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分家(捉虫)
作者:平鱼跃      更新:2023-07-17 16:06      字数:3378
  “啥?老头子, 真要分啊?”

  刘氏头一个不愿意,人老了就要享儿孙福,人和钱都得捏到自己手里才安心。分了家,都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谁还听她的?

  刘氏一听这话就急了,可她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 就惹了胡家阿翁一个冷眼。但刘氏跟老头子过了一辈子了,哪里不知道老头子是啥品性。

  平日里瞧这家老头子性子不错, 不爱吭声不多事,得空还到田间地头帮帮忙, 有了事情说话做事也还算公正。但实际上, 不爱吭声不多事那是嫌麻烦,得空到田间地头那是躲懒多清净顺便做点活给外人看,至于说话做事还算公正那是因为老头子死爱面子,不想被人背后戳脊梁骨。

  刘氏哪里不知道,自家老头子骨子里其实又爱面子又自私的不得了,年轻刚成亲那会,刘氏怀着身孕哩, 胡家阿翁有口好吃的也是先紧着自己, 多亏她当时连着两胎生了儿子, 给胡家阿翁大大长了脸,胡家阿翁才对她好起来。

  胡家阿翁看着勤劳肯干, 但其中里头好些都是花架子, 他们一家日子过得也就是马马虎虎有口饭吃, 得亏那些年风调雨顺的才没出岔子。真正日子好过起来,还是老大老二长大成人以后,地里的活两个儿子帮着干,农闲时候出去帮工赚铜板。

  两个儿子一起来,胡家阿翁就轻快了,要不咋那么多年,刘氏手里都没存够娶媳妇的钱?要不然当初为啥给老大老二娶了这两门媳妇?

  吴氏长得丑就不说了还比老大大三岁,同意这门婚事就是因为吴家有个豆腐作坊,吴氏聘金要的少,贴的嫁妆还多。而老二家齐氏,一门死的就剩姐俩,姐姐自己卖了自身给妹妹做嫁妆,当初在村里也是头一份,聘礼都没要,只要老二对齐氏好。

  娶这两媳妇胡家都没花什么钱,表面上让人艳羡,背后却没少被人编排说闲话。但是说的人也都是说刘氏的不好,甚少知道,这都是胡家阿翁发的话才算。家里的钱瞧着都在刘氏手里攥着,但胡家阿翁没事抽个旱烟,出门喝个小酒,每日还要备他爱吃的菜,刘氏都是不敢卡的,那一分一分瞧着不显,天长日久,刘氏花的还不如胡家阿翁多哩。

  以刘氏对老头子的了解,他能这么痛苦的答应分家真是不可思议,但她心里也明白,估摸着是这事闹的太难看,老头子觉得太没脸了,这才同意哩。可她到底不甘心,不由小声提醒道:“老头子,要是分了家,咱手头的钱都没了,以后活计还得自己干哩。”

  胡家阿翁忍不住又冷了刘氏一眼,那意思:你个死老婆子还好意思提?

  “还不都是你折腾的!”不然他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的,干甚要分家?

  现在老脸都丢尽了,再折腾,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啊?

  他年轻时候就是偷个懒还知道不打人眼,现在老了倒叫人背后指指点点不成?

  “那就不分呗。”刘氏嘀咕道:“不就是怕被人说不讲理么,人老了还讲什么理,何况是自己儿子孙子。”

  “你闭嘴。”胡家阿翁没好气道。

  得亏胡甜一行已经走了,不然听到这话,胡甜肯定会想起那句“老而不死是为贼”来。

  刘氏不敢再说,吴氏这会却醒转过来。

  她们的计划当是没错的,肯定是张寡妇那里出了岔子。是不是早就跟胡家老大勾搭上了,还是胡家老大将错就错想踢了她,不管哪个,都是对她最不利的。

  先头她也是为了痛快,不管不顾啥都说了,这会才发现,事情闹大了,家翁居然要分家!

  这节骨眼上分家,是不想管她了不成?

  吴氏先前泼的狠,这会也不敢耍横了,忙哭求道:“家翁,青柏跟张寡妇这事,您得管管啊,这时候分家,媳妇该怎么办?”

  要说啥事没有,吴氏肯定是不同意分家的,刘氏这个婆母管不住她,她该攒私房钱还是攒,胡家二房又搬出去了,胡家三房两口子都是个隐形人似得,吴氏使唤三弟媳陈氏更是使唤的像奴婢一般,家务活有陈氏在,她轻松的很。

  但这会她管不了这么多,胡青柏那厮还要休了她哩!

