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章
作者:杯落      更新:2023-07-17 12:44      字数:4142
  公元前686年,齐襄公遭连称、管至父、公孙无知等人所杀, 公孙无知自立为君。公元前685年, 雍癝杀公孙无知,齐襄公之弟公子小白即位, 是为齐桓公。

  姜瑾雯坐在昏暗的房间里, 不曾命人掌灯,也不知在想什么,总归美人敢靠近。

  这几年帮着姬同治理着鲁国, 在姜瑾雯的强势下鲁国的军事不知强大了多少倍,姬同对于姜瑾雯还是感激的, 否则以他自己断然无法让齐国成长至此。

  当然鲁国能成长也要感激姜诸儿的自大, 根本不把姬同放在眼里, 然而九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姜瑾雯将姬同教成一个合格的君王。

  自登位便受尽屈辱的姬同是在比姬允要更加想要一个强大的鲁国。每日陪在杀父仇人的身边言笑晏晏, 那个中滋味除了姬同自己大概没有谁能明白了。

  “大王。”门口值班的侍女看到姬同惶恐的行礼。

  “为何不掌灯?”姬同看着漆黑的殿内, 不自觉的皱眉。

  “夫人不让。”原本她是想要进去掌灯的, 只是姜瑾雯说不用,便又出去了, 好久不曾见到夫人这般消沉了, 大概还是在好多年前见过夫人这般模样,也不知今日是不是想起了那位大王的死。

  “掌灯吧。”姬同原本是来请教姜瑾雯一些事的,看向屋内的时候带了些担忧。

  屋里亮堂起来,姜瑾雯有些不适应, 刚想呵斥抬头却看到了姬同。

  姬同呆在原地半晌, 这个他最佩服的长辈此刻脸上正挂着泪痕, 绝美的容颜却带着令人的神情。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姬同恭恭敬敬的对着姜瑾雯行礼,弓下身子再起身,恰好给了姜瑾雯调整的时间。

  姜瑾雯擦干脸上的泪痕,恢复往日的模样“大王前来可是有事?怎的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好做准备。”

  “同路过此地便过来看看,本是同的不是。”姬同认错到。

  姜瑾雯想对他笑笑,却发现实在困难“以后的路大王要自己走下去了,凡事记得多加考虑。”

  姬同抬头看着姜瑾雯,这话分明是辞别之意,姬同不自觉皱眉“母亲前日说许久不曾见过姨母,姨母可要回去看看?”栾磬与姜瑾雯情同姐妹,私下里姬同便管姜瑾雯为姨母。

  至于姜瑾雯和琼玖的事,姬同多少知道点,那年无故消失的琼玖或许是姜瑾雯心里永远的痛,只是这个中的过程姬同却是不知道的,姜瑾雯和姜诸儿之间的恩怨,姬同也只是了解一点点。

  “不了,哪里还有颜面回都。”姜瑾雯的嘴角微微勾起,却是一股凄凉的味道。

  “齐国不日易主,大王还是早做准备,不论是公子纠或是公子小白上位都要防备,日后齐鲁之事我便不再插手了。”姜瑾雯背过身,看不到姬同脸上惊讶的神色。

  “大王若无大事,便请回吧。”姜瑾雯下了逐客令姬同纵有再多的问题也无法询问了。

  姬同走后,姜瑾雯低低的叹了口气“阿玖,我终究还是杀了他。”

  在禚地这些年姜瑾雯谋划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多,姜诸儿拥有整个鲁国的兵力,再残暴他也是一国之君,想要一举将他出去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挑起公孙无知的野心,收买姜诸儿身边的人,还要躲过羊度的怀疑,若杀了姜诸儿公孙无知便会自立为王,姜瑾雯只要姜诸儿死,不等于要将父王的江山拱手让人,除掉姜诸儿更要除掉公孙无知,又不能让齐国动荡被他国趁虚而入,这些都不能一蹴而就,九年的时间,姜瑾雯费尽心思在齐国布了一盘大棋。

