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

  夏满刚刚化好妆, 曲安从外面进来。

  化妆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然后离开了休息室。

  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曲安忽而笑着凑了过来, “满满, 你猜我刚听到什么了？”

  看他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样子, 夏满忍不住笑，“什么？”

  曲安看了看门口, 拖了个板凳过来坐到夏满面前, 压低声音道：“严曦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

  “她没有请假擅自离开剧组了, 现在找不到人, 导演正大发雷霆呢。”

  夏满轻轻蹙眉，以为是谁惹了她，不解，“上午我们拍戏挺顺利的啊。”

  “她助理好像是说中午有人给她发了个什么东西, 当场翻脸，然后直接把车开走了。”

  听起来似乎走得很匆忙, 夏满不由想起昨天晚上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话, “也许是有什么急事吧。”

  曲安不赞同地撇撇嘴，“再着急, 也不可能连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我觉得就是太任性, 想走就走, 也不管自己会给别人添多少麻烦。上次秦姿你还记得吗，也是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剧组, 让大家到处找。话说，她们俩好像是同一个经纪人吧？”

  夏满并不想提起高明雪，“好了，不管她们了，她们怎么样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忘了，你晚上的那场戏就是跟严曦啊！”

  “放心，导演肯定会想办法的。而且，我曾经还对着空气演过戏呢，不是什么大问题，至少对我们来说，不是大问题，放轻松。”夏满拍拍曲安的肩。

  曲安一时不知道该说她厉害还是说她心大。

  哑然片刻，一本正经地问：“满满，在你眼里有什么事是大问题吗？”

  夏满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就……我觉得好像再大的事儿在你眼里都不是事儿。”

  比如被人泼脏水，被网络暴力，面对铺天盖地的恶意，还能稳住自己的情绪把情况跟团队沟通清楚。

  她其实不知道，当时曼姐除了制定应对网络上那些负面舆论的方案外，还跟大家说了如果她情绪失控应对方法。谁知道她连张纸巾都没有用上。

  再比如即使要跟劈腿的前男友一起工作，照样很专业认真。

  这么高的评价，夏满受宠若惊，“嗯？有吗？”

  “嗯！有，很有！”曲安用力点头。

  夏满想了想，“大概是年纪大了，慢慢发现有些坏事可能当下看是坏事，但是放到五年十年之后看就成了好事吧。”

  被她这老神在在的一句弄得哭笑不得，曲安忽然有些好奇能养出这样豁达性格的究竟是怎样的家庭。

  曲安想起另一件事，“哦，对了，刚刚送过来一个快递。”

  说着从手里拎着的袋子里翻出一个快递包裹。

  夏满看他手里那个差不多两个手掌那么大的包裹，不由问：“我的吗？”

  “嗯，好像是你在网上买的东西。”曲安扫了眼，递给夏满。

  闻言，夏满心里疑惑更深。

  她最近没有买东西啊。

  电光火石之间，夏满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啊！”轻呼出声。

  “怎么了？”曲安看她像是闯了什么大祸似的，骤然紧张起来。

  “我好像把地址填错了。”

  夏满边说边仔细去看快递单。

  程什生日，是上周婆婆给她打电话闲聊的时候知道的。

  婆婆前段时间动了个小手术，一直在国外休养。

  之前的风波她跟程什都觉得不告诉她比较好，结果最近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了这件事，第一时间给她电话，跟她说了很多。聊到最后，随口问她程什的生日他们有没有什么安排的时候，她才知道程什生日快到了。

  但是她现在赶不回去，人回不去，就想着把礼物送回去。

  这边离市区很远，没有办法去逛街，她只好在网上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挑好一条领带，为了能让程什在生日当天收到，她还专门麻烦客服重新选了家快递公司寄。

  谁承想，她竟然填错了收货地址。

  原本该在明天寄到程什手里的东西，到了她这里来了。

  夏满懊恼得直拍脑门。

  她真想把自己的脑子敲开看看，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很紧急的东西吗？”曲安看着她脸皱成一团，又是叹气又是拍自己的脑门，忍不住问。

  夏满被自己脑子有坑的行为弄得无语重重叹气，“……没事，本来是打算送人的，现在只有到时候带回去给他了。”

  “哦。”

  虽然说得很轻松，不过被场务叫出去的时候，夏满还在懊恼。

  当时地址是复制过去的，她为什么会复制错地址呢？甚至她填好之后还一个字一个字对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是填的是剧组的地址。

  越想越觉得自己脑子有坑。

  明天才是程什的生日，他应该不会以为她是把他的生日忘了吧？

  门铃一响，前一秒情绪低落趴在程什怀里的利奥立马坐了起来，然后从程什怀里跑下来，撒开腿跑向门口。

  程什正要起身，却见明姨走了出来。

  “先生，我来吧。”

