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莫菲简直言灵附身，第二天下午卫临就向全组下了通知，明天午后正式开工，拍摄尹渝祈坠崖与楚云岚诀别的那一场。

  剧组众人虽然嘴上都闹着“卫导你简直没人性”之类的，却一个个都是干劲十足的模样，转天一早不少人已经先行到了拍摄场地忙碌起来。

  莫菲当天也很早就起来了，洗漱完吃过早餐就准备出发去片场，路况没有想像中那么糟糕，不过还是比平时多花了将近半小时的时间。

  今天要拍的戏份场景都在葬花谷，主要的出场人物自然就是温晚和莫菲，其他除了夏筱清之外只有零星几个龙套演员。

  到了片场莫菲先和卫临打了个招呼就跑过去先上妆，经过这么多天，几个化妆师也早就同她熟识，一边麻利地动手先给她打上底妆一边轻快笑道，“温晚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你俩成天跟连体婴似的这会儿怎么分开了？”

  莫菲闻言微微一怔，确实，先前她和温晚真的几乎是步调完全一致，甚至在两个人戏份并不统一的时候也是一样……“这不是我今天的妆比较麻烦嘛，就稍微早来一会儿，你可别把我画得太丑啊！”

  对方拿起一把眉刷在莫菲眼前比了比，“你就放心吧，我的技术你还信不过？”

  在今天要拍的这两场里，身受重伤已接近油尽灯枯的尹渝祈在妆面上自然也要呈现出病态甚至是隐隐让人能看出的将死之态。可以说，这两场在表演上很考验演员演技的同时，在造型方面对化妆师的要求同样也是非常高的。

  古装戏的化妆原本就繁琐，这一回则是更甚，刚开始的时候莫菲还偶尔会看看时间，到了后来就已经是完全由着她们摆弄的模样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如释重负的一句，“行了，你看看。”

  莫菲睁开微阖着的双眼，看见面前镜子里的自己，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面颊，微微有些发青的嘴唇，甚至眉毛和睫毛都是隐隐发灰的颜色……嗯，看起来还真的像是活不久了的。

  身后的化妆师抱着手臂打量她半天，忽地感慨，“我说……莫菲啊我突然发现，你确实很好看。”在这样的妆容下，反而更显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莫菲本可以打趣过去，可是对方的语气实在太过认真，竟让她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

  “那是，”就在这个时候，第三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我家小朋友本来就生得好看。”

  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向门口看过去。

  其实根本也不用去看，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会这么自然地叫着“我家小朋友”的，除了温晚之外，整个剧组都找不出第二个。

  只是眼下多少有些不一样的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莫菲起身往前迎了两步，“温晚姐，严总。”

  其他几个人也反应过来，和她们打了招呼。

  严素只是带些抱歉意味地笑笑，往工作台反方向走了两步，示意无意打扰大家工作。

  温晚却并不打算就这么安分地坐下等着上妆，反倒是有些夸张地抓住了莫菲的手，好一会儿又围着她绕了足足两圈，“真是没想到，小朋友你这个扮相居然也这么漂亮！”

  莫菲有些不自在地稍稍后退半步，“那个……温晚姐你还是先上妆吧。”

  温晚到底也有分寸，点点头坐到了一边，轻轻对化妆师先说了句谢谢就不再作声了。

  看着她们又都忙碌起来，莫菲很自觉地也撤到另一边。

  化妆间虽然不小，但要是和严素一人站在一头也未免显得太过刻意，于是莫菲还是慢慢走到了严素的身边，“严总。”

  在这种场合下，严素也没太在意她对自己的称呼，“嗯。”她想到什么似的笑笑，“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正经看你拍戏。”

  莫菲也笑着，接上一句，“我会努力的，尤其对手戏的时候，希望不要被温晚姐甩开太远。”她的神情语气都十分自然得体，然而与此同时，心中怪异的感觉却愈发明显。

  那一天，在她和温晚一起吃过午饭后，温晚说有事要和严素说。

  说是直觉也好，说是自作多情她也认了，但是莫菲就是觉得，她们两个要说的事，一定或多或少地和自己有关，甚至很有可能谈论的主要对象就是自己。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不去在意，真的是件太过困难的事。

