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师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冲天的火光，火焰让她的瞳孔微缩，不过很快克制住了心中的悸动，坐起身来。

  废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变成大猫的废黑身上，对方软绵绵的皮毛很好地做到软垫的效果。

  而一直都表现得热切，单纯到一根筋的废小白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只是背对着自己，手上的深蓝色双锏正砸在诅咒化作的人形上。

  什么情况，废小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样子，战斗力也变强了很多。从废的印象上来说，对方虽没到弱得随便打倒的程度，但也没到能正面和诅咒互相攻击的强大吧。

  “醒了？”

  废黑又变回了懒洋洋的模样，失去了异域风情的吸引力，她对诅咒也没有什么好奇心，反正现在多了个有力的打手，自己也不需要瞎操心了。

  除妖师跳下黑猫的软绵的身体，抬起手来，手指破口的地方已经被包好了。手帕的样式有些眼熟，应该是自己早先给废小白的那条。

  虽然不知道废小白怎么会到这里来，但她的到来也正好解除了一次危机。废活动了一番手脚，没出现哪里不方便的情况。

  从灵脉穴缓缓流出的灵力在全身循环，修复着原本疲惫的身体，其中还夹杂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熟悉的妖力是属于废小白的。

  役妖契最初就是抽取妖怪的妖力提供给除妖师，只是废的力量很强，一般都是她将自己的灵力给自家役妖强化，难得收到从役妖那传来的力量。

  废小白火焰般灼热的妖力夹在废自身的灵力之中，钻进灵脉穴之中补充着除妖师流逝的生命力。

  抬头看去，梦境已经崩塌了大半，原本地狱的风景慢慢剥落，头顶上的天空也变成了黑色。

  原本诅咒之中就该是模拟着镇魂塔的内部结构才对，这下才算是符合了最开始的情况。

  不过随着废小白的攻击，妖力的传递更为明显，役妖们的身影却也变得模糊。

  本来就是梦境，他人的意识会被废本能地排斥出去，自然也就在诅咒的影响变弱的时候，获得了掌控自身梦境的主导权。

  “小白。”

  废喊住还在跟诅咒化形对打的役妖，后者收住手快速地窜回来。

  “主人，您觉得好点了吗？”

  比起印象中的青涩成熟许多的脸庞，让废一时有些不确定。这个已经张开，褪去纯真的脸，是自家那个孩子气的役妖吗？

  “你们先出去，在外面等我。”

  没有让自家役妖对诅咒赶尽杀绝，废也明白诅咒和灵力是一体的，自己将诅咒彻底毁掉的话，灵力的增长估计也会停止。

  而且，比起毁掉，自己还有更好的方法去使用它。

  废小白听话地散去妖力，手中的双锏消失，赤红的双眼定定地望着废，像要确认主人是不是如脸上表现的一样恢复了行动力。

  “乖孩子。”

  除妖师伸手轻抚废小白的头顶，身高上对方已经长到跟自己相差无几的程度，不过役妖也很自觉地低下头来方便被废抚摸。

  被主人顺毛的废小白满足地眯起眼，原本因为成长而显得冷硬的表情柔和下来，乖乖地任由除妖师的手掌弄乱她的头发。

  “我很快就出去，乖乖等着。”

  废捏了一下役妖的脸颊，眼神虽然没有变化，面部表情却柔和了许多。

  “是，主人。”

  清亮的稚气嗓音变得低沉一些，却一样是女孩子的柔美，废小白完全顺从主人的安排。即使她上一刻还抱着要将诅咒赶尽杀绝的年头，这一刻脑中只剩下废的模样。

  废黑不需要除妖师多费口舌，直接甩甩尾巴，缩小了身形，像是被慢慢擦去一般，变得越来越浅。

  只是离开之前，黑猫的竖瞳对准了除妖师，直直地看着，却一言不发。

  废小白站到一旁，身影也很快变淡。

  役妖们都离开后，废站直身子，感受着体内的力量涌现，看着四周不断崩塌的地狱景象，藏在之后的幽深黑暗仿佛要将诅咒以及她都一起吞没。

  “我讨厌你这样的东西。”

  废朝着倒在地上，诅咒的聚合体，不知还有没有行动能力的扭曲线条低声说着。

  她慢慢地走近那一团本就不是人的东西，因为是在梦中才得以显形。

  “就算做出来跟记忆里一样的东西，也不是对的。”废的鞋底印上线条的正中，看起来就像踩到了对方的心脏一般。

  “不要太嚣张了，区区诅咒。”脚底轻轻碾动，除妖师的脸上没有表情。说出的话也没有起伏，即使那内容明显表现出本人的怒火，却还是平板得没有感情。“给你一个教训，不要再做蠢事。”

  有别于灵力的深色光芒发出，那是属于废隐藏起来的，由于本身的血统而存在的力量。

  拥有名为白泽血统的废，最擅长的自然是对妖怪方面的知识。原本是除妖师，死后却成为怨灵一样存在的诅咒，也一样是知识范围内。能解析这东西，就是除妖师不为人知的力量。

  不过除了对神秘性的东西有加成，其实原本也和鸡肋没多大区别，平时的战斗也用不到，最多也就增加一些对妖怪的知识储备，一看到就能知道是什么类型的妖怪的程度。

  扭曲的线条构成近似人形的东西，发出尖叫声，那其中的不知存在着多少人同时发出的怨恨。

  除妖师没在意，手掌一扯，人形上类似手臂的部位就被她扭了下来。

  “□□——”

