围圈,退后百步远远观望。

  很快,包围圈便松松散散,沈洛身边只剩下护着她的丫鬟们。

  孙道长拂尘一甩,右手食指中指合并放在嘴前,他闭上眼开始念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