  自然是不好直截了当地问的，却偏偏这两个人之后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半分端倪都没有露出来，甚至连一点点的细节都观察不到……

  莫菲坐在严素旁边，不咸不淡地和她聊着一些片场上的话题。过了一会儿，眼看着温晚的妆也快上完了的时候，严素的助理小雪走进了化妆间走到她们身边，稍稍压低了声音，“严总，机票订好了。”

  严素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她转过头，随口对莫菲解释了句，“明天下午的机票，回z市。”

  确实，作为公司的掌门人，即便没有忙到日理万机的地步，却也不是能一直留在这种荒郊野外来偷闲的。温晚飞快地提醒了一句，“你们可得早点出发，估计这边的路都不好走。”

  严素应了一声，“我知道，明天一早就出发。”

  等到温晚也上好了妆，走出化妆间时恰好迎面碰上正往这边走的叶子，“哎呀，正想来看看你们还要多久呢，没想到居然这么迅速！”

  说着就回头叫身后不远处的卫临，“哎，你不是说要讲戏嘛，快过来。”

  她的语气里竟然有种支使小弟的感觉，然而……被支使得甘之如饴的卫导很快跑了过来，没有觉得有丝毫不正常的地方，“我来说一下今天的这两场戏啊，首先这第一场……”

  第一场戏大部分的场景其实都在室内。

  最后一次确认所有的机位都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卫临喊了action。

  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一个小丫头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镜头随着她的脚步渐渐拉近，直至定格在尹渝祈脸上。

  她半坐半靠在床榻上，脸色差得过分一看便知是受了内伤，脸上的神色却异常平静，“霜儿……”

  那被唤作霜儿的丫头端着药递到她面前，“小姐，这药刚刚煎好……您，您快喝了吧……”

  尹渝祈伸出手，却没有去接那药碗，而是轻轻摸了摸霜儿的头顶，“等我死了，你们若是愿意出谷，就……”

  小丫头低下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早已盈满泪水的双眼，声音却是激动起来，“您又乱说什么呢？赶紧把药吃了吧……您会慢慢好起来的，小姐……小姐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尹渝祈笑了笑，通透而又平静，“傻孩子，你忘了你家小姐可是神医，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状况……总归也就……不过这几天了……”

  这几幕对细微的感情变化和表情的要求都很高，饰演霜儿的演员也还是个新人没什么表演经验，连着拍了好几条情绪一直上不来，眼见得大家都要陪着一遍又一遍地重来，又看着卫临的脸色似乎已经有些不太好，心里不由得发急的同时，表现出来的状态却更加有失水准。

  在卫临又一次喊了“ng，情绪不到位”之后，对上眼前人带着十足歉意泫然欲泣的眸子，莫菲善意地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劝道，“你别急，好好调整一下。不如咱们再一起来顺一下这部分的剧情？”

  离她们几步远的卫临刚刚本来是想喊“再来一条”的，听到莫菲的话不由得停了下来。按理说，莫菲其实也不过是个新人，但是此刻她的样子……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另外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把头转到另一侧，在那边坐着的温晚的目光一直停在莫菲身上，笑吟吟的表情里不难看出几许欣慰。

  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两个人已经私下里又串了一遍台词，看着对方已经渐渐平静的神情莫菲放下心来，远远地示意卫临可以开始了。

  果然重新开始之后的拍摄效果好了很多，虽然尚未达到一条过的标准，但好歹也不会非常费力，完整地走了四五条之后，大体上也就ok了。

  卫临看了看回放，确认了没有任何问题，“ok，这两条都没问题。第一次第三幕准备了。”

  第三幕依旧是同一个场景，霜儿偷偷地抹了把眼泪，然后再一次端起药碗，劝尹渝祈不管怎么样好歹还是把药喝了，话说到一半却是突然听到渐近的脚步声。

  葬花谷鲜有外人进出，而身后这人，一听便知武功不弱。

  霜儿不动声色地自袖中取出银针夹在指尖，飞快地回过神，在银针即将出手的瞬间看清了来者何人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大小姐……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