  无法分辨的声音从底下发出，除妖师皱起眉，淡淡地吐出一句。“好吵。”

  接着废脚上的力道加大一些，对方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变为了低声的咒骂，只是那咒骂也是好多人混在一起，无法听清的吵杂噪音。

  废没再继续，放开脚，身上原本因为诅咒消失而轻松许多的舒坦感，随着诅咒变淡再度缠上身，又再一次加重。

  灵力彻底充斥了全身，梦境也完全塌下，视线范围内再度变成一片漆黑。

  除妖师闭上眼睛，意识一黑再亮，眼前看到的又是镇魂塔的柱子。

  “离主人远点！”

  刚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废小白呲着牙怒视尚梨，除妖师坐起身来，不知道这两又在闹什么。

  “大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役妖想替她做决定吗？”

  “事后才跑来的家伙，不要靠近主人！”

  “没有妾身的帮忙，你怎么进化呢？”尚梨不以为然的模样，熟悉她的废却清楚对方已经维持警戒的姿态了。

  不过一下没见，不管是废小白还是尚梨的实力都增长了许多。

  “小白。”

  嗓子的干涩使得除妖师的声音听上去沙哑微弱，但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废小白还是听到了，迅速转过来跪坐到废的面前。

  “主人，小白在。”

  除妖师按在役妖的肩头站起来，身体因为过度抽出灵力而变得疲惫。

  “大人，您果然没事。”

  “嗯。”

  废抬眼看向尚梨，兔妖眼中倒是和之前没有区别，满溢出的欲望和仿佛要将自己纠缠至死的黏稠暗色。

  “主人……”

  废小白欲言又止，扶着主人的手收紧一些。

  “？”

  除妖师看向役妖，对方却只是拧着眉头不说话。废了然地拍了拍她的头，松开手站稳，役妖也适时地不再搀扶。

  “大人您这一昏迷，变得热闹了许多呢。”

  尚梨无视废小白投来敌视的目光，几步上前就抱住废的胳膊。

  “不是遂了你的意吗？”

  兔妖被除妖师看穿一切的视线扫去，不退反进，更为贴近了她。

  “什么都逃不过大人的眼睛呢。”

  除妖师低下头，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折磨得她敏感的鼻子不舒服。

  视线范围内白色的除妖师长袍都被鲜血染得全红，额头垂下的发丝也沾染了血色。

  全身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一般的废，她从气味中明白过来浇在身上的血是属于妖怪的。

  只是略一思索，除妖师也理解了为什么会有这东西在自己身上。

  “你现在是首领了？”

  废一瞬不瞬地看着尚梨。

  对方维持着笑脸回看。

  四目相对，一触即发的压抑空气萦绕在两人之间，最先打破这氛围的是尚梨。

  兔妖笑着趴在除妖师的耳边，吐气如兰。

  “大人有精神了，可以做吗？”

  废蠢蠢欲动的灵力平息下去，瞥一眼除了妖力增加以外没有任何不同的尚梨。

  “不做。”

  “诶，大人，妾身已经忍耐不下去了，来做吧？”

  废伸手将几乎要贴在自己脸上的兔妖的头推到一边去。

  尚梨既然干掉了那些贡献出血液的大妖，以妖族强者为王的规矩，她现在应该能成为仅存的几名大妖怪之首，随时担当攻击人类的领头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从食物链上来说，人和妖怪是不可能和谐共处的。

  兔妖的态度也说明她没有与废对立的想法，除妖师自然就不费心做警惕，或者是做好杀死她的准备。

  即使现在兔妖变强了许多，也只有和现在的废小白相差不多的程度。比起废来，还要弱小一些，并不是无法杀死的敌人。

  也许是察觉到了除妖师的杀气，尚梨才会示好。她的眼中透出的可不是全然的臣服，即使是说着多么温柔的话语，那暗藏的刀锋也刺痛着除妖师。她毫不怀疑只要给了尚梨机会，兔妖就会背叛自己。

  只是在危险上走钢丝，废也不会展露出多么恐惧的色彩，不如说因为任务的关系，也差不多习惯了这样总是处于危险的状况。就算明知是养虎为患，至少在对方还有些用处的时候，废是不会下手将她驱逐出去的。

  尚梨锲而不舍地抱着废的手臂撒娇，随着对方一起落下镇魂塔。

  背后被留下来的两只役妖，前者甩着黑色的尾巴跟着一起跳下去，没有什么感想。后者磨了磨牙，指尖轻搓间洒下一些火焰，滴落到地板上烧灼出一些细小的孔洞。

  不过即使再气愤，做出决定的是主人，役妖也就没了可以置喙的地方，忍着想要干掉那只嚣张兔妖的冲动，也跃下镇魂塔。

  散发着光芒的法阵随着输送力量的除妖师远走，慢慢收敛了光芒，抽出的灵力积蓄在镇魂塔内，成为加强亡灵的牢笼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