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王。”应飞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特种战衣内的一个简单功能。

  “说。”天勋喝下一口酒，看着不远处闹哄哄的掰着手腕的战士，面无表情起说道。

  “即将进入陨石带，例行巡视结束，确定无恙, 是否前进。”

  “可以。”天勋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船舱里安静了一瞬, 天勋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玩，走出了船舱。

  很快，诛漓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舰队的前方。带领着舰队, 缓缓的在陨石带里没有丝毫规律的穿梭。

  陨石里安装了会让导航雷达等失灵的仪器，每年雷王下属军团的研究院都会为此付出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进行研究升级，保证除了特定权限的人以外, 都无法依靠任何的装置, 或者运气，穿越这个陨石带。

  没有人知道，雷王花费这样大的精力隐藏红星，并让天勋坐镇, 正是因为它有着天大的秘密。

  诛漓的全局扫描系统不会被屏蔽，轻松的在陨石带里穿梭, 身后的十艘星舰小心翼翼, 哪怕是在自家外面行驶, 也有生死危机。在红星建成的两百年时间里，一共有两艘星舰操作不当，坠毁在这个陨石地带。更有数不清的探子、军团、星球护卫队和佣兵，无论在外界多么的风光，依旧折戟成沙在这可怕的陨石地带里，成为了太空垃圾。

  当最后一架星舰也驶入陨石带之后，没人知道，就在它的身后，还有三架机甲小心翼翼地尾随。星舰在陨石带行驶的速度很慢，正好适合他们跟随。涂抹了特殊材料的外壳让他们完全融入了周围的环境，还有经过最高科技研发的反侦察系统也在高效的运作，亦步亦趋。

  天勋在诛漓的身体里打了个哈欠，视线落在身后的十三个红点上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最后干脆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睡觉。

  没有人知道，一个可怕的杀局，就在这悄无声息中，布置而成……

  ……

  王晔知道自己在睡觉，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睡梦里，那么清楚的确认自己在睡觉，而他的意识清晰无比的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穿梭，清楚地感知着这个神奇的世界。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世界是白色的，像雪一样纯碎的光芒洒落在他的身体四周，有点冰冰冷冷的感觉，闪烁着淡淡的银光，从天而降，就像童话故事书里的世界。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正在做一个关于冰雪女王梦，今天睡觉前，他才讲给小竹子听的睡前故事。

  或许再往前走一点，他会发现一个冰雕做成的城堡，城堡里住着一个美丽的公主。

  但是很快，他发现着不是童话故事。

  白色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一点点的发黄，然后迅速的变成了金色。他忍不住的伸手去抓住了一个金色的光团，下一秒，就好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他的视野开始飞速的变化，非要去形容的话，应该是他变大了。

  视野不断的缩小，他看见了更多的光团，更多更多的光团，以一种特殊的规律排列起来，构成了一条很长很长的金色丝线。

  原来，不是点，而是线。

  就在他这么认为的时候，视野却还在变化。原本占据了几乎全部视野的金线越来越细，也越来越长，突然间，不知道何处而来的另外一条金线与自己的金线交错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开始。

  更多的金线出现，相互交织着，缠绕着，像是蜘蛛网一样相互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面。

  面似乎还不极致，视野还是变化。

  这一次王晔看见了面的尽头，原来是弧形的，表面光滑，泛着淡淡的金色，不过思考的功夫，整个面都被囊入视野的时候，王晔赫然发现，自己看见的不是点，不是线，也不是面，而是一个蛋。

  金色的蛋。

  这颗蛋像是悬挂在宇宙的中间，有成万上亿的金色丝线从宇宙的尽头延伸过来，将这个蛋紧紧地包裹着，就像是宇宙的心核一样。

  而且。

  这颗蛋是活的。

  在王晔的注视下，它动了一下，从蛋里面传递出一种欣喜的气息，还有一种亲昵的感觉。王晔总觉得自己和它很熟悉，就像是生命的一种共鸣，又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体的。于是王晔也觉得很开心，热切地看着这颗蛋，在心里固执地认为，这是我的蛋。

  “咚！”

  不知何时。

  蛋的心跳跳了一下。

  王晔觉得在这一瞬间，自己的心脏似乎也跳了一下。

  “咚咚！”

