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地铁危机

  夜深人静，一团淡蓝的烟雾从苏以安身上冒出，落到地上，凝聚成一个高挑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袍，长发及腰，他找了根橡皮筋把散乱的长发扎了起来，穷奇好久没有以人形出现，都快认不出自己了，他拿起镜子照来照去，感觉特别新鲜。

  “你要出去？”凌昭侠问。

  “嗯，出去一下。”穷奇走到窗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现在出去，那些人是感应不到的吧？”

  “感应不到，但你要是走街上的话，最好剪一剪头发换一套衣服。”

  “哼！”穷奇大爷酷酷地穿透墙壁出去了。

  曾国豪的家里一片萧条，他卧室被曾妈妈收拾过，床上电脑上桌子上全铺了一层报纸，黑白遗照供在桌子上，只摆了几个苹果和一堆小橘子，冥钞金元宝还装在大袋子里没有拿出来。

  穷奇现身后曾国豪的遗像忽然倾倒，穷奇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摆好遗像，穷奇对着他曾经附身的宿主说：“我记得的。”

  几颗小橘子滚动，碰到穷奇手边才停下，仿佛是曾国豪在感谢他。

  穷奇将橘子揣进兜，顺手使了点小法术，封闭了房间里的声音，即使里面哐当哐当地翻箱倒柜，声音也不会传到外面去。

  他找了好一会，找出几本相册，一本一本地翻起来。

  好吧，穷奇大爷才不会承认，他忘记曾国豪交代的是哪一本了。

  相册里记录着曾国豪和老婆在一起的日子，约会的，逛街的，大头贴的，结婚照的，翻到第三本某一页的时候掉出来一个信封，这里面装着曾国豪求婚时亲笔写给老婆的情书，穷奇收了信封，将这一页的夫妻合照抽了出来，一起揣进兜。

  穷奇又翻开第四本，挑出一张宝宝的特写，又挑出一张曾国豪抱宝宝的照片，完成任务后穷奇原封不动地把相册放了回去。

  翻翻袋子，挑出几叠冥钞，穷奇对遗照说：“好了，我走了。”

  他撤去法术，来到客厅，婴儿车放在墙边，桌上还放着纸尿裤，奶粉，奶瓶，和无敌神器奶嘴。

  房间里的灯没关，穷奇透过门缝发现曾妈妈斜斜躺在床上，抱着一本相册睡着了，她白发凌乱，脸上泪痕未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多。

  宝宝在小床里睡得香，不知梦见了什么，咿咿呀呀地吹口水泡。

  穷奇关上灯，来到床边，伸手抚上曾妈妈的额头，曾妈妈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彻底陷入了睡梦中。

  穷奇给她盖好被子，本来想着走，但又忍不住戳了一戳祖宗大爷胖嘟嘟的脸。

  “再见。”穷奇说。

  宝宝眼睛没睁，却准确地抓住了穷奇的手指，开心地吹口水泡：“呀噗~ba~ba~”

  穷奇弯下腰，在宝宝额上亲了一亲，他削了一截头发绑在宝宝的小胳膊上，念了一句咒，头发像是蒸发的水汽，渐渐融合进宝宝的皮肤里。

  有穷奇守护，宝宝将一生平安，鬼邪不侵。

  苏以安睡得香，一夜无梦到天亮，在鸡大爷嘹亮的鸣叫声中准时醒了过来，自从有了鸡大爷，他彻底改掉了睡回笼觉的习惯。

  “大侠，起床了！”

  “唔……”凌昭侠还没睡够，翻了个身又缩进被子里。

  苏以安只好自己下床，一蹦一蹦地出房间，厕所灯亮着，苏以安觉得奇怪，难道昨晚忘记关灯了？

  等进去一看，苏以安脸都绿了。

  浴缸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一个黑衣长发的男人正往里面丢相片，丢纸钱！

  “你你你！！！”

  “干嘛？”穷奇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没看见老子正忙吗？”

