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金枝玉叶13
作者:周不谨书      更新:2023-07-19 07:57      字数:6547
  防盗章, 请于24小时后刷新重试。  陆明琛自不如说,那是景云帝年少时一起长大的好友, 又辅佐景云帝登上了皇位, 那功劳和情分自然是不一样。

  原本逐渐没落的永安侯府因为陆明琛一人水涨船高,成为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权贵。

  这日早朝,景云帝端坐于龙椅上, 神色不善, 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昨夜皇帝批完奏折, 解衣脱鞋, 正要休息时, 有人送来八百里加急的公文。

  八百里加急乃是朝廷情况危急采取的传递方式,一般在边关告急或者某地有人造反谋逆的时候才可使用。

  因此当景云帝收到这份公文时,都来不及收拾, 匆匆披上外袍,就让人点起了灯, 坐在了桌前。

  这一看公文, 他的脸就沉了下来。

  蛮族举兵偷袭中原, 攻打了南云八城。

  八城之后,便是燕南关, 燕南关乃是屏护中原的兵家重地。

  蛮族一突破燕南关,那关内的百姓便要完蛋。蛮族一向野蛮, 行事作风残暴, 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百姓痛不欲生。最重要的是, 一旦突破了燕南关,那蛮族的铁骑便可以直入中原。是以面对羌族,景朝绝不能退后半步。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以对。

  文武百官可用的竟然没有一人。

  景云帝气得摔了奏折,一双虎目冰冷的扫过下位的大臣,几位武将的身上。

  有人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表示近日江南水患,河道决堤,正是需要银两粮食赈灾的时候,不宜大动干戈。

  这话一出,竟然还有一些人附和。

  景云帝的拳头攥紧,手指捏得发白,忍了忍,终究还是个没忍住冲动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位大臣灰头土脸退了下去。

  见景云帝动了大怒,能站在大殿之上的大臣那个不是聪明人,顿时明白了景。云帝是决意出兵的。他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低下了头。

  景云帝失望这泱泱景国,自己竟然无人可用。

  他叹了一口气,“退朝吧。”

  众大臣伏身行了大礼,鱼贯而出。

  景云帝想了想,对着身边的人道:“陆统领如果回来让他来见朕。”

  景云帝不放心江南的赈灾之事,前些日子就派了陆明琛去守着,几日前陆明琛回到了京城,只是景云帝体谅他一路奔波劳累,特地免了他这几日的早朝,让人回去休息了几天。

  景云帝摩挲着着指上的玉扳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怕这次陆明琛是休息不久了,也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骂朕。

  第二日。

  景云帝下了旨意,封陆明琛为镇南将军,平叛关外蛮族之乱,即日启程。

  陆明琛领旨谢恩,送走了读旨的太监,转身扶起跪在地上的陈氏。

  陈氏抓住了陆明琛扶住她的手,眼中含着点点泪光,“琛儿,朝中武将那么多不挑,皇上为什么偏偏挑了你!我可……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永安侯也不复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眉头紧成一个川字,沉声道:“昨日皇上宣你入宫,为的就是此事?”

  陆明琛点点头,面上的神色很沉稳,搀住陈氏的手,低声道:“母亲,大景周围强敌窥伺,几位大将军镇守边疆难以脱身,皇上朝中无人可用,我身为陆家子孙,大景子民,怎能置身之外。”

  陈氏怔怔的,看着儿子年轻又清俊的眉眼,身上却透着一股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沉稳,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陆明琛对着服侍陈氏的彩云看了一眼,彩云很机灵的上前扶住了陈氏。

  永安侯凝视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腹中有千万句话要叮嘱,只是身为父亲,一向摆着长辈的模样,有些拉不下脸来,最终只拍了拍儿子的肩,鼓励道:“好,好志气!果然是我们陆家的好儿郎,陆家祖辈在上,定引你为傲。”不想儿子牵挂,永安侯将心中的担忧掩去,哈哈大笑道,眼中尽是欣慰之色。

  可陆明琛哪里又看不出,这几年相处,他早已经将永安侯夫妻当成了自己的父母。两老不想让他挂心,他又何曾想让他们日夜担忧。

  只是外地入侵,朝中大臣无一人站出,无论是为了他的志向,一家人的平安,大景的安定,他都必须接下这差事。

  “我不在家,父亲母亲就劳你多加注意了。”见太子长琴正望着自己,陆明琛几步走到他的面前,低声道。

  人的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陆明琛如今对姜清婉的感情暂且称不上一个爱字,却也是真心把他当成了妻子,放在了心上。

