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导演那边匆匆赶来, 别说调整精神状态了，她现在连身体状态都跟不上。

  刚刚电梯突然坏了, 苏杭是小跑着上的六楼——这要是十几层, 恐怕她就直接回家去了。

  韩平见着她直喘粗气，满身大汗, 一副缺乏锻炼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苏杭深深鞠了一躬，努力深呼吸平复心情，开始回想剧本试图沉入角色。

  …………

  三分钟后，韩平冷脸道：“好了。”

  苏杭闭上眼睛，内心失落——她是知道自己表现并不好的，但是——我本来可以做得更好的。

  刚才在上一场试镜中太过投入，心情还没能平复。要快速进入天差地别的另一个状态, 太难了。

  现在的苏杭还做不到。

  韩平把她的资料顺手丢在桌子下面一个大大的硬纸盒子里。那里层层叠叠的各色资料夹已经堆积如山了。

  “你不行——这个角色你根本不能胜任。苏杭，你演不了月歆。”

  “这个角色风尘而复杂，风情万种流露万般欲望, 流连声色犬马烟花之所。你刚刚演的那叫什么？那是妓|女吗？那是‘圣女’吧！”

  如此直接的否定，纵然再三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来见韩平导演, 苏杭仍然有一点面色苍白。

  她略微恍惚, 努力让自己平静的深吸两口气，刚想轻轻点点头说两句礼貌的话，却又听到韩平口气似乎不再尖刻。

  “你怎么会想到来试月歆呢？”

  韩平往背椅里面躺靠, 苏杭角色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竟然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笑意。

  “因为这个角色是我没有尝试过的。”苏杭解释说, 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导演，流露出一些不好意思，“我知道自己的表演不够好，但我很想成为一个更好、更全面的演员。”

  韩平闻言翘起二郎腿，放缓了声音说：

  “演不出来就不要勉强自己尝试，演员选择符合自己的角色远远比强行‘转型’‘挑战’什么的要好。”

  这世界上能有几个天才，演谁像谁？

  苏杭有点沮丧，但她也承认，韩导演说的不无道理。

  是自己太过心急了。

  对于新人，稳妥是个不错的选择，选择太不贴脸的角色又不能表演好，风险是很大的。对于关注度很高的新手而言，这样做不但得不到好评，反而很容易被人抓住空子大肆诋毁。

  苏杭低顺道：“我记住导演的话了。”

  她又深深鞠了一躬，便打算转身离开。

  苏杭前脚刚迈出门，就听韩平在后面喊她：“哎，你站住。”

  韩平拿个铅笔头一下一下敲击着他面前大沓大沓的厚剧本，不愉道：“我叫你走了吗？我话还没说完呢——”

  苏杭莞尔，她笑着回转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韩平：“好，导演，我听您说完。”

  韩平说：“这戏里没有适合你的角色，但是你演的不差。”

  苏杭走出去好一会，唇角都是翘着的。

  怎么被韩导演说上这么一句，就那么开心呢？

  等到回到公司，费溪见她那么开心，忍不住问：“试镜怎么样？林导演这边还ok吗？”

  苏杭比了个v字：“嗯，相当ok啊。”

  “呵……不错嘛。”费溪翻了翻手里的书，推推眼镜装作不在意的又问，“那韩导演呢？”

  “惨不忍睹。”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费溪竟然有一点幸灾乐祸。叫你不要去叫你不要去你偏去，看，我说的不错吧？

  兴冲冲去碰一鼻子灰，何必呢。

  不对啊。

  费溪心想，她是后见的韩平。据自己多年的经验，被韩大导演之毒舌数落过的人，没有一个出来还能保持愉悦的心情的。

  ……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惨痛教训。

  而眼前的苏杭，嘻嘻一笑，神采奕奕，脸上哪里有半分压抑郁闷？

  费溪眼睛一眯：“苏小杭啊，你没说实话吧？韩导演那里到底是怎么个说法？不说实话我扣你工资啊！”

  苏杭心想贵公司还真是喜欢拿扣工资来威胁别人呢。

  她眼珠转了转，笑吟吟说：“韩导演给了我他的名片。”

  费溪一口茶从嘴里喷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来：“——不是吧，这也行？”

  “导演还说，下次有合适的角色他会来找我的。”苏杭似乎还嫌不够似的，补充道。

  “你你你。”费溪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点点她，站起来又坐下，“你这运气也是好到爆！”

  “至于林导演么，那边说，11月中旬开拍。”苏杭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憧憬。

  “今天是你的大日子。”费溪感慨说。

  “我会记住今天。”苏杭笑，“记住每一个帮助过我的人。”

  ·

  对演员而言，‘红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有些人细水长流，日积月累，终于等到了一部适合自己的作品。

