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作者:柳绪琬      更新:2023-07-22 09:08      字数:4124
  怀孕过了八月以后,按照契丹人的生育习俗,要先启建无量寿道场,逐日行香礼拜一月。

  眼看着孩子将要出生了,嫣莞是既欣喜又紧张,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也不知道长得像谁多一点。

  孩子会不会真如燕哥所说,是个女孩?

  当然了,不管孩子是男是女,不管是调皮的还是听话的,只要是她的孩子,她都喜欢。

  隆绪常常过来看望她,关切地嘘寒问暖,一日就与她说道:“若是感觉快要生了,要到道场上先烧香,望日八拜。”

  契丹人崇拜太阳,故而妇女产前有拜日的习俗。

  嫣莞点点头回应他,表示明白了。

  又过去了几日,嫣莞感觉到肚子一阵阵发紧,渐渐痛得五脏六腑都好似要裂开了,以往的经验告诉她,日子也差不多了,快要生了,便让人先带她前去拜日。

  拜日仪完毕后,她又被婢女领进了一座大毡帐。

  外围有白毡帐四十八座,径围七十二尺,婢女解释说,每个毡帐里都有角羊一只,待到生产时,小帐里的人会用力扭羊角,羊声俱发,这样可以分散产妇的注意力。产妇生产时,也会感到没那么疼痛了。

  很快,几个婢女过来了,请她到甘草苗上躺下,又将她的眼睛蒙上,据说这都是契丹人的生育习俗。

  继而,又来了几个接生嬷嬷,为她检查了一遍,道:“娘娘,胎位很好呢!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等会儿生产之时,你可切记不要高声尖叫,免得耗费体力。还有,太疼的时候也不能憋气,免得把孩子憋坏了。”

  嫣莞这会儿已是满头大汗了,点点头道:“我知道。”

  她能感觉到,腹中的小生命不停在动,好像已经等不及了,想要马上挣脱出来看看这个世界。

  巨大的痛楚一阵接着一阵,嫣莞忍了一会儿,终是受不住了,就这么嘶叫了一声,羊叫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有一种翻动大地、摇撼山岳的声势。

  这样一来,疼痛好像也被分散了不少。

  嫣莞咬着唇,使出了全力,一想到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这样的喜悦之情让所有的痛楚都变得不值一提。

  远处,隆绪心急火燎地踱来踱去,由于不放心,准备过去看看。

  一旁的小太监急了,劝道:“圣上,女人生孩子的地方是不洁之地,有血光之灾,您可千万别靠近啊!免得……”

  “住口!”隆绪实在是恼火了,吓得小太监将余下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然而即便他发怒了,一旁的几个嬷嬷还是上前来劝道:“圣上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隆绪大怒道:“那种地方?那种地方怎么了?我不觉得那是什么不洁之地,也不觉得会有什么血光之灾。”

  看着他暗沉无比的脸色,几个嬷嬷和小太监面面相觑了一眼,心惊胆战。

  但是有人仍然不要命地说道:“圣上还是不要靠近那种地方为好啊!”

  几个嬷嬷和小太监见了,也跟着不停劝说,他们是心想着,他若是沾染了那些不洁的东西,太后怪罪到他们头上,那可如何是好啊?

  有太后在上,他们自是不用怕他的,做好本分的事情就可以了。

  眼见着一个个都极力阻拦他,隆绪气恼至极,但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继续踱来踱去。

  紧接着,他又蓦然皱起眉头,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孩子的啼哭声?

  很快,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了那嘹亮的啼哭声,一声一声传入了他的心坎。

  有婢女跑过来告诉他,是个女孩,母女平安。

  如此,他便也放心了。

  隆绪很快赶过去了,步伐如飞,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这个他期待已久的小生命,同时心想着,从今往后,他与她之间,终是有了一丝牵连,再也扯不断。

  这样真好!

  岂料他去的时候,仍然有不怕死的小太监将他拦在外头,硬说里头有血光之灾,不肯让他进去。而外面风寒,刚出生的孩子也不宜抱出来给他看。

  隆绪适才忍了,但这会儿坚决不能忍,于是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强行冲了进去。

  冲进去的时候,他瞧见接生嬷嬷已经将孩子包裹好,见他来了,嬷嬷们相视了一眼,慌忙准备跪下行礼。

  隆绪命她们不必多礼,其间多看了孩子几眼,也没来得及细看,就匆匆赶至嫣莞身旁,关切询问她可有不适。

  嫣莞摇了摇头,眼珠子紧紧盯着孩子,她虽然十分疲倦乏力了,但心里头因为激动,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这孩子真的好小好小,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不过这眉眼间,与隆绪倒有几分相像。

  嫣莞以前听人说过,两个不同种族的人生下的孩子,总是会比一般孩子好看些的。

  她与隆绪的样貌都算不错的,两个人又是不同种族的人,也不知这孩子长大以后,会不会真的很好看?

  往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隆绪紧握着她的手,也没多说什么了,又命令下人立即去准备。按照契丹人的习俗,需在行营中奏汉乐,以迎接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

  嫣莞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由于实在太过疲乏,所以闭眼休息了一会儿。

  一觉醒来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人精神了好多,也终于可以好好瞧瞧她的孩子了。孩子好小好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小,什么都小,真的好可爱啊!