  太子长琴点点头,这大概是他生活得最为舒服的一世。锦衣玉食不说,永安侯夫妻两人和善宽厚的性子,待人极好。

  至于陆明琛,说来别人也不会信,两人从成亲到现在竟然也没有圆房,让太子长琴一度以为陆明琛身上有难言之隐。

  陆明琛如果知道太子长琴是这么看自己的,心里只会无奈。

  也许是展老爷子让陆明琛所修行的功法问题,陆明琛这几年过得很是清心寡欲,对于男女之事,并没有太大的欲望。

  何况姜清婉嫁过来的时候不过十四岁,年龄小得很。身为一个现代人,陆明琛要是下得了

  手,那就叫做禽兽了。

  至于纳妾,这种容易闹得家宅不宁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兴趣。

  两人对视,沉默半晌,陆明琛又道,“我留了一些人,你有事,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陆明琛话中提到的人,指的是在自己身边保护多年的侍卫。这些人是当年战无不胜的陆家将留下的后代,到了永安侯这一代,人数不多,大部分也转向了暗处不说,但无一不是忠心耿耿,武功高深。也只有留下他们,陆明琛才能放心奔赴战场。

  陆明琛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了想,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半夜如果身体不适,不要强撑。”他知道对方看起来温温和和,其实内里是个极为坚决执着的人,怕他再出现那次的情况,不免多说了一句。

  太子长琴一怔,低声应道:“好。”他忽而握住陆明琛的手,将手中的锦囊递给了他。

  “刀剑无眼,这是我求来的护身符,你贴身放置,不要丢了。”这护身符其实并非太子长琴从什么寺庙道观求来的,而是他自己制成的物件。太子长琴曾是天界仙人,即使现在修为全无,但知识渊博非常人所能及,用秘法制成一张这样的护身符还不在话下。

  陆明琛微微一笑,心中一片暖意,伸手接过了锦囊,果真按照太子长琴所说的,贴身放好。

  “将军,该准备了。”奉旨成了陆明琛副将的永康安小声提醒道。

  平叛之事十万火急,一刻也耽搁不得,陆明琛自然明白,于是将未尽的话咽了下去。

  目光转向正看着自己的父母二人,他抿了抿唇角,掀起下摆,跪下对两人行了一礼,陆明琛站起身,不再回头,一脚跨出了门。

  陆明琛看着刘三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嘴里骂骂咧咧的朝着另一个士兵冲了过去,神情凶狠,眼中带着几丝血色。而另一个士兵也是咬牙切齿的往刘三的方向直直冲了过去,额头上的青筋只跳,那副样子,就好似与刘三有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

  猜想成真,陆明琛脸色隐隐泛青。

  眼见着面前两人就要打起来,陆明琛眼皮一跳,上前一人一个手刀,劈晕了两人,然后连忙去追之前四处散开的其余人。

  剩下的人,离得不远的都被陆明琛及时救了下来,而剩余的,则是和落得了赵副将他们一样的下场。

  陆明琛目光扫过新增的尸体,面色沉凝似深潭,沉默着回到之前的地方,弯腰叫醒了刘三。

  “……将军?”刘三摸了摸后脑勺,一脸的迷糊,“我怎么在这呢?”

  陆明琛:“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三皱着眉头,“雾……我们跑进了雾里。”

  陆明琛:“……雾?”

  刘三点头:“对,一进浓雾中,我就看见了蛮人。”他看了一眼四周,见到躺在地上的同伴,急忙爬了过去,抬手探了探对方的呼吸。

  陆明琛叹了口气,“他没事。”

  刘三顿时放下了心,满脸疑惑道:“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刚才明明正和蛮族厮杀,怎么现在这里却没有一个蛮族。”

  陆明琛沉默了一下,才道:“应该这雾有问题。”

  刘三有些惶恐的望着四周缭绕的雾气,他听过南疆有毒雾,却没有想到南云这地界的雾气比南疆那边的,还要古怪百倍。

  “将军,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要不要叫醒地上这家伙。”刘三不安地问道。

  陆明琛点了点头,看来迷雾的影响只是一时的,只要人再次清醒过来就不会受到迷雾的影响。

  不过,为什么自己没有受到影响?