  “是啊,是啊,这个事更丢人哩。”刘氏这会不计前嫌帮大儿媳妇说起话来。反正对刘氏而言,啥事跟分家比起来都是小事,能拖一时是一时。

  可惜胡家阿翁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甩了两人各一个眼刀,轻飘飘道:“要是再说,你两都回娘家去吧。我胡家要不起你们这样的婆媳。”

  卧槽,这话就狠了。

  刘氏过一辈子也没听老头子说过休妻的话,没想到这时候竟然说了,当即就吓住了。

  而吴氏更是害怕,她跟胡青柏再怎么闹都是夫妻两的事,要是家翁也要把她休回两家,那她根本无法。

  见两人都不再闹了,胡家阿翁收了烟袋,道:“走吧,回去。”

  等一行人回到溪岭村的时候,胡家老二已经把该请的人都请到胡家老院子里了。主要就是几个族叔,村里几个有声望的老人并村长胡友海做见证认。本来有杜氏这茬,胡爹对胡友海也是很抵触的,但是没法,人家是村长,回头分了家,还得村长领着去办文书,不管怎么弄都绕不过他去。

  请来的人都是本村的,胡爹一番奔走很快人就齐了。等几个老人到了胡家老院的时候,惊奇的发现,胡家老二的媳妇齐氏竟然也在。谁不知道三年前那事以后,齐氏再没上过胡家老院的门槛,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胡家莫不是有啥事发生?

  可惜胡家老二半点口风也没透露,几人坐在胡家老院的堂屋里吃茶,一直等到胡家阿翁带着人都回来,又都是一惊。

  胡家老大老二老三并几个媳妇全都到齐了,刘氏杜氏也在。

  可这气氛不对啊,几个老头子看在眼里心下直犯嘀咕。

  三个儿子面无表情的,三个儿媳妇,一向泼辣的吴氏一脸凄惶想说不敢说的样子,老二家的齐氏面如寒霜瞅着像随时想打人似得,倒是老三家的陈氏还像平常那样缩手缩脚的看着还正常些。

  这些也就罢了,胡家老大头上额角还包了好大一圈纱布,这是怎的了?昨个出门不还好好的?

  这几个人老成精的老头子也猜不着这是个什么情况,都把眼光投向了村长胡友海。

  胡友海在看到杜氏的时候就觉得不妙。

  杜氏啥样他不知道?定是惹了什么事才这么不声不响的。

  胡友海也想知道发生了啥事,尤其还跟杜氏有关,因此硬着头皮问胡家阿翁道:“胡老弟啊,这是怎么了?让老二请我们来是有甚事?”

  胡家阿翁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胡友海,并不答话。这个说是他表妹夫,但年纪比他还大,从小又是老村长孙子,甚事都比他好一头。如今好了,纸包不住火,等这事闹出来,有他好看的。

  此时他倒是不着急。

  屋里炕烧的热乎,炕桌上还摆着热茶并几碟子果子点心,一看就是城里铺子里买的。

  胡家阿翁想着估计是老二家带回来的,对此甚是满意,让着几人吃茶吃点心,然后也不拖泥带水道:“今个劳动几位过来是想让大家给做个见证,我家三个儿子早已成家立业,如今孙子都大了,马上孙子都要娶媳妇了,这一道住着也不是个事,今个就做主给分了单过。”

  胡家阿翁话里的意思是儿子孙子们都大了,住着一道不方便,这才分出去,倒也是这么个理,但在坐的几人听着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为啥?先头没一点征兆不是?

  几人互相看看,都有点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态度。

  胡家阿翁哪里不晓得村子里的人是何想法,这事他是打算快刀斩乱麻,因此也不叫这些人猜来猜去,只道:“这分家的法子,都商量好了。三个儿子分出去单过,我们老两口谁也不跟,自己过。家里的现钱米粮都分四份,一家一份。田地分三份,我们老两口老了种不动,只叫三个儿子每月给五十个养老钱。房子正屋是我们老两口的,东厢西厢一共六间屋子一家三间。其它农具锅碗瓢盆啥的都取自家要用的,剩下是我们老两口的。”

  末了,瞅了三个儿子一眼问:“你们可有异议?”

  三个儿子俱是没有答话。

  这时候齐氏铁青着一张脸上前一步道:“我跟青松已经分出去单过几年了,家里的钱财房屋田地俱是不用了,就留着孝敬二老,权当给二老攒棺材本了!”

  此话一出,屋里几个不明真相的人都一脸惊骇,不得了,这不是明着咒人去死么?

  可是胡家阿翁就像没听见似得,刘氏则是敢怒不敢言,几个原本想发作的老人一看这情况也哑声了。

  人家被咒的都没说啥,他们瞎参合啥?

  齐氏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待走回去老远这口恶气才勉强出了一点。

  屋里气氛一冷,还是胡爹硬着头皮上前干巴巴的道:“我家婆娘不是那个意思,咱那份就像她说的留着孝敬爹娘。”

  是不是那意思都不重要的,关键这里头肯定有事么。

  察觉情况不对的几个老人,接着胡爹的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胡家给分了,连饭都没留着吃,就怕惹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