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嘻嘻来呀进来看个宝贝~　　两人后面的声音减小, 模糊的字眼再也无法被拼凑成一句话，厉晴也懒得去追究。

  只是，那个大学生梗, 听起来还挺耳熟。

  向来不喜欢凑热闹的厉晴脑海里立刻出现了晚上出现在自己包间的那人模样。

  不知道那个小家伙又寻了什么理由在这里闹。

  插-入钥匙，启动车辆的她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一闪而过。

  但是她想离开, 路况却不允许。地面停车场的出口和地下不同, 虽然出口很多, 但她开到通往自家咖啡馆那条路的出口时，发现路被堵住了。

  停在最开头的车辆正正好是某位大公子哥的车, 车牌号显眼得不得了，来这里混的没人不知道, 故而也没人敢催着他让车。

  保卫给停在后头的司机挨个敲车窗道歉, 让他们如果赶时间就去其他出口。

  有人好奇, 问今天这是怎么个情况。

  保卫只好苦哈哈地把情况说出来——九霄门口从来是鱼龙混杂之地, 因为老板脾气古怪，只要不吵不影响周围环境不堵门，都允许偶尔有人来借着客流量摆个小摊什么的——当然, 若是不长眼自己碍了这里客人的眼，被打了可没有任何理由。

  这片地方没人管, 但平时也没几个小摊贩敢来蹭生意，可是今天除外。

  不知道哪里来了个小女孩，地上居然摆着那些算命骗子的玩意儿, 说是什么可以免费算三个月的运势。

  本来嘛, 在这种地方门口说要给人算命就是很找打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儿多邪门，没过多久周围就聚满了人。

  原本杜大少的跟班就在车里无所事事，出来抽根烟的功夫，去瞧个热闹，结果听完她的话之后被吓了一跳，转头就把事情跟大少说了，这下好了，本来就爱美人又听到这事儿的大少开车正打算走，当即就停了车打算去看这一场热闹。

  厉晴原本也就没什么事做，这会儿被堵在车里，听完保安的道歉只淡淡地点了点头，熄了火下车透透气。

  倚在车门上，她这个位置都能看到九霄门口那人山人海的方向。

  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那中间的小女生是谁。

  她想不出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有谁能这么神神叨叨还没被来这里混的人打死。

  厉晴又想起她自称大学生时候的模样，眼眸里泛着极浅的笑意——

  明明是个小骗子。

  极为难得的，厉晴忽然起了一番看热闹的心思，也许真是因为车停在这里什么也干不成，她想去看看那个小家伙到底是怎么忽悠人的。

  最中央的自然是杜大少，带了一溜儿的保镖，排场大的知道他是来九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本来只是一楼酒吧的人凑热闹，结果九霄那些会员来了之后，围观群众逼格无形拉高，那些酒吧小混混只敢在最外围远远看——之前已经凭借地利优势提前免费算完了三个月的运势，围观这些平时见都见不到的大佬各种惊诧或者掉下巴的样子可爽。

  厉晴过来时，发现那圈周围的人都是三三两两站着的，穿插错落的空隙里能清楚看到她和她身边的那位杜大少，还有周围散开的保镖们。

  “哥哥你已经问了你家里好多人了，什么时候让下一个人上来呀？”女生有些苦恼地踮起脚越过杜大少看着他后面那些脸上挂着跃跃欲试表情的人，扬着脑袋问面前那个高大的男人。

  也许是她长的实在稚嫩，若不是她总强调自己上的是大学，说她是初中生也有人信的。

  哪怕是习惯了跟人用强硬语气说话的杜景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有耐心在这里逗一个小女孩。

  一方面被她说的内容所震惊，保留着半信半不信的姿态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要知道家里人的情况，另一方面难得动脑子想着怎么把人拐到家里去，但是又感觉这女生有点邪门，心不在焉地想找个两全的办法。

  听到她的话，他邪笑着扯了扯嘴角： “我在这，你想找别的生意是不可能了，也许你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之后，我可以考虑考虑不挡你财路。”

  王沫思心底有些无奈，视线在周围寻了一圈，突然看到了最外围那边环胸站着的某个女人，眼睛一亮。

  于是转头跟面前的男人微笑着回道：“我也不继续了，谢谢哥哥的惠顾，我家长来了，我要回家了。”

  杜景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去，一眼看到了厉晴。

  不由得皱了皱眉，抬手想去拉女生的手留住人，结果王沫思身形一闪，轻巧躲过他的动作，看着那边厉晴转身想走的样子，忍不住喊了一声：“诶！你等我一下！”

  厉晴哪里管她，头也不回地往车的方向走去。

  王沫思被对方次次都如此无情的模样惊呆了，一时不察被杜景的保镖拦住了。

  杜大少悠哉地踱了上来，在她背后俯身凑近问她：“小道姑看相不是很准吗？怎么？看不出她是个不能靠近的大煞星啊？”

  小道姑是个什么鬼称呼。王沫思努力憋住抽嘴角的冲动。

  “是的，靠近她可恐怖了，说不定会死呢。”她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些单纯，又因为那话语内容透出一分莫名的恐怖来。