  “你哪位啊？！”苏以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你大爷！”穷奇说完，不理他了，继续从兜里摸出一封信丢进火里，还顺手掏出个橘子，剥皮吃了。

  小饕餮跑出来，拍拍呆泄的苏以安：“别理他。”

  “但是……浴缸……”

  “烧呗。”

  “但是……浴缸上面……”

  电热水器被大火烤得漆黑凹陷，小饕餮推着苏以安往外走，好言安慰道：“没啥，大不了爆一爆而已。”

  话音才落，只听轰一声，但声音只响了一秒，像是突然摁下暂停键，浴室里又变得安安静静。

  苏以安知道，刚刚那一声绝不是错觉。

  在厅里坐立不安地等了半个小时，穷奇大爷烧完东西出来，苏以安才急哄哄地蹦过去，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短短的半个小时他已经想象了n个废墟场面，但是等蹦到浴室门口，苏以安还是没忍住，泪流满面……

  去甜品店吃早餐的人挺多，罗丘坐在角落，拿着本杂志一边看一边喝咖啡。

  当苏以安蹦进店里的时候，罗丘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被跟在苏以安身后的年轻男人吸引住了。

  穷奇非常高，不仅高，还很壮，饱满的胸肌几乎要把苏以安的衬衫给撑爆了。

  他能把长发弄短，却没法掩饰自己的体型，这让他变得非常引人注目。

  穷奇解开几粒扣子，有点怀念曾国豪的身体。

  他被坑怕了，出来后一直没再附身，苏以安心里明白穷奇大爷这是在借坡下驴，宁愿自己消耗法力也不愿意再找人附身。

  正是这决定，让穷奇歪打正着，逃脱了罗丘的追猎。

  苏以安坐进前台忙碌地收钱接电话，穷奇坐在旁边翘着腿玩手机，女孩儿叽叽喳喳地围在前台，视线有意无意地往穷奇那儿飘，陶厨师走过来哐哐地敲桌：“喂！上班玩什么手机，不用干活啊？！”

  穷奇：(⊙_⊙)？？？

  “原来这哥们是新来的服务生！”客人们炸锅了，“帅哥，过来点餐啊！”

  “帅哥来我这边啊！”

  “加水啊服务生！”

  “结账啊！”

  穷奇：“……”

  穷奇转头问苏以安：“你那个朋友呢？”

  “他今天上班，要晚上下班了才能来哟！”

  “那你为什么不上班呢？”

  “爷，我的腿伤了，请假啦！”

  苏以安手机响了，来电信息显示是王总，苏以安马上接通，恭恭敬敬地跟对方问好。

  原来王总决定合作，想跟苏以安详细谈谈，他并不知道苏以安伤了腿的事情，问苏以安今天下午有没有空。

  大生意到手，苏以安当然愿意做，他满口答应下来，拍拍穷奇：“下午我要出去一趟，店里就麻烦你了！”

  “你呢？”穷奇问倚在柜台边的凌昭侠。

  凌昭侠点燃烟，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他刚进来就听见倒霉蛋在聊电话，倒霉蛋要出门，凌昭侠理所当然地说：“我跟他一起去。”

  穷奇：“那我……”

  凌昭侠：“店里就麻烦你了。”

  穷奇：“…………”

  吃过午饭，苏以安和凌昭侠出门了，他们刚走，罗丘结账跟上了，由于感应不到气息，罗丘只当穷奇是新招来的服务生，并不知道他就是追猎的目标。

  穷奇大爷忙碌了一个上午，本想着午饭时候休息一下，结果午饭时间更忙，客人一个接一个，可怜的穷奇肚子咕咕响，他娘的他堂堂一个凶兽竟然在干服务生的工作，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陶厨师在他拿菜的时候偷偷塞了个大包子，穷奇吃了，舔舔嘴意犹未尽，守着小窗口眼巴巴地等投喂。

  陶厨师又喂了他一个大包子，还多赏了一片牛肉，挥挥手，叫他滚。

  穷奇：“……没了？”

  “没啦！”

  “我还没吃饱啊！”

