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交错的轨迹

  罗丘神色如常地打着方向盘，手机信息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魏杰修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罗丘很忙，但还抽时间送他回家。车子开到楼下，魏杰修感激地道谢，邀请他上去喝杯茶。

  罗丘摇摇头，把小仓鼠递给他：“我今晚加班，你帮我照顾一下毛毛吧？”

  小仓鼠熟练地钻进魏杰修口袋里，冒出小脑袋，罗丘笑着挠挠它。

  “早点回去，锁好门，有事给我打电话。”罗丘的视线瞥向小巷子，故意大声说，“不管谁来找你，千万别开门哦。”

  躲在巷子里的诸怀没走，罗丘也没走，直到魏杰修家里亮起灯，罗丘才发动车子。

  robert已经回到酒店了，如今正穿着浴袍，一手红酒，一手薯片地看电视，看到开心处，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梼杌从他身上冒出，凝聚成人形坐进沙发。

  “时间不早了，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梼杌说。

  “不想睡……哈哈哈哈你看你看，真是太有趣了！”

  梼杌起身关电视，robert皱着脸：“啊——”

  “快睡！”

  “不睡又怎样？”

  梼杌笑着摇摇头：“对身体不好。”

  robert今年刚满二十，别看他在镜头前又蹦又跳在新闻发布会上像个老油条似的侃侃而谈，实际上robert就像个大孩子，爱看娱乐节目，爱打游戏，还特别喜欢新鲜刺激的事儿。

  也不知是鬼片看多了还是鬼屋去多了，robert的神经锻炼得异常强壮，被梼杌附身的时候robert既来之则安之，尝试着跟梼杌交流起来，梼杌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是想借电视转播的机会去找混沌。

  “今天真是非常感谢你。”梼杌给他盖被子，“晚安。”

  robert挤挤眼：“怎么谢？”

  梼杌往身上摸，他一穷二白，没钱又没首饰，还能怎么谢？

  robert问：“你会唱歌吗？”

  梼杌轻轻哼了一段曲子。

  robert觉得好好听，问他是什么曲子，梼杌摇头，他是从鸟妖那儿听来的，觉得旋律不错，于是自己加词唱了。

  robert笑道：“你的嗓音不错，包装一下肯定能红。”

  “谢谢。”

  “要来我们公司吗？”

  梼杌笑而不语，robert只好道：“那你再唱点什么吧？”

  梼杌继续唱歌，robert闭着眼听，等robert睡着了，梼杌关灯，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站在窗边往下看。

  酒店外的花园里埋伏着好些西装男，屠程钢正一脸郁闷地坐在长椅上吸烟，张大仙的表情也很臭，他没想到要跟robert见个面竟然这么难，交涉失败被拦在门外，无奈地跟记者一起对着大门望眼欲穿。

  梼杌拉上窗帘，一个半透明的人从窗外探出个脑袋，惊喜道：“哎，终于找到啦！”

  梼杌：(⊙_⊙)？！

  梼杌：“啊，是你！”

  苏以安：“你是？”

  梼杌：“……我……他保镖。”

  “哦。”苏以安飘到床边，摸摸robert的脸，轻唤，“梼杌？梼杌在吗？”

  梼杌：“……”

  凌昭侠终于找到robert的房间，骑着小穷奇飞进来的时候看见梼杌一脸纠结地坐在沙发上，苏以安不认识他，还一个劲地朝robert喊。

  梼杌说：“别喊了，他不在。”

  苏以安：“他去哪了？”

  ……在你面前！

  “他上厕所了。”梼杌说。

  苏以安飘到空荡荡的豪华厕所，对着干净如新的马桶思考梼杌被冲下去的可能性。

  梼杌扶着额，觉得头好疼。

  小饕餮飞进来，惊奇地看到小穷奇叼着挣扎的凌昭侠，凌昭侠一向很淡定，今天是怎么了？

  “咕咕，咕来了。”小穷奇含糊不清地说。

  “安安来啦？！”小饕餮受到了惊吓，“我已经把他送回家了啊！！！”

  小穷奇：“咕了咕咕？”