  杜景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她这话到底是因为真的知道厉晴的事情，还是仅仅开个玩笑。

  然而看到对方眼底那一览无余的清澈之后，杜景知道，她是真的能看懂厉晴的命。

  厉家本来是本省最大的集团，涉及的行业十分广，跟其他的大家族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系。但从厉晴出生之后，他们家就跟受了什么诅咒一样，先是她的隔代长辈陆续归西，后父母遭遇空难，等到她成年继承厉氏集团股份之后，连一直照顾她长大的保姆都重病去世。

  她的“灾星”之名在上层社会是出了名的。

  16岁生日那天，她的亲戚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个算命先生，只远远看了一眼就断言她命格乃绝命，此生注定孤独终老，还克六亲和伴侣，甚至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会倒霉。

  无形中和她家里人的命运完全吻合。

  吓得厉家旁系的那些人没一个敢和她接触，甚至勒令下一代也离她远一点。

  连本来打算趁着她成年前想要把她的股份捞来的股东亲戚们都吓得不敢打那股份的主意，就怕这人一言不合去自己家周围转两圈，从此自家开始倒八辈子大霉，那真是得不偿失。

  然而她进入厉氏集团之后，用尽手段把因为失去了当家人的集团渐渐从风雨飘摇的境地里拉回来，哪怕有许多迷信的合作商在听到她大名的时候甚至敢直接毁约。

  她完美地利用厉家那些人对自己的恐惧，将整个厉氏慢慢整合成她的一言堂，用了八、九年的时间把厉氏握在自己手中。

  杜家也曾和厉家有联姻和合作关系。

  算起来，杜景算是她的远房表弟，但是他也完全不敢和厉晴靠近，总觉得这个冷冷的女人身上的煞气都扑面而来。

  所以，当他发现这个让自己感兴趣的女生竟然想靠近厉晴时，他觉得这人可能脑子有病。

  “我超～喜欢她的，哥哥可以让开吗？她都快走掉了。”女生笑意吟吟地说道。

  听到她那个超喜欢的时候，杜景就觉得一阵晦气，让保镖松开她——这个傻子非要往煞星身边凑他可不奉陪，谁知道跟喜欢煞星的人待在一起会不会也倒霉啊……

  快步追赶厉晴身影的王沫思对男人方才那个嫌弃的表情表示很无语：

  天煞孤星又不是传染病！这些避之唯恐不及的人都在想什么啊？

  人家克不到你这么远的亲戚好吗！醒醒！旁友！

  但她才懒得说，能不被不相干的人缠着真是十分不错。

  让她意外的是，厉晴竟然站在车旁边站着，而不是坐进车里。

  “咦？你没走啊？你在等我吗？”王沫思笑眯眯地凑上前，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厉晴微微拧着眉头看着她，狭长的眼眸冷冷地看着这个总是找机会往自己身边凑的女生：“你是没听见杜景之前说的话？还是想找死？”

  王沫思惊诧地微微扬着头看她，厉晴身高一米七左右，王沫思才一米六五，走近了不得不如此：“我活的好好的干嘛找死？”

  厉晴不再开口，从王沫思这两次的接触来看，这人好像有点惜字如金。

  见她不搭理自己，她只好换副表情接她的话茬：“好吧，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又克不了我，我为什么要怕啊？”

  “反正我是不会被你命格影响到的，你要不要和我相处试试？”王沫思笑得眉眼弯弯，微微歪着脑袋打量她的表情，对她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势视而不见。

  那边杜景和他的一干保镖回到车上，视线扫过后头厉晴所在的那个方位，见到之前那个女生果然凑在厉晴的身边，不悦地啐了一口，暗道晦气，拉开车门上去了。

  堵着的车子陆续发动离开，厉晴见状也抬手拉开车门准备离开，旁边的王沫思伸手按在她的车门上，假装没注意到对方不想搭理自己的表情，提议道：“这么晚了我一个女生在这种很乱的对方多不安全，你可以送我到附近的地铁站吗？”

  厉晴转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启唇说道：“上车。”

  王沫思悄悄地比了个‘v’字手势，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系统04之前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在她摆摊算命到一半才回来，当时不敢打扰她，这会儿看她空下来了终于有空问道：【你怎么会算命？】它查了地府这人的记录，没发现她有这个技能啊。

  王沫思看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路灯和远处的夜景，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你猜。】

  系统04：【……】

  厉晴开着车，沉默不语，车内也没有开音乐或者电台，十分安静。

  就在王沫思以为今晚的进度就止步于此了的时候，厉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你从哪里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记得大学课程会教授这个。”

  王沫思习惯性地露出笑容，脸颊上两个小小的酒窝衬得她的笑容十分甜美。

  “大学当然不教这个，我可是好好学习的正经学生呢。”

  厉晴对这句话持保留意见。

  她从后排凑到驾驶座后面，故作神秘地问道：“如果我说，我看别人一眼就能知道那人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你信不信？”

  厉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对上那双代替主人卖萌的圆眼睛，又平静地将目光移开。

  语气淡淡地反问道：“你说呢？”