  心跳在加剧，王晔的心跳好似也跟着这个声音被迫加快，某种想要突破桎梏的急迫感在心口涌出来。

  然而，蛋晃了晃，又晃了晃，好像里面的东西就是怎么都出不来。

  焦急和不安的情绪传递给了王晔，王晔也急的不行，恨不得一头撞上去，帮着里面的东西出来。

  这样想着，王晔似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真的就一头撞上了那金色的蛋！

  没有声音。

  安静。

  世界一瞬间变成了金色，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但是太挤了，拥挤的感觉似乎连呼吸都困难，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

  真难受啊！

  王晔无法忍受这种拥挤的感觉，他咬着牙，用着全身的力气抬起了手。

  “咔！”

  什么东西裂开了。

  金色的光芒在飞速流逝，很快王晔也看见了一个细小的裂口，那边是自由的味道。

  几乎没有多想，王晔跟着金色的光芒一起撞向了那个裂口。

  “咔嚓！”就像是世界诞生的那一刻般，生命之源终于从蛋里孵化了出来。

  王晔冲出了金蛋，在天空自由的翱翔，无拘无束，化身成了空气，海洋，光线，好像这一刻的自己，就是全世界。忘情的嬉戏，畅快的欢笑。直到某一个时刻，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四周，发现赫然站在一颗星球的外面。

  红色星球上有蓝色的森林和蓝色的海。

  海是四方形的，海浪永远朝着四个方向而去，无论在什么位置，哪怕在红星的外面，视线落处，依旧一个四方形海的中间。

  这真是太奇怪了。

  完全不符合能量运行定律。

  除此以外，这个红星上竟然趴着一个无比巨大，可以将红星抱在怀里的生命。

  黑白相间的毛发，圆滚滚的身子，眼眶周围的黑毛让它看起来憨态可掬，就像是那个总是在王庭的平台上睡觉的巨兽王。

  王晔有点儿心惊对方的大小，尤其是那种可怕的气势，让他有种蚂蚁遇见了大象的错觉，好像只需要对方一个眼神，就能轻易将自己泯灭。

  突然间，那可怕的大貘突然睁开了眼睛，像是被惊扰了睡眠一样，朝着自己的方向大声的嘶吼。

  王晔退了一步，转身就想要逃跑。却在转身的一瞬间顿住了。

  在他的身后，是一片广袤的宇宙，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星球，还有瑰丽的星云，而在自己的脚边，有一片很大的黄色纱幔。在那纱幔上安详地睡着一个人，正朝着自己缓缓地飘来。

  王晔这次是真的吓坏了。

  因为他看见那个睡着的人赫然是天勋，赤裸的身体，姿态随意地睡在那片黄色的纱幔上，就像是宇宙中最完美的生物，圣洁的，无瑕的，而且俊美无双。

  红星在这个巨人天勋的身边，就像一个成年人与足球的差距，好似一抬脚，就可以轻易的将这颗星球踢得远远的。

  “吼！”

  大貘在身后咆哮，王晔回头看了一眼比星球还要大的大貘，以及比大漠还要大得多的多的天勋……

  我靠！

  这太奇怪了！

  果然是在做梦。

  或许是认定了自己在做梦，王晔在惊慌之后，很快地镇定了下来。他观察着大貘，又去观察天勋，不着寸缕的身体让他可以完整的看见天勋的身材，太完美了，就像是首都星上矗立的那座雕像。据说那是人类身体最完美的黄金比例，线条分明肌肉不会过分的膨胀，这是一个修长又充满了力量的身体，恰到好处的复合华夏人的审美观。视线往下滑，忍不住仔细地往天勋的双腿中间看了一眼，唔……唔……唔……姿势不对，看不清楚。

  王晔觉得既然是自己的梦，就应该给天勋按上一个小叽叽才对，看不见是几么个意思啊？话说，让我在梦里意淫一下都不行吗？论钱论才论外貌在现实中都完败，在梦里，比个小叽叽都不让我比，实在太不公平了！

  或许是盯着天勋看得久了，王晔赫然发现，天勋根本就不是睡在黄色的纱幔上，而是一颗颗形状不规则，大大小小的黄色石头。

  怎么……感觉这个画面有点熟悉？

  就在王晔打算深入去想的时候，身后那个抱着红星的貘再次吼了起来。

  “吼！！”