  有些人出道即巅峰，一路飙升，从最开始就站在金字塔尖。

  还有一些人尝遍世间冷暖，心灰意冷，却在一夜之间，一夜成名。

  九月十号，小学中学已经开学数十日，大学生有的已经在学校，有的刚刚拿上行囊。而就在这一天，《锥心密令》开播了。

  《锥心密令》是未播先卖，制作方早已经收回了成本，现在为收视、网播和热度所紧张的，是电视台。

  星空卫视独家黄金档日播。

  开播前的宣传自然也是无比的盛大，华丽的画面、跌宕的剧情、适时的狗血，以及……颜狗的盛宴，这部《锥心密令》甫一播出，已经上了“剧王”的备选名单。

  事实上，在这部《锥心密令》播出前，以电视剧王牌为傲的星空台，由于竞争台的存在和崛起，虽然仍连续好几年拿下了剧王名号，收视领先的播出剧总体上却越来越少。

  最近这段时间，随着竞争台的崛起和壮大，更是连向来排最首位的黄金档收视，都只是在艰难的维持着微弱的领先。

  星空台买这剧花了多少钱？没有人知道。

  ——大家都知道的是，万一这剧砸了，恐怕连带着星空台的年均收视都得输给隔壁电视台。

  对于以广告收入为生的电视台来说，这项指标意味着赞助商的优先顺位，意味着几亿的收入变动。

  对于收视的关注从播出的时候就达到鼎盛。

  叶沐风的粉丝群对于监测收视是极为熟悉的，在看到实时指数变动时他们就内部明了了这部戏绝不会差，信心爆棚。

  大量黑粉想借着野榜黑收视也不得不收敛，心里恨得牙痒痒，心想这次大概是没法黑了。

  不过么，剧播出是礼拜五，接下来就是休息日，收视率周一才出。这个时间差，足以做很多文章了。

  接下来的两天，是媒体营销的狂欢。

  正面的：“密令开播热度疯狂！”“制作精良团队良心！”“弘扬传统文化，王妃衣服上刺绣的意义是？”

  中性的：“网爆锥心密令演员片酬表！”“国剧的未来在哪里？”

  负面的就更是多如牛毛了——“苏杭新戏演技尴尬？”“锥心密令剧情一塌糊涂，资方干涉过度”“红如叶沐风也演不了电影”云云，还反复对两位主演的黑历史开枪。“绯闻天王与后台女星不得不说二三事”等等，吸足了眼球。

  这一波负面倒是把锥心密令的热度炒到了新高。

  周一九点，收视率一直难产，黑子高呼运作，粉丝竭力反黑。

  九点三十六分，就在一片片的□□起伏里，收视终于出来了。

  4.24。

  这个收视率意味着什么？

  4.24是……仅比去年剧王《夏陵》的大结局（上）的收视率低0.12个百分点，是《常瑶传》首播收视率的两倍，超出《长风起兮》平均收视两倍！

  苏杭的粉丝倒是挺淡然的。

  他们家偶像参演的剧，似乎就没有收视不好的……

  激动的，反而是经历千帆过尽的叶家军。

  叶沐风的收视好吗？好啊，他拿下过三年的剧王，多次获得视帝就是肯定。如今的叶沐风早就是收视保证，不然片酬能高得令人咂舌嘛？

  但是叶沐风出道多年，他也不是一直就这么顺的。他扑过，大扑过！电影有过票房不到一千万的惨剧，刚刚担正时，电视剧收视率有好几部不过一。

  他的粉丝都是挣扎着成长起来的，早就金刚心。

  这次合作的女演员又是新人，没名气没地位，他们早就看扑，并宣称能接收，反而因为资源虐，圈了一波亲妈粉。

  收视一出，虽然在野榜时就有心理准备了，仍然还是被吓了一跳。

  本来就热度极高。开播后这一下猛药，《锥心密令》的网络指数直接从波浪起伏划了一道垂直线，一路升上天去了。

  媒体，观众，犯红眼病的，谁不盯着呢你？

  叶沐风也还罢了——他本来就是一线尾的地位，商业价值在那里摆着，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底子厚，在电视剧小生市场上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也没人会下那没用的功夫在对他大黑了。

  ——他很红，但已经到顶了。虽然很残酷，但就是这样。不演电影不转型，在偶像剧里打转，一个男明星，三十出头了，能到哪呢。

  苏杭，苏杭不一样。

  这两年，小花旦奇缺，好不容易上位一个程怡安，又断送了风头最劲的那个周思晴。这市场需要新人来填补，咖位一变就是几千万的差别。

  处在上位期的这位女演员，她的天花板会是在哪儿呢？

  ——或许从这部剧官宣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