  如今这盘棋也该接近尾声了,姜瑾雯坐在宫殿的屋顶遥望着齐国的方向,那里是生她长她的地方,也是和阿玖相识相知的地方,如今她却要在那里掀起血雨腥风,父王知道怕是会对她失望吧。

  可是这是姜诸儿欠了她的欠了姬允的,用阿玖的生命换来的几十年的生命也该还回来了。

  姜瑾雯仰头喝了一口酒,特意从齐国弄来的酒,味道和多年前有些不一样了,酒都变味了这世间的人,更是变了。

  姜诸儿也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想去姑棼游玩,玩够了又说要去贝丘狩猎,其实有时候一个谄媚的小人的献媚,比忠臣的十句劝诫要有用的多,将一个自傲了多年的君王骗去展示一下他的威严,更不是什么难事。

  姜瑾雯比姜诸儿更了解他自己,权力的浸染下,姜诸儿曾经的雄心壮志早已经消磨的寥寥无几了,剩下的只是狂妄和享乐。

  狩猎场上,姜诸儿正意气风发的追逐着着他的猎物,却不想被突然冲出来的野猪惊了马,从马上摔落,扭伤了脚。

  隐在暗处的公孙无知微微皱眉,难道真的是上天助他,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姜诸儿一直追逐那猎物定会跑进他们的埋伏,如今受伤定然会打道回府,重重的守护想要下手却着实困难,无奈之下只得先行撤退。

  姜诸儿想着自己英明一世竟被一只野猪伤了,越想越气,而这时派去寻找他丢失的物品的宫人竟和他说未曾找到。

  本来就在气头上的姜诸儿眸光一冷“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自己去领三百鞭。”

  那人跪在地上抖了抖,三百鞭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刑罚,可转而一想曾经那些被直接处死的人,或许他该庆幸才是。

  姜瑾雯收到齐国的来信,眸光变得幽暗,天助么?偏不,他要让姜诸儿死在自己的手上。

  公孙无知收到姜瑾雯的来信“夜袭行宫,借费之力,必成。”姜瑾雯要公孙无知说服那日那名被打的名为费的宫人,如今是他在掌管姜诸儿身边的事,有他开方便之门,杀姜诸儿的难度可就下降了太多。

  静谧的夜能隐藏太多的杀机,羊度是姜诸儿贴身的护卫,自然最是警惕。

  今日的夜晚总觉得太过沉闷,羊度隐隐的觉得不安,外面的雪又开始飘了,整个天地都染上了一片素白。

  屋顶上穿梭的人影,犹如鬼魅。

  “谁?”羊度本是来姜诸儿的宫外巡视一番,却隐约看到那人影闪过。

  原本打算进屋的黑衣人立马转头杀向他,羊度手下的也是姜诸儿最精锐的护卫,这些人曾经是罗生堂最好的杀手。

  为首的那人悄无声息的将羊度越引越远,而这边公孙无知的人也开始闯入行宫,原本安静的夜晚开始处处透着杀机。

  当姜诸儿看到公孙无知带着的人马,才恍然自己在怎样的处境。

  可是手上的他,手中又无半分兵器,着实不是公孙无知的对手,羊度此刻都不曾赶过来想必是遇上麻烦了,思及此饶是姜诸儿也不禁流下冷汗。

  “你终究还是输给了我。”公孙无知得意的说到。

  姜诸儿却是不屑的冷笑“这般周密的计划恐怕你还没本事想出来。”

  被姜诸儿嘲讽了的公孙无知顿时恼羞成怒“给我杀。”

  姜诸儿虽然受伤了,可还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可是公孙无知带来的人甚至控制了整坐行宫,姜诸儿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白雪上染上鲜红的血,公孙无知看着倒在雪地上的姜诸儿,终究心情复杂不已,姜诸儿这一生都高高在上,可最终也不过这般下场。