  陆明琛沉思片刻,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刘三叫醒了地上的同伴李寒,听到陆明琛的话,摇了摇头,道:“没有。”

  “刚才好香的味道。”李寒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没说别的,先是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陆明琛很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目光转向了他,“味道?什么味道?从哪里来的,”

  是什么样的香味?李寒很是糊涂,摸了摸了脑袋,看陆明琛正盯着自己,猛地想了起来,“那味道正是大人你身上的!”说罢,还点了点头,仿佛在肯定自己的话一般。

  “将军,李寒这么一说,似乎刚才晕过去的时候,我也闻到过!”刘三急忙补上。

  陆明琛听得紧拧眉头,“我身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寻找片刻,将目光落在挂在脖颈

  上的那根红绳上,这个红绳上挂着的正是之前太子长琴送给自己的护身符。

  放着护身符的锦囊是有香味,却与两人话中的浓香不符,陆明琛心有疑惑,然后把护身符解了下来,拿到了两人的面前,“可是这个味道?”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是这个味道没有错,不过和之前的比起来,淡了好多。”

  陆明琛眼中划过沉思的神色,告诉了两人其余众人的方位,并嘱咐道:“你们去问问他们有没有闻到这个味道。”目送两人离开,陆明琛的视线落到手中握着的锦囊上。

  如果猜测没错的的话,自己和刘三几人能够脱险,不是运气,而是靠了自己妻子给的锦囊。

  可这个锦囊,不似俗物,她又是哪里来的?

  “将军。”思考间,刘三和李寒他们领着一拨人很快的赶了回来。

  一群人齐齐的向陆明琛请罪,脸上带着浓浓的自责与内疚,“是我们大意了,擅离职守,我们一群人自请罚罪。”

  陆明琛收回思绪,将疑问暂且压在了心中,颔首道:“回去领军棍五十。”一句敌军来袭的话,竟然引得一队人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逃。即使其中有这古怪的迷雾在作祟,但这些人逃跑的事实却无法更改。要知道,无论是哪一朝的军队,训练士兵以及制定的军规有所差异,但有一条却是永不更改的铁律,那就是临阵退缩者斩。

  只是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因此这些人是死罪可饶,然而这惩罚却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这里,他有些感慨,果然是没有受过磨砺的新兵,如果换了陆家培养出来的那些将士,这个问题绝对不会出现。

  太阳高升,山谷中的雾气渐渐散了个干净。

  让人把地上的断肢残腿收敛,陆明琛心事重重的带着一群人回到了营帐。

  主帅和一队人消失了几个时辰,永康安一人在营帐中等得心急火燎,前前后后,不停的走来走去,等陆明琛掀开帘子进来,差点儿没迎面撞上。

  “将军啊!你可回来了!”永康安哭丧着脸,抱怨道。

  陆明琛嗯了一声,径自往里面走去,铺开了安城的地图,对凑近自己身边,一脸探究的永康安道:“去请胡将军他们。”

  大景将士现今驻扎的地方,是蛮族攻占安城的必经之地。而那迷雾遍布的山谷,可过可不过。

  陆明琛现在想做的,就是把蛮族那些带进这条沟里。

  这件事情,如果策划得当,不知会为大景省去多少麻烦。

  这次景朝中战场经验丰富的几位将军也跟了过来,陆明琛不敢托大,这件事情还是得跟几人商量一下为好。

  这一商议,就商议到了深夜。

  胡将军他们同意陆明琛大体上的计划,只是认为一些细节上还需要修改几人商量着,以确保无误,又用沙盘推敲了好几遍,这才算结束了谈话。

  送走胡将军,陆明琛坐在木椅上,手中拿着不久前刚送过来的信。

  一封是妻子报平安的家信,一封则是手下向陆明琛汇报京城最近的动静,末了还提到夫人正在找一把名为“焚寂”的剑。

  焚寂……陆明琛微怔,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陆明琛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无果。