  她颤颤巍巍地伸手去碰,一股狂喜在心头盘旋着,这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终于再一次做了母亲。

  一旁的婢女见她看着孩子出神,都不敢出声打扰她。

  没多久,萧太后过来看望她们母女俩,又给了嫣莞一些赏赐,然后方离去。

  萧太后去了没多久,隆绪从外而入,他将孩子抱在怀里,低下头又见怀中的孩子正瞅着他,骨碌碌的大眼睛明澈有神,小脸蛋上似乎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正冲着他笑呢!

  隆绪见状,心情大好,笑着对孩子说道:“宝宝,我是爹爹,什么时候喊声爹爹给我听听。”

  孩子还那么小,自然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甚至可能根本看不清他,不过隆绪却已经高兴坏了,将她抱在怀中,犹如抱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不,不是犹如,这本就是世上最珍贵的小东西。

  很快,燕哥迈着小腿进来了,先是望了望隆绪手中的小宝宝,然后奶声奶气地问嫣莞道:“你把小宝宝吃下去了,又是怎么把她吐出来的?”

  周围的婢女忍不住扑哧一笑,相视了几眼。

  嫣莞望着燕哥,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笑道:“傻孩子,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燕哥奶声奶气道:“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嘛!”

  隆绪抱着孩子,在燕哥身侧蹲下来,道:“现在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又笑道:“看看你的小妹妹,可不可爱?”

  燕哥看了看,高兴地点点头,又问道:“有了小妹妹,爹爹以后还会不会经常抱我?”

  隆绪笑道:“傻孩子,你和你妹妹一样,都是爹爹的心头肉。你若想要爹爹抱,爹爹一定抱抱你。”

  燕哥高兴地说好。

  接下来的日子,隆绪每天都过来探望她,细心地过问她和孩子的情况。

  她对着他,只喜欢摇头点头的,即便这样,他也不闹不怒,依旧对她关心备至。

  见她要亲自哺乳孩子,他怕她累着,让她把孩子交给奶娘,却被她给拒绝了。隆绪自是不放心的,因此劝了好久,嫣莞也实在不耐烦了,就直接告诉他,她不喜欢别人来喂她的孩子。

  见她执意如此,隆绪也只好随她了。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孩子满月了。

  隆绪在行营中摆了宴席,让宫嫔们聚在一起庆祝孩子满月。

  也就在这一日,他给孩子起了个名叫“赛哥”,又封了孩子为郡主。

  嫣莞并不知晓孩子的名有什么含义,不过既然是隆绪起的,她也没敢多说什么。

  因她出身卑微,她的孩子暂时只能封个郡主,和燕哥相比,必定是低个好几等的。等级虽然有差别,不过她觉得这份父爱应该是没有多少差别的,毕竟都是他的孩子。

  很快,柏儿让人送上了礼物,是一把雕刻精致的金制长命锁,颇有分量。

  柏儿笑着说道:“姐姐,这个长命锁是我送给小郡主的,希望她这一生都能平平安安。”

  嫣莞接过来看了看,笑道:“柏儿,你有心了,不过这么大的长命锁,孩子现在还戴不了。”

  柏儿笑道:“那就先留着,等长大了再戴。”

  几个妃子也很和善,纷纷送上了一些礼物,嫣莞跟她们道了谢,然后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一日倒也真是热闹,到了天黑之时,宫嫔们才纷纷散去。

  而柏儿与嫣莞素来亲近,便多留了些时间,两人说了好久的闲话。见外头夜深了,柏儿方道:“姐姐,夜色深了,我也该回去了。”

  嫣莞笑道:“去吧!”

  “嗯。”柏儿临走前,注意到隆绪还坐在一旁,便与他也道了个别,然后退下了。

  嫣莞怀抱着赛哥,准备先让孩子吃饱喝足了,再一块儿睡觉。

  见隆绪不肯走,她望了他几眼,正欲询问他何时离开,忽见他直接坐了过来,温和道:“今天晚上,我不想走了,就住在这儿,陪陪你和孩子,好吗?”

  嫣莞想了想,低声道:“你还是回去吧!孩子每天晚上都要哭醒好几回的,你若住这儿,定会影响你休息的。”

  隆绪从未夜晚照顾过孩子,如今听她这么说,他倒是非留下不可了,于是道:“你宁愿自己累着,也不让婢女来照顾孩子,由此可见你对孩子有多么上心。我这个做父亲的,哪能对孩子不管不顾呢?今天晚上,我就留下来了。”

  嫣莞想了想,也没反对了。

  她已经提醒过了,他不听,那就算了。既然他有心,那么累着累着他也好。

  隆绪见状,匆忙爬上床来,在她身旁坐着,又轻笑着看向她怀中的小不点,低语道:“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像你啊!我相信等她长大以后,一定会和你一样漂亮的。”

  嫣莞想了想,也没多说什么。她先让孩子吃饱喝足了,然后又哄着孩子睡去。

  这个过程中,她又想了很多事情。往后的日子,他定会子女无数,如何能让她的孩子在他心中保持重量,这也是她比较忧心的事情。

  如若她一直对隆绪这么冷漠,隆绪必定受不了,他不缺女人,定会转而投向其他女人的温柔乡。为了怀中的孩子,她是否不该逃避了?是否该去强颜承欢?

  那样的人生,虽然不是她想要的,但有了孩子,她也就不得不为孩子考虑。

  这一夜,外头月明星稀,夜还很漫长。

  嫣莞本以为隆绪会受不了孩子的吵闹,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每当孩子哭个不停的时候,他总会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则抱着孩子细细哄着。

  唯有孩子饿了要吃奶的时候,他才会把她叫起来,因为他记得她说过,她不喜欢别人喂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