  那远在禚地的女人是她的亲妹妹,也是谋划了这一切葬送了他的人。

  姜诸儿死去,公孙无知自立为王,这一切都如姜瑾雯所料,姬同听到消息的时候,才明白姜瑾雯说的易主是这般。

  姜瑾雯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姬同不想知道,他只知道父王的仇已经报了。

  羊度在察觉中计的时候已经晚了,田寂摘下面罩安静的看着羊度“羊度主上说若你愿走从此不参涉齐国任何事,此刻便可以走。”

  看着田寂羊度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谁的功劳苍凉的笑了笑“羊度此生手上沾染的鲜血实在太多,可各为其主羊度无可选择,劳烦替羊度向公主转告一句话,衢山之上有她要找的。”

  随后手中的剑横过,那把曾经杀人无数的剑,也终究了结了他自己。

  齐国易主,天下局势顿时混乱,这些姜瑾雯已经不想去管了,衢山之上,她要找的,姜瑾雯思索着这句话,多年不曾有过紧张的心情了,此刻站在山脚下,手心却冒出了虚汗。

  然而等姜瑾雯上去看到的却只是一座空置了许久的小屋,满地的灰。

  期待最终成了失望,这般的落差,姜瑾雯的心好像都空了,随意的在屋里看了看,东西都一应俱全,确实有人居住过,似乎不甘心一般,姜瑾雯在没一间屋子都翻找着。

  看着那竹简上刻着的名字,那一瞬间姜瑾雯积蓄了许久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禚地行宫外一名女子,静静的站在门外,守卫看着她终究是出声询问了。

  “便说故人来寻,恳求见夫人一面。”琼玖站在雪地中,那满头的白发站在雪地里丝毫不见突兀。

  “夫人也是你能见的,去去去。”

  田寂从殿内出来,看到那站在雪地的人,恍然有种做梦的错觉。

  对视了良久,田寂才出声到“衢山,主上在等你。”

  “多谢。”

  姜瑾雯终是选择留了下来,她想阿玖或者便总会回来的吧。

  近乡情怯,琼玖站在小屋的门口,竟踌躇了起来,终究还是踏了进去。

  “这般寒冷,来这山巅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只一刻便让姜瑾雯潸然泪下。

  那人缓步走着,一如当年。

  “阿玖,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看着姜瑾雯的眼泪琼玖自责的拥着她“对不起。”

  茫茫天地相拥的两人,互相给予着彼此温暖。

  “阿玖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姜瑾雯靠在她怀里,低声询问。

  琼玖拍着她的背,能去哪呢,这些年不过都是在这衢山之上呆着罢了。

  当年的那场坠崖不过是羊度刻意而为,他从不曾想过将自己带回去给姜诸儿。

  假死不过是让姜诸儿死心罢了,原本将自己送来这衢山只是权宜之计。

  葛全花了半年救活她,可便是如此她那身子也没几天好活了。

  琼玖不愿意姜瑾雯再次经历一次失去的痛,便央着葛全救她一命。

  她尚且记得那时候葛全看着她说,若是选择安稳的活过那一阵至少无病无灾,可要试便是每天的生死徘徊。

  如果试试能换来与她相伴的机会,痛苦又当如何,琼玖知道自己不想死,可是没有把握的时候终究不曾告诉姜瑾雯。

  前几年每天都是与药为伍,很多药葛全都是初次尝试,多少次徘徊在生死边缘。

  师父耗尽心血才将她这条命捡回来。

  回到鲁国听到的消息,让琼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按照姜瑾雯的心性琼玖不难猜到她要做什么。

  姜瑾雯要做的,琼玖同样非做不可,潜入齐国,配合着姜瑾雯的部署,如今才会放心的来找这人。

  “瑾雯可还愿意让琼玖陪着,此生不离。”

  “你已经食言过一次了,还要再食言吗?”

  “不了。”

  琼玖低头在姜瑾雯轻颤的睫毛上落下一吻,此生断不再食言。

  至于姜瑾雯想知道的那些过往她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说。

  或许会埋怨琼玖不曾告知自己,可如今有什么比她安然归来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