  想到姜清婉与自己夫妻三年,算起来,自己也未曾真正送过对方什么东西,再过几月就是对方的生辰,陆明琛思量片刻,在回信中最后添了一句“尽所能找”便把此事放了脑后。

  时间转眼到了八月中旬,丹桂飘香的日子。

  南疆传来大战捷报。

  景军使出添兵减灶示弱之计,将蛮族兵马骗至山谷,借用山上复杂的地形作为掩饰,设下陷阱,配合谷中迷雾出现的时机,不费吹灰之力,狠狠折杀了蛮族的元气。

  消息传回京城,景云帝龙颜大悦,下旨犒劳三军,并且还在宫中宴请了群臣共赏丹桂,一扫近日忧愁之色。

  夜色深沉,一灯如豆。

  帐中只点了一盏蜡烛,因此显得有些黯淡。

  年轻的将军坐在灯光下,手中拿着一卷书,难得的没有穿着冷冰冰的盔甲,长眉入鬓,一双桃花眼泛着犹如宝剑出鞘一般锐利的光芒,唇角携着一两分浅浅的笑意,昏黄的烛火投在他的脸上,像是柔光似的,化开了他身上近日来越发凌冽的气息,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温柔了几分。

  帐外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时不时传来高声谈论的敬酒声,伴随着阵阵的欢声笑语,烤肉的味道和醇厚的酒香交织着,香气四溢,空气中弥漫着胜战后的喜悦。

  “陆将军,你不和将士们一起庆祝吗?”坐在将军身边的人小声的问道。

  那是一个生得唇红齿白的小少年,一身青衣。衣服即便算不上华丽,然而衣服针脚细密,质地精致,绝非一般。那在灯光下隐隐浮现的暗纹更不是一般绣娘能织出来的东西,更别提这小小年纪的少年在军帐中的一举一动,好奇之余却不显失礼,处处彰显着对方出身不凡。

  “不必,我去了,他们只会不自在。”想到这群大老爷们在自己面前扭扭捏捏的模样,陆明琛不禁一笑,摇头说道。

  他翻了一页书,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小孩,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他脸上的倦色,“随云,困吗?”他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发,放低了声线问道。

  原随云摇了摇头,竭力忍住自己揉眼睛的冲动,声音很轻地说道:“表哥,我想听你讲战场上的事情。”他仰头看着他,清秀的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孺慕之情,只是那双原本应该熠熠生辉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透不出丝毫的光彩,让人不由得心生惋惜。

  少年依赖的模样不禁让陆明琛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又兼他目不能视,陆明琛心中怜惜更甚,抬手抚了抚了他的头发,温声道:“你先去床上躺着休息,表哥再和你说。”

  原随云闻言矜持的颔首,走到床榻前,自己脱了靴子和外衣,躺到了里面,双手交叠于小腹前,一双眼睛却依旧“望”向陆明琛的方向,模样极为乖巧。

  陆明琛闭眼听了听,复而睁开,叹气道:“忍字头上一把刀。”

  棋局渐渐凌厉起来,波云诡谲,若是有人旁观,一定会被这棋盘上的步步杀机惊到。

  六皇子的步步紧逼,每一子都像是猛虎扑食,势必要将陆明琛的棋子拆骨入腹,与他平日里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形象形成了明显了反差。

  观棋如观人,陆明琛知道,这是对方急躁了。

  他静观棋局,忽然冒出了一句话,“皇上最近可好?”

  六皇子沉默了一下,“操劳过度,恐有中风之嫌。”

  这话一说,陆明琛心里就有了几分明了,也难怪六皇子急了起来。

  六皇子蛰伏这么多年,也急了。那么被皇帝压制了多年的太子,又会怎么做呢?

  陆明琛盯着棋盘,而后缓缓落下一子,不动声色的吞下了六皇子的子。

  六皇子手中捏着一颗棋子,看着已经陷入了死局的棋盘,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唉,娶了媳妇忘了兄弟,连一子也不肯让。”六皇子嘴上调侃道,皱紧的眉头也渐渐松了开来。

  陆明琛知道他这是想通了,颔首回道:“那是,兄弟怎么比得上枕边知暖知热的人。”

  六皇子嗤笑了一声,“爷我又不是没有媳妇,得瑟个什么劲。”说着,便把手中的棋子丢进了棋瓮里。

  “好了,就下到这里吧。”六皇子站起身,抬起眼问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醉春楼?听说哪里的如梦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才色无双。”

  醉春楼是京城著名的风月场所,消费虽高,但确实一众纨绔子弟、达官显贵最爱去消磨时间的地方。

  六皇子去得不少,也带过陆明琛去过那么一两次,说实在的,这京城著名的销金窟,在陆明琛这个现代人眼中看来没有什么吸引力,更别提他现在已经是有了妻子的人。

  这种地方,是非不少,还是能不去就不去的好。

  于是陆明琛就拒绝了。

  “正拜了个师父练武,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