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十四(修)
作者:子怡娘娘      更新:2023-07-18 00:26      字数:4120
  草长莺飞二月天,扶梯杨柳醉春烟。

  国公府在上京都十分闻名的花园正在举办赏花宴。说是赏花宴,其实是适龄男女的相亲宴会。大夏风气十分开放,全然不似隔壁的南国,便是男女带着丫鬟婆子乌泱泱一群人,隔着一米见一面,都要谣言满天飞。

  “安然!”有豆蔻年华的少女隔着花丛对坐在亭子中的少年喊道:“你不过来与大家玩一玩么?”

  亭子里的少年听见声音,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书放下,微微侧过头来,姣好的面容便完全展现在这一边一众少男少女面前,挺直且十分秀气的鼻子,有些泛白的粉色嘴唇此时微微向上弯的弧度都十分美,眼里好像带着能将人吸进去的星光一般。

  虽然太阳并不热烈,但是这边的闺秀们脸颊都有些微微泛红,而坐在亭子中的少年却肤色白皙,在春日阳光的映照下还微微的带出点光泽。

  少女看得呆了一呆,很快回过神来,但是耳根处却慢慢爬上一丝红晕,她声音变小了些:“我们在玩游戏,你要一同过来玩吗?”

  萧安然摇摇头,余光看见少女垂着的手在轻轻捻着藕粉色的裙摆,于是他将干脆拒绝的话吞下:“我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你们先玩着吧。”

  少女有些失落的点点头:“那安然你做完功课会过来吗?”

  萧安然轻轻点头:“自然。”

  少女这才有些开心的转过身,继续与其余的人一同玩游戏去了。

  萧安然低下头继续看自己手中的《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风水大师》。这是侍人鬼交给他的任务,通读这本书。

  身为一位灵师,萧安然此前对风水一类的只是有一些了解,但是侍人鬼对他的要求却是精通此道。且在这些年,侍人鬼相继教给他许多其余的知识,萧安然也不得不承认,知道这些知识,对于他理解那本密室带来的书更加有用。

  比如他之前只能够简单的看出林子真是贪狼星,且命格不好,星途黯淡,一副快要坠落的样子,现在却渐渐能看见这后面的暗潮。

  “公子。”雪琪端着一碗药轻巧的上了台阶:“该喝药了。”

  萧安然将盛着药的碗接过,正准备一饮而尽,忽然手顿了一顿,将药碗搁下:“雪琪,你有在路上遇见什么人吗?”

  躲在暗处的人早在萧安然接过药碗的时候心就高高提了起来,而此时见他将药碗放下,本以为会很轻易成功的他十分失望的垂下了眼睛。

  “林子天!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将手上的鼓传过来。”先前与萧安然说话的少女远远朝他喊到。少女姓刘,是太后庶出哥哥的嫡女,太后嫡亲的兄弟战死沙场,与这位庶出的大哥相依为命许多年,关系十分不错,少女按理也是可以叫萧安然一声表哥的。

  而林子天,是林家嫡出的二公子,林子真的二哥。只是在萧安然面前,林子真好似对这位嫡嫡亲的二哥十分的抵触。

  林子天连忙将目光回转过来,下意识的将鼓传给身边的人,游戏得以继续下去,刘嫣然的目光却十分狐疑的在林子天的身上转了两圈。

  这边雪琪好像意识了什么,她连忙矮下身子,努力回忆一路上遇见的人:“奴婢从药房中端着药出来后,先后遇见了穿着红色衣服的厨房中烧火的李婆子,拿水果朝着花园去的青衣侍人,以及酒喝得有些多的林二公子。”

  萧安然垂着眸子,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换一碗药吧。”

  雪琪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她道:“药有什么不对吗?”

  萧安然白玉般的手指在药汤中划过,药汤上轻轻荡开一丝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干脆将碗端起来,对湖面倾倒而下,不大一会,便有几条鱼浮着发白的肚子飘了上来。

  他转过头对脸色微微发白的雪琪道:“你去换一碗药吧。”

  药倒入水中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但是时刻关注着萧安然这边的刘嫣然与林子天还是注意到了。

  一缕淡淡青色的烟飘飘荡荡进了林子天的身体里,但是他却毫无所觉,眼底一片懊恼之色。

  等赏花宴临近尾声的时候,这次赏花宴的举办人萧安玉站到了萧安然面前:“你竟然真的从头至尾都呆在这个亭子中,一步也不踏出去?”萧安玉今日穿着十分明艳,鹅黄色绣月季花的齐腰襦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柳叶眉下圆溜溜的杏眼中充盈着不可思议。

  萧安然已经将手里的书看了大办,心里寻思着两日后侍人鬼的考试应该是可以通过的,故而他十分满足的放下了手中的书,从坐了一下午的石椅上站起来,十分自然的拍了拍袍子:“说到做到,我一向十分讲信用的。”

  萧安玉在心里默念:身为一位大家闺秀,不能打人,不能打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不要骂人,不要骂人。

  过了好一会她才心平气和的露出一个分外和善的微笑:“你赢了,这是春天的最后一个赏花会。”

  萧安然道:“还有夏天的秋天的冬天的。”

  萧安玉觉得额头跳了跳,眼前的少年不知道在长大的过程中哪个环节出了错,明明小时候那般玉雪可爱,现在却常常气死人还作无辜淡然脸:“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萧安然点点头,十分同意的样子:“赏花会的确不能都停了,阿姐你还没找到如意郎君呢。”

  萧安然冲着眼前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的少女笑了笑:“阿姐就不用着急我的终身大事了,我还未及弱冠呢。”

  “我才十七而已,你不用瞎操心。”萧安玉低声道,随后她的表情渐渐严肃下来:“安然,你以后......还是不要同五皇子走得太近了。”

  萧安然脸上的笑敛起来,长长的睫毛垂下:“阿景是我的好友,我为何要与他疏远?”