  “我亲眼看到他回魂的！怎么可能？！”小饕餮跑向厕所，果然看见苏以安正低着头研究马桶。

  没一会，小饕餮驮着满头包的苏以安跑了出来。

  凌昭侠扑上去，摁着捣蛋鬼又海扁了一顿。

  梼杌捏起小穷奇和小饕餮，凌昭侠将苏以安护在身后，手里幻化出大剑，梼杌说：“你敢动我，我就叫醒robert。”

  “叫醒又怎样？怕你呀？”小穷奇气哼哼地咬梼杌的手指。

  “外面来了好多记者。”梼杌把他们放窗台上，眯着眼打量凌昭侠和苏以安，“你们随时可以上电视，甜品店的老板们。”

  “呵，你见过我们？”凌昭侠收起剑。

  “上个身体是你们店的常客。”梼杌化成一缕轻烟钻进robert体内。

  闹钟响了，robert睡眼朦胧地关掉闹钟，捞起被子蒙脑袋，门响了，robert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开门，助理拿着厚厚的文件跟他讲解行程，robert扑到床上，抱着被子继续睡。

  “robert，别睡了，快起来，要赶不上新闻发布会了！”助理真是为他操透了心。

  梼杌附身后没有再吭声，小饕餮用爪子拍拍robert的脸，摇摇头。

  robert睡眼朦胧地坐在床边听助理报告，化妆师和摄影师也来了，同样睡眼朦胧地守在一边。

  天快亮了，进房间的人越来越多，凌昭侠无奈地拍拍小穷奇，示意先离开。

  苏以安不甘心就这么走，还想再争取一下，于是大声道：“梼杌，你是在找混沌对吧？我见过爆炸现场，记得白光飞出去的方向，也许……”

  robert说：“过几天我去找你们。”

  助理：“什么？？？”

  “嗯？”robert一脸茫然。

  凌昭侠摸摸苏以安，朝小穷奇道：“我们走吧。”

  “他真的会来吗？”苏以安回头看了眼。

  “会，他这人言出必行呢。”小饕餮说。

  小穷奇笑道：“上次打赌输了的人吞一头猛犸，他还真的吞了。”

  小饕餮甩着尾巴哈哈大笑：“就是啊，可惜没有让他吞两头！”

  苏以安：“猛犸是什么？”

  小饕餮：“猛犸象，比大象还大一圈的远古大象。”

  苏以安：“……”卧槽那梼杌的体积有多大？？？=_=b

  记者在robert出来的时候争先恐后地涌了上去，粉丝们在栏杆外挥动横幅嗷嗷直叫，robert被保镖和警卫里三层外三层地护着，张大仙在人群里艰难地挤来挤去，别说接近robert，就连看都看不见。屠程钢远远地坐在长椅上，他很聪明地没有去挤，就算挤进去了又如何？现场捕捉梼杌吗？不上报纸才怪呢！

  屠程钢喷出一口烟，他不知道robert的行程，万一人家要出国，事情就变得难办了，他思虑再三，打了个手势，罗丘走出林子，一条电鞭出现在手里。

  “他们要行动了。”小穷奇落到robert肩上，“你小心点，别被电到了。”

  robert气定神闲：“放心，没事。”

  助理：“什么？”

  robert：“嗯？？？”

  电流在地上铺展成网状，在接近robert的途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下来，张大仙手掐指决，毫不客气地把电网反弹回去。

  罗丘认得张大仙，当时在地铁里，这老头单枪匹马地对上了他们的探查小队，还把他们困进了法阵中，罗丘回忆着电视里的情节，双手抱拳朝他一拱手。

  张大仙其实早发现了罗丘，在他行动之前已经布下了阵法，只是没料到正式碰面后，罗丘竟然朝他抱拳，这是在行礼吗？

  张大仙呆了一呆，满头问号地学着他回礼。

  “哟，竞争对手碰面了，这下有好戏看啰！”小穷奇一脸期待，恨不得他们拼个两败俱伤。

  梼杌也很期待后续发展，但车门打开，robert坐了进去。

  人群拥挤，谁也没注意到现场消失了几个人。

  小穷奇在上空飞，小饕餮在地上跑，他们找了一圈，张大仙和罗丘消失了，林子里的西装男也不见了，只剩下屠程钢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奇怪，他们去哪了？”小穷奇郁闷，“一眨眼就不见了？”