  这一声大吼，像是一个大锤一样敲在了王晔的脑袋上，意识开始渐渐清醒。

  他知道，自己应该快醒了。

  在清醒前，王晔恍惚间感受，在整个大宇宙中，还有着数不清的，像那个貘一样可怕的生命，而在这些生命之上，还有两个地方传来了更加强大的气息。

  一个是邪恶的，贪婪的，黑暗的，冰冷的。

  一个是温暖的，柔和的，明亮的，喜悦的。

  下一秒，王晔睁开了眼睛。

  就看见小竹子坐在自己的身边，漆黑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用着一种似乎不认识自己的古怪眼神，看着自己。

  “醒了？”王晔开口，眨了眨眼睛，觉得精神非常的好，看来那个古怪的梦并没有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小竹子却认真地看着他，沉默着。

  王晔被小竹子的目光看得有点疑惑，抬手在自己的嘴角擦了一下，没摸到什么，又缓缓地放下，与小竹子对视。这孩子的目光，不太对劲儿，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你刚刚发光了。”终于，小竹子开口说道，“是金色的，整个屋子都亮了。”

  “……”王晔眨了眨眼，沉默。

  王晔很快有了联想，否则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梦境是金色的，同时自己还发出了金光。

  更重要的一点，在他开始分析这件事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的精神之海变成了金色。

  金色的精神之海？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不不，不止这一点，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可以“看见”自己的精神之海。

  在大宇宙，对精神力的形容，通常也被称为脑域开发。

  脑域开发没有达到一个程度的人，甚至找不到自己精神力所在的地方。一旦察觉到精神力所在的时候，也就代表了精神疾病的一期，精神暴动即将来临。

  曾经有位全宇宙都著名的脑域学家这样说过。

  一个正常人，精神力应该是平静的，是无法察觉的，就像我们对自己的大脑没有明显的感知一样，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表现。那些以精神暴动为荣的人，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你们会暴动，不是你们的脑域开发的更厉害，而你们有病，病灶发生了质变，终于爆发了。或者说，脑域开发与精神暴动，不能够画上绝对的等号。我相信，这个宇宙中还有人正在平稳的过度精神层次，他的精神之海必然是平静的，可以完美掌控的。

  王晔过目不忘，强闻博记，这条不知道在多少年前看见的一片报道，就这样浮现在了脑海里。

  他记得那之后，这位脑域学家被群起而攻之，之后消失了很久，却一直找不到自己坚信的那个可以完美掌控精神之海的人，最后渐渐离开了大众的视野。如今在什么地方，王晔已经不知道了，再没看见过他的消息。

  这个报道，如今重新记起，王晔突然觉得这件事还可以这样解答。

  正常的人，是看不见精神之海的。精神之海“病变”了，因为波动太大，因此才能够看见，这是被迫的。而自己，精神之海很平静，但是自己依旧看见了。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的精神层次有所提升，所以达到了……不说完美掌控，至少也是初步掌控的程度吧？

  只是，之前一直认为自己是精神力变异，如今这样，究竟是变没变异啊？还是说，可以被掌控的精神力，其实就是这样的，安抚别人精神之海有奇效，甚至具有感染效果？

  那么提升之后呢？

  王晔突然想起自己在梦里看见的一幕，抱着红星的大貘，还有睡在陨石地带上的天勋，还有来自宇宙各个地方的气息，似乎……他可以感受到另外一种层次的生命了。

  那么话说回来，天勋是什么情况？那么大？却是沉睡的？

  “王晔。”正想着，小竹子扯了扯王晔的袖子，小脸上眉心紧蹙，正色问道，“那个光，会是精神力吗？”

  没想到小竹子也会提到精神力，王晔疑惑地看过去。

  小竹子有些不安地说：“会不会是乙心髓呢？就是我和天勋一人给你一碗的那个东西，全宇宙一共就五碗，据说对精神力有很明显的提升作用。”

  王晔一听，眼睛倏地睁大：“这么牛逼的东西？”

  小竹子点头。

  “你们就给我了。”

  小竹子再点头。

  王晔脸上笑容一扬，一把将小竹子搂进了怀里，揉着他的脑袋亲了亲：“太爱你们了！”

  小竹子也不挣扎，由着王晔磋磨自己，一直笑眯眯的。最后还主动扑到王晔的怀里，用脸蹭着王晔的胸口。

  好喜欢，在王晔身边更加舒服了，好像模模糊糊的还可以闻到很好闻的味道，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味儿，但是真的很香。