  萧安玉觉得牙齿有些痒,但是碍于多年养成的大家闺秀风范,他还是没能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最终也只是道了句:“五皇子他对你不怀好意,不论你信不信,反正日后你不要与他走得太近才是。”

  说完萧安玉便离开了。她身后的萧安然在亭子里站了许久,直到月亮已经悄悄的从云层里探出一点头来,他才动了动有些站僵了的身子,慢吞吞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然而表面的平静一打就碎。

  第二日萧安然除了听见林子天在上虞园忽然当众呕吐并且口出秽言被路过的皇帝听见,当场扒了裤子被打了三十大板且逐出上虞园不得再进入这一消息的同时,赵景被勒令禁闭三月的消息耶同时传入了萧安然的耳中。

  “怎么回事?”一下课萧安然就迫不及待的问雪琪。

  身为萧安然的消息小灵通,雪琪一早便将消息打探得十分清楚:“据说是因为将二公主推进了池子里。”

  二公主是宫中唯一一位贵妃林贵妃的女儿,今年才刚满九岁,长得十分玉雪可爱,且天真单纯,萧安然见过几次,对她颇有好感。但是萧安然同时相信赵景压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昨日下午,二公主缠着五皇子要去荷花池边玩儿,正巧贵妃与皇上也在附近赏花,才走进就看见五皇子将二公主推进了池子里。是皇上亲眼看见并罚了五皇子的,据说现在二公主还没有醒过来。”

  雪琪继续道:“贵妃娘娘觉得这惩罚过小了些,今日二公主稍好转后,便一个人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两个时辰,将下朝回来的皇帝截住了,据说......”

  说到这里,雪琪顿了一顿,偷偷抬眼看了看自家的小主子,此时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但即使是这样也好看的不得了,她心中一荡,连忙低下头来:“据说贵妃娘娘反对五皇子这样不孝不悌的人进朝堂。”

  出乎雪琪的意料,在她说完话后,萧安然十分安静的坐在亭子里,眉眼安安静静的低垂着,好像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林贵妃......”萧安然喃喃。这些年因为林一然在林家的地位愈发的变重,甚至去年满了二十后,因为林家的推荐在朝中也担了一个有实权的职位:“后宫不得干政,她说这样的话,皇伯伯不会听的。”

  随后她又自己否认自己:“不对不对,她身后有林家。”凭借着在士林之中的名声,林家这些年越来越嚣张,朝堂中有一半的人都是林家的门生,其中不乏手握重权之人。这是当初建国便留下来的隐患。

  如今皇帝一直扶持着寒门的势力与林家相对,加上本有的勋贵势力,三股势力相互制衡,才不至于像隔壁南国一般变成世家与皇帝共治天下的局面。

  “林家主今日一早向皇上递了奏折。”忽然有青年的声音从一边插过来。

  萧安然抬头看见林子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立即起身要走,林子真的脸霎时变黑:“你就那么不愿见我吗?”

  萧安然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我每次见你都没什么好事,当然不愿见你了。”

  林子真身子僵了僵,只觉得一盘冷水兜头淋下,他抿了抿唇,目光飞速的在萧安然的脸上转了一圈,眼底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感情:“我看你和那谁好像感情很好的样子,所以过来说一声,这就走了。”最后一句话有丝说不出的可怜沮丧意味。

  萧安然一点没听出他饱含的巨大感情,十分不客气道:“那你快走吧。”

  林子真握了握拳,以萧安然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你还是不要管赵景的事情比较好,他......挡了某些人的路。”

  这些年,不知为何,赵景竟然慢慢走进了皇帝的视线,虽然明面上好像和往常无二,但是在朝中后宫都有众多眼线的林家还是或多或少的知道了皇帝渐渐对赵景的不同。

  事实上,现在成年的皇子中,大皇子沉默木纳,且已经年近三十,皇帝又正值壮年,基本上是没什么机会夺皇位的。

  二皇子是个不思进取的,而三皇子四皇子早夭,也就五皇子与七皇子有一争之力。三年前七皇子十四岁时,便忽然传出了顶撞先生,不尊师重道的名声,现在的七皇子在一众十分清高的文人中并没有什么好名声。

  剩下的就是五皇子了。

  林子真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林子真走后,萧安然很快也离开了。赵景禁闭的地方是朝花宫,所以萧安然轻而易举就进去了。

  “阿景。”在看见赵景的时候,少年惊呼:“你受伤了?”

  赵景此时面色苍白,淡淡青色的衣服上依稀带着点血迹。

  听见萧安然的声音,本来垂着眼眸的赵景转过头来,紧皱的眉舒展开来,一丝笑意爬上:“我没事。”

  见萧安然皱着小眉头十分紧张的模样,赵景心里反而蔓上说不清的开心滋味:“别皱眉了。”完全忘记自己常年紧皱眉头的某人大掌温柔的在萧安然的眉间抚过。

  萧安然粉白的唇抿着,过了好一会才道:“我不信你会推二公主。”

  赵景正欲说话,便有圣旨过来。

  皇上命赵景禁闭思过一年。

  白天还说禁闭三月,晚上便变成一年了?萧安然还没将疑问说出口,便被传旨的侍人带来的皇帝口谕撵出宫去。

  萧安然只觉得一大团疑云笼罩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