  王沫思靠坐回后座上，端正了坐姿，一副‘我非常乖’的模样，语气十分无辜，故意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唉，你看，我说了实话你又不信我。明明我还是个没进入社会的大学生啊，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在哪里？”

  厉晴：“……”

  系统04听不下去了：【放过‘大学生’这个词吧，它还是个孩子。】

  厉晴看着她欣喜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仍旧十分冷淡，仿佛刚才给别人机会的不是她：“是同意你追求我，不是同意你的追求。”

  王沫思不禁开始怀疑谁才是中文系的学生。

  不过这点难度也在她意料之中，顺手从兜里摸出手机，先换个联系方式再说。

  厉晴报了号码之后，没过一会儿，桌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她修长的食指划过，输入密码之后，目光扫了一眼来电的号码，又锁定了屏幕。刚备注完‘厉大美人’的王沫思探过脑袋正想看看对方给自己的备注，就看到这一幕，表情顿时有些委屈：

  “诶……你都不存的吗？”

  厉晴手机里存的号码都是她不想记住的那些工作上的伙伴。本不想解释的她眼眸在对上对面那双跟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眼眸时，顿了顿，她开口说了一串数字。

  王沫思一脸茫然。

  系统04及时救场：【她报的是你的手机号码！】

  【哦，我还在想这什么密码这么长。】毕竟是临时借用的身体，王沫思在不刻意在大脑里输入什么关键词，是找不到这方面记忆的。

  然而她对表情的掌控可谓炉火纯青，眼眸里的茫然转瞬即逝，渐渐浮上来一层意味不明的笑意。

  无形之撩，最为致命。

  厉晴就属于这一类人。

  尽管王沫思猜测她这多半是天生的记忆力好，但是让对方直接背下来联系方式的感觉十分不错。

  “厉大总裁，有没有人夸过你很可爱？”王沫思右手手掌托着腮，手肘支在桌上，微微仰着脸一本正经地调戏着对面的冷美人。

  饶是厉晴再淡漠也有一瞬间被对方的形容词给惊吓到。

  这家伙，总是有办法让她不淡定。

  线条柔美的丹凤眼中冷冽的光弱下去一霎，她看着王沫思那张笑得纯真无邪的脸上，堪称是戏谑的眼神时，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就不想接对方的这句话了。

  王沫思看上去也十分习惯她的缄默，对此的态度就是，你尽管淡定，不让你破功算我输。

  还好之前点的菜很快就呈上来了，王沫思在动了一筷子之后，很快就把美人先放到了一边，专心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出息。】系统04十分唾弃她这种一言不合就忘记任务目标的行为。

  【这你就不懂了，你想想厉晴的出身，肯定食不言寝不语嘛，我得尊重人家的家教。】王沫思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力是不分对象的。

  然而系统04现在毕竟还年轻，勉强信了她的鬼话——直到日后看见她们的相处模式才发现自己曾经被欺骗的事实。

  吃了一顿饭，要到了厉晴的联系方式，并且还得到日后常刷存在感的准许，白天还顺带着对钱婉来了一波‘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的戏码，可谓是十分有收货的一天。

  而这一切的快乐，都在她晚上躺在柔软大床上贴面膜的时候被残忍的系统打碎了。

  【下个月王沫思有个复试，根据她的初试分数和往年的划线，虽然距离出复试通知还早，但我认为我应该提醒你一下，请保持住她的学霸设定。】

  王沫思对它的话听了个云里雾里，一把坐了起来，在脑子里开始认真整理原主的记忆。

  十分钟之后——

  “一个学霸，放弃了保研名额，果断跨考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专业，这什么毛病啊？”这直接把她完成任务的难度提升到了渡劫的水平啊！

  她现在十分想把当初挑任务的自己给打一顿。

  什么时候过来不好，偏偏挑了这个关键时期！

  考试是个什么东西啊？研究生复试是个什么鬼啊？这个世界的凡人怎么如此可怕！

  更恐怖的是，王沫思跨的学科复试内容是时事类别的，也就是说，她就算搜遍大脑整理完了关于这门科目的初始记忆，复试的时候也——用不上。

  人家考官分分钟问你昨天新闻内容啊！

  王沫思的内心崩溃又绝望。

  在地狱里因为无聊申请打发时间的时候，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人间把生活的方方面面体验得这么极致——

  一个死去多年修炼有成的恶鬼，终于也要品尝被考试支配的恐惧。

  *

  厉晴在接连一个星期都没有看到某人的身影，也没有收到对方的消息之后，感觉有点不对劲。

  甚至猜测过对方是不是属于那种心血来潮撩完转身就跑的类型。

  这也就是她工作太忙的原因，能想起王沫思的时候基本集中在去【孤星】的时候，以及接到九霄老板骚-扰电话的时候。

  刚把无所事事约她下周出国旅游的女人电话挂掉，厉晴本来可以无缝衔接继续工作，却在盯着手中文件项目的标题时愣了好几秒钟。

  旁边的内线电话响起，她看了一眼时间，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