  小竹子的解释，给了王晔答案。

  由而确定。

  自己的精神力层次，确实提升了。

  可能是全宇宙人类唯一一个突破桎梏的，也可能不是，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不多，甚至很少很少。

  很兴奋，没人不喜欢变得强大，至少从今以后，唱古源曲的效果更好。

  “王晔，王晔，唱首歌。”小竹子再次和王晔想到了一块儿去。

  王晔点了下头，也顾不上刷牙洗脸，抓起吉他就弹奏了起来。

  这一弹，王晔终于明白了。

  随着他的吉他声响起，平静的精神之海突然开始有了海浪，跟着歌曲的节奏，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就好似他的精神之海，在这一瞬间被赋予了活力。那些海浪溅起的水花漂浮在海面上，仿佛水雾一般，却是金色的水雾，迅速地充斥在精神空间里。

  当他开始唱歌，这些金色的水雾就有了发泄口，纷纷从他的口中涌出，扩散在眼前的空间。

  距离自己的最多，辐射面积应该只有这个房间，小竹子被金色的水雾触碰，表情顿时变得舒服了起来。眯着眼睛仰着头，甚至好似可以看见耷拉下来的耳朵和摇着的尾巴。

  王晔还发现，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当这些水雾接触到小竹子的时候，就被小竹子迅速的吸收，吸收的越多，表情就越是放松。

  音乐不停，精神之海不停，水雾被不断的制造，这个房间里的金色水雾就越多，只有小竹子那里，像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都会被吸收，导致他身体一圈大约半米范围内完全没有水雾。

  这样的情况，王晔也不紧张。他不是第一次唱歌给小竹子听了，如果出问题，早就出了，显然精神力是可以通过休息和时间恢复。

  现在消耗的，可能睡一觉，明天就完全恢复了。

  不过小竹子的情况让王晔心中一动，他试图用意志力去控制金色水雾往小竹子身边飘去。然后发现，之前已经离开自己的那些金色水雾并不理会他的命令，静静的在原处漂浮着，而且在快速的消散。

  不同的是，当自己开始有意的控制精神力靠近小竹子的时候，随着他的歌声再次出现的水雾，有大部分都涌向了小竹子，只有一小部分不受控制的散开。

  而且……自己似乎可以控制金色水雾的大小。

  歌声到了最后副歌的高潮部分，王晔决定加大自己的精神力……安全为上，就三成吧。

  这样的念头一产生，原本还有些节制的金色水雾，瞬间争先恐后的钻出自己的身体，比原本浓厚了三倍有余的精神力量，就扑向了小竹子。

  小竹子被金色水雾迎面撞上，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甚至发丝都飞扬了一瞬，紧接着脸色酡红，可怜地看着王晔，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头。

  王晔急忙停止了试验。

  幸好没有用出全部的精神力，看着不舒服的小竹子，王晔对精神力攻击，也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

  真是个杀人无形的好东西。

  可惜还要唱歌，动作太大了。

  “怎么样了？”王晔扶住小竹子。

  小竹子摸着自己的脑袋：“有点头晕。”

  “你看见什么了？”

  摇头：“看见什么？”然后小竹子蹙眉，“你是不是刚刚做了什么？”

  王晔有点心虚，嘿嘿地笑了笑。

  测试精神力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好在王晔现在的工作自由，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自己的行踪。

  路过巨兽王的平台，王晔想起那个抱着红星的大貘，如果说那个就是这个巨兽王的精神体的话，这个大貘真的太可怕了。

  他生涩地调动精神力，有点紧张的在脑海中开口说道：“您好，巨兽王。”

  正趴在平台上睡觉的巨兽王突然抬起了头，准确地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一个不男不女，甚至不是人类语言的声音直接在耳朵里响起。但是王晔听懂了。

  巨兽王说：“你好，真高兴你进化了。”

  “您看见了。”

  “是的，你的精神之海已经不一样了，这是超脱的第一步。”

  “超脱？”

  “是的，超脱。”

  王晔还想要问什么，悬浮车已经开过了平台，向下驶去。就在王晔想要开口让车停下来的时候。巨兽王已经站了起来，巨大的脑袋从平台的边缘探出来，低头看向他。

  “孩子，以后再说吧，他回来了，不要吵醒他，我也要睡了。”

  说完，巨兽王将手收了回去。

  王晔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若有所思。

  谁回来了？

  不要吵醒谁？

  王晔再次想起了那个在巨大的陨石带上沉睡的天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