  “滚！”陶厨师又哐哐地炒菜了。

  店里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男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但自从点了菜后，视线便一直盯着厨房的方向，到最后，他索性换了个面朝厨房的位置坐下了。

  哦，原来这是派来盯饕餮的吗？穷奇看明白了。

  “放他们两个在店里，没问题吗？”苏以安偷偷问凌昭侠。

  凌昭侠凑到他耳边说：“没问题，你往斜对面看看。”

  “？？？”苏以安偷偷看了眼，“看什么？

  “靠门的位置。”

  “哦！”苏以安发现了玩手机的罗丘。

  地铁到站，凌昭侠扶着苏以安下车，不出所料，罗丘也跟着下车。在上楼梯的时候苏以安故意没站稳，身后的罗丘逮到机会，马上上前扶住他。

  苏苏麻麻的感觉从碰触的胳膊上传来，苏以安朝他笑笑：“哟，是你啊，巧哦！”

  “巧。”

  “谢谢。”

  “不客气。”罗丘松开他，表情有点儿茫然，奇怪了，怎么又探测不到？

  苏以安憋着笑。

  凌昭侠揉了他脑袋一把。

  苏以安先是回公司拿资料，拿了资料又下地铁，地铁不是直达，还要换线，折腾来折腾去，从地铁出来后凌昭侠以为到了，结果苏以安抬手拦下一辆计程车。

  计程车开了十多分钟终于到楼下。

  凌昭侠叹气：“真远。”

  “大侠，你没来过这边吗？”

  凌昭侠摇头。

  苏以安挤挤眼：“从这儿往南再走两个街道，就是爆炸现场哦！”

  “哦。”凌昭侠扶着他上楼梯，走着走着忽然回过神，“难道你……”

  “上次我见王总的时候，正好看到地铁爆炸。”苏以安在他耳边说。

  凌昭侠沉吟半晌，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苏以安的后脑勺。苏以安填写好登记表，把笔递给凌昭侠，凌昭侠摇摇头：“我不进去。”

  苏以安蹦进电梯，凌昭侠在会客沙发上坐下，他拿出手机，调出新闻视频。

  记者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爆完，浓烟滚滚。

  凌昭侠又调出网民拍的视频，画面非常模糊，但能够看清十几道白光夹着着火星冲天而起。

  罗丘也在看视频。

  但他看的，却是对生还者的采访视频。

  他们手里有一份生还者的名单，然而他们只注意到工地现场的人，远在工地边缘的厨师，办公室主任等边边角角的人物却被忽略了。

  自从罗丘汇报了陶厨师的情况后，上头重视起来，增派了人手。

  山海异兽能附身，当然能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他亲眼看见穷奇从苏以安身上冒出，然而却探测不到。

  穷奇是否又转移了呢？最近与苏以安接触最多的人是……

  “要烟吗？”凌昭侠在他身边坐下，递过去一支烟。

  “谢谢。”罗丘接过烟的时候，故意碰触对方的手指。

  “要火吗？”凌昭侠问。

  “好。”罗丘客客气气。

  凌昭侠身上，也感应不到穷奇的魂魄。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凌昭侠叼着烟埋头玩手机，罗丘也叼着烟埋头玩手机，但罗丘玩手机之余，发了一条信息。

  “验证失败，申请第二种方案。”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消息：“申请通过，扫描解锁。”

  苏以安签了单大生意，心情特别好，一蹦一蹦地跳出大门，喊了声：“大……”

  凌昭侠和罗丘同时抬起头。

  苏以安：“……”

  凌昭侠：“谈完了啊？”

  “嗯。”

  “那回去吧。”凌昭侠扶上他，朝罗丘说，“先走了啊，拜拜。”

  罗丘一本正经地答复：“拜拜。”

  他们先走，罗丘后走。

  罗丘有种感觉，穷奇近在眼前，一直没有离开，既然第一种方法不行，那就试试第二种，反正方法多得是，肯定有一种能探测出山海异兽的魂魄。

  等地铁的时候，小仓鼠不老实了，一个劲地往罗丘脖子里钻，罗丘把它捧在手心，纳闷道：“毛毛，你干嘛？”