  凌昭侠说：“他们还在，只是我们看不见。”

  “结界！”苏以安一下子就猜到了。

  凌昭侠点头，苏以安环着凌昭侠的腰，将下巴搁在对方颈窝，侧过脸亲了一亲。

  凌昭侠推开臭流氓，淡定地指示道：“去那边看看。”

  “你在找结界缝隙？”

  “嗯。”

  他并不了解罗丘，也不了解张大仙，如今两边对上，正好可以围观一下。

  小穷奇跑过去，什么事儿也没发生，结界与现实世界的缝隙并不好找，凌昭侠感应到一点什么，可转了几圈还是没找着。

  苏以安倒是不急，他紧紧地抱着凌昭侠，偶尔偏过脑袋吃豆腐，小饕餮在后面一个劲地吹口哨，凌昭侠满脸燥热地推开臭流氓：“你玩够了吧？快点跟饕餮回家！”

  “啊……”

  “啊什么啊，快滚蛋！”

  苏以安扁着嘴爬下小穷奇，一下子消失了。

  凌昭侠：“……”

  小穷奇：“……”

  小饕餮：“……原来缝隙在这……”

  苏以安落地后被电了一下，他啊一声跳起，发现四周烟雾弥漫，电流乱窜。

  远处发生爆炸，吹来一阵又一阵的劲风，苏以安想过去看看，一只手从浓雾里探出，凌昭侠扯着苏以安凌跳到小穷奇背上。

  “他们打起来了。”小饕餮挂在小穷奇的尾巴上，眯着眼看着浓雾中庞大的黑影。

  苏以安也发现了，好奇道：“那是什么？异兽吗？”

  小饕餮摇头：“不像。”

  那黑影像是一座屹立于天地之间的高塔，爆破声不断地从黑影上炸响，黑影突然产生了变化，开枝散叶，枝条延伸穿插，变形成巨大的笼子。

  笼子还在变化，冒出许多锋利的尖刺，就算是小穷奇和小饕餮也没见过这种玩意，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笼子变到最后会变成什么东西。

  一道道光沿着电路板结构的凹槽缓缓流淌，电压极强，小穷奇只能远远地看着，只听浓雾中张大仙一声爆喝，指决变换，他往前踏出一步，地面冒出巨大的雷球冲向笼子，电弧沿着笼子一路攀升，最后那笼子承受不住电压，开始噼里啪啦地爆炸，体积渐渐缩小，最后崩散成几个穿西装的男人趴在地上呼呼直喘。

  张大仙嘴角带血，右臂焦黑如碳，罗丘作为变形的主体伤得最重，他浑身冒烟，烧成炭灰的西装一片片掉落。

  罗丘爬起身，上衣彻底剥落，苏以安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一声惊呼，凌昭侠也整个人僵住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看到如此恐怖的画面。

  罗丘随手扯开碎布，露出精壮的上身。

  他的身材很好，又高又壮，可他的胸膛中央什么都没有，那是一个巨大的贯穿伤，从前胸到后背，开了个对穿的大洞！

  没有血，没有内脏，这大洞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罗丘抬起头，脸色阴沉地盯着张大仙。

  张大仙眉头一皱：“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罗丘不答，他的手一张，五指变化成利刃，胳膊硬化变形，畸形的翅膀从他后背冒出，金属的光泽中流淌着细细的金色纹路。

  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消灭张大仙，罗丘并没有打算保留实力，身体急剧变换，短短的几秒褪去了人形，三对翅膀展开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漆黑的金属怪物。

  他变化到这种程度，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这是机械构成的怪物，张大仙也看懂了，但明白过来后，张大仙又陷入了茫然之中，。

  罗丘身形一晃，眨眼飞到张大仙面前。

  张大仙在利刃刺来的瞬间突然侧身，抬手架住了罗丘的胳膊，顺势摸了一把，难以置信道：“你……你真的是机械？！”

  罗丘的翅膀延伸出利刃，交错地扎进张大仙的身体中。

  “啊——！！！”苏以安脸色刷地白了，凌昭侠幻化出大剑准备跳下小穷奇。

  苏以安一把抱住凌昭侠，小饕餮也扑上来压着他。

  小穷奇迅速升空，这一场对战张大仙败了，罗丘根本不是人，他的身体非常古怪，似乎是一种有生命的机械材料，张大仙以血肉之躯怎么可能赢得了呢？

  小穷奇往来时的缝隙飞，他们的心惊得砰砰直跳，飞出缝隙后凌昭侠把苏以安丢到小饕餮背上，小饕餮驮着苏以安撒腿狂奔，苏以安回头大叫：“大侠——！！！”

  “别担心，他不是进结界。”小饕餮说，“要加速了，抓稳哦！”

  小饕餮一阵风地跑回家，身子一抖把苏以安丢进身体，苏以安回魂，一下子弹了起来，晕头转向地跑进房间，发现大剑不见了！！！

  “他去博物馆了，你在家待着！”小饕餮朝他龇牙，“不要再出来啦！再出来我就……哇呀别吐我身上！”

  魏杰修被一阵雷声吵醒，看到闹钟，一下子蹦了起来。

  “我的天！！！要迟到啦！！！”

  小仓鼠四脚朝天地在窝里扭来扭去，背后痒痒，它爪子太短挠不到。

  魏杰修急得脑门冒烟，将小仓鼠装进兜，捞起包包的时候绊到被子摔了下地。

  这一摔把他摔醒了，今天休息，闹钟当然不会响。

  哎，真是睡懵了。

  魏杰修将晕乎乎的小仓鼠放进窝，自己坐在床边，捞起裤腿揉膝盖。

  小仓鼠翻过肚皮，又四脚朝天地一蹭一蹭。

  魏杰修抱过小仓鼠，给它挠挠背。

  小仓鼠舒服了，感激地蹭蹭魏杰修的手。

  魏杰修翻冰箱，想找点面包喂它，小仓鼠忽然吱了一声，笨笨地爬上窗户。

  魏杰修吓了一跳，连忙把它抱下来。

  小仓鼠不住地挣扎，朝着窗外吱吱直叫。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连成一片，魏杰修探出脑袋往外看，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车子来来往往，并没见着罗丘霸气的路虎。

  “怎么了？”魏杰修问小仓鼠。

  小仓鼠当然没法回答他，急哄哄地扒拉着魏杰修的手指。

  魏杰修关上窗，放下小仓鼠，结果小仓鼠爪子一挨地马上往大门跑，它开不了门，于是用爪子刨，刨得门呱啦呱啦直响。

  魏杰修看明白了，小仓鼠想出去，他把小仓鼠放进兜，拎起雨伞打开门。

  小仓鼠好急，好几次想爬出来，被魏杰修摁了回去。

  包子店开门了，飘来一阵一阵的香气，魏杰修走向包子店，小仓鼠挣脱口袋掉下地，打了个滚儿，一瘸一瘸地往街上跑。

  “毛毛！”

  “哎，等等，你的包子呀！”店主探出脑袋喊。

  小仓鼠跑得特别快，眨眼窜进了小巷子，魏杰修找不到它，急得大叫：“毛毛！毛毛！”

  “吱！”调皮捣蛋的小仓鼠跑了回来，在魏杰修即将抓上它的时候又一溜烟地逃了。

  魏杰修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手戳在膝盖上：“毛毛……呼呼……快回来呀！”

  小仓鼠钻进墙缝，待拆迁的楼房死气沉沉，魏杰修硬着头皮爬上窗户，翻身落进客厅。

  地上布满了垃圾和玻璃渣，散发着阴冷的霉味儿，魏杰修走出客厅，望着黑黝黝的走廊，心里直后悔没有把手机带出来。

  房间深处响起小仓鼠的声音。

  小仓鼠爬上罗丘的肩膀，吱了一声。

  罗丘拼尽力气恢复人形，扶着墙站起，但没走几步又跌回地上，朝进门的魏杰修露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