  小仓鼠缩成一团抖啊抖，罗丘朝四周看了眼，现在还没到下班高峰，等地铁的人不多，三三两两聊天的，玩手机的，看杂志的，发呆的，没见有任何异常。

  地铁到站，罗丘将小仓鼠放兜里，走了进去。

  苏以安昏昏欲睡，脑袋磕在挡板上咚咚作响，凌昭侠趁着地铁刹车把他的脑袋扳向自己的肩膀。

  到站下了一批人，车厢里空荡荡的，凌昭侠也有点儿昏昏欲睡，广播报站的声音仿佛催眠曲，地铁减速，刹车，但开门声却迟迟没有响起，凌昭侠抬头看了眼，地铁外面一片漆黑，还在隧道里，广播响起，说现在是紧急停车，请不要随意打开车门。

  广播响了两次，忽然，照明灯全灭了，换气系统也停了，意识到不对劲的乘客开始发出尖叫，冷静一点的乘客已经点开手机打电话。

  “没信号？！”不知谁喊了一声。

  尖叫声更厉害了，伴随着男人的喝诉声，车厢里吵闹成一团。

  苏以安也有点儿慌，没照明倒是没什么，但换气系统一停，这意味着车厢里的空气迟早会用完，幸好换气系统的嗡嗡声很快响起，空调一阵一阵地驱散了热气，随后灯亮了，照明系统也运作起来。

  但车还没走。

  广播一遍一遍播放，叫大家不要紧张，现在是临时停车。

  “切，大惊小怪。”坐旁边的一个学生哥推推眼镜，继续玩手机。

  苏以安忍不住问他：“小伙，你倒是很淡定哦！”

  “当然，这趟车到这儿总会停那么几分钟，一停就灭灯。”

  “你经常坐这趟车？”

  “是啊，我从学校回家，每天都坐。”

  “每天都停？”

  “倒不是每天啦，偶尔几天会来这么一次。”学生哥不屑地哼了哼，“反正快到站了，大不了直接走出去呗。”

  无比淡定的学生哥瞄到车门，他转头一看，顿时不淡定了。

  车厢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生怕车门外爬进来什么东西，学生哥发出一声大叫，抱着书包连滚带爬地逃了。

  附近的乘客也呼啦一下退开，躲得远远的。

  随后，他们又觉得自己可笑，也许是门坏了，或者是操作有误导致门开了，地铁隧道里除了电缆还有啥？难不成还能爬进来个人？

  车门外有东西的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他们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

  虽然看不见，但潜意识告诉他们，外面危险，赶紧离开！

  坐在门边的苏以安冷汗刷地下来了，他干笑两声，问凌昭侠：“你……你有没看见东西？”

  凌昭侠没有回答，他扫了眼车门，想站起来。

  苏以安怕他出剑就砍，及时牵上他的手掐了一掐。

  凌昭侠捏了捏苏以安的手指，表示他懂的。

  凌昭侠装模作样地往门那看了看，惊讶道：“哎呀，怎么门开了，好危险哎！”

  “我们……我们换个位置吧？”苏以安强装淡定地问，一只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已经摸到了他脚边，再不逃就要来不及了！

  “坐得好好的，干啥要换？”凌昭侠故意说给罗丘听，“你还怕外面有东西抓你啊，哈哈哈！”

  苏以安：“……”已经抓上了啊啊啊！qaq

  罗丘正戴着大墨镜扫描苏以安和凌昭侠，门打开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发现的。

  大墨镜里，罗丘看到了不同寻常的影像。

  好多人……

  门外，竟然站着好多人？！

  有个女人扒拉着门，已经爬进了半个身子！

  罗丘的掌心凝聚出一团小小的雷球，伸手一弹，雷球飞向车门，那女人缩回黑暗中，外面的人群也一下子散开了。

  人群散开的同时，门关上，地铁震动了一下，缓缓启动，一切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