  明姨看出程什今天心情不太好，猜测多半是因为夏满不在家的缘故，这个时间点，怕是人赶回来了。

  这么想着，脚步也带着几分轻快。

  利奥摇着尾巴在门口直打转，像是已经迫不及待。

  明姨打开门，一声“夫人”都到了嘴边，却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之后，生生咽了回去。

  “严小姐？”

  严曦见门打开，直接推开明姨，气势汹汹地往里闯。

  可是刚一进门，一只半大的金毛冲着她直吠。

  严曦脸色阴沉。

  现在连这个屋子里的一个畜生都敢这么对她？

  “利奥。”

  听到这个声音，看到陌生人，狂躁的利奥安静下来。

  程什站在客厅里，看着利奥，道：“过来。”

  小家伙乖乖过去。程什弯腰将它抱起来，顺了顺毛，“明姨，带利奥上去睡觉吧。”

  明姨看了眼严曦，折身回客厅，接过利奥，带着它上楼了。

  程什转身往沙发那边走。

  严曦深吸一口气，跟上去。

  程什坐回沙发里，掩饰不住的疲惫，单手摘掉眼镜，捏了捏鼻梁。

  “有事？”他声音凉凉地问。

  明显对于她的突然造访，并没有半分高兴。

  严曦抿紧唇，默然。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今天在片场准备拍戏的时候，一个朋友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是大家在帮程什庆祝生日的时候拍的，照片里拍得很清楚，连带着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也很清楚。

  无名指上的戒指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轰”一下炸了，不管不顾地冲了回来。

  甚至连见面之后该说什么都没有想好，就这么回来了。

  严曦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即使那张照片这一路已经看过无数次，此刻亲眼看到，还是心头一刺，嗫嚅片刻，勉强扯扯嘴角，“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

  程什抬头看她，金丝眼镜之下，一双眼里尽是漠然，甚至连坐都没有叫她走，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之下，严曦浑身紧绷。

  他的目光沉静，却像是利刃，可以轻而易举剥开所有伪装，心里那些不愿意示人的肮脏仿佛无所遁形，叫人觉得难堪。

  严曦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平静，“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她很想大吵大闹，很想质问，可是在他面前，她没有这个资格。

  程什默然收回视线，“已经说过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次。看在你家老爷子的面子上，我没有断你的路，我希望你适可而止，而不是得寸进尺。”

  严曦嘴角轻颤，极其勉强地挤出一个笑， “你还不如断掉我所有的路，没有你，你觉得我还能活下去吗？”

  “没有华杉，严家依然可以活下去。”

  一顿，“只要你们愿意。”

  这是他们第一次把话挑明到这种程度，严曦感觉自己仅剩的一点尊严被踩到了地上。

  “你根本不明白。”

  她的处境有多艰难。

  “我心里是有你……”

  “严曦。”程什打断她的话，抬头， “那对我来说，不重要。”

  因为填错地址，礼物没有送到，一晚上夏满都心绪不宁。

  今天因为严曦突然消失，原本可以早早收工的，找替身愣是折腾到深夜。

  一收工，夏满连导演请的宵夜都没有顾上吃上一口，赶紧回了自己房间。

  礼物没有送到，那她就争取第一个跟他说生日快乐。

  夏满回到房间，看时间，23点57。

  时间来得及。

  夏满往里走，坐在床上给程什发了个视频请求，因为太困，解锁到点“视频通话”这中间短短的功夫，她就打了两个呵欠。

  视频接通很快。

  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已经睡了。

  看到他，夏满一下精神不少，笑着问：“还没睡啊？”

  “还以为你会让我等到天亮。”

  “嗯？”夏满微怔刹那，反应过来，忍不住看了眼时间，竟然刚好看到23:59变成00:00。

  “生日快乐！”没有想到竟然刚好到零点，夏满其他什么顾不上，这四个字脱口而出。

  而后，缓了缓，重复一遍，“生日快乐，程什。”

  “只有这一句吗？”

  夏满会错意，想起自己干的蠢事，惆怅无奈又觉得好笑，“……我其实有准备礼物，但是地址写错了，就……本来我是想明天你能收到的。”

  “生日没有生日歌吗？”他笑着问。

  “啊？”夏满表情出现一瞬空白，随即不好意思笑笑，“我唱歌不好听。”

  “没关系。心意比较重要。”

  他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那你不能笑。”

  “好。”

  夏满盘腿坐在床边，轻咳两声，清清嗓子，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就把手机放到床上，摄像头对着天花板。

  “满满？”

  “你看着我，我唱不出来。”夏满解释。

  手机那边传来一声轻笑，“那好吧。”

  夏满深吸一口气，开始唱。

  希望他不止生日快乐，而是每天都快乐。

  程什靠坐在床头，看着屏幕里的那盏顶灯，那是她房间里的灯。

  灯光柔和，她的声音也柔和。

  就像是夏天湖里随波而动的青荇，一圈一圈地往他心口绕。

  唱完最后一句，夏满觉得大功告成的时候，忽而听他说——

  “再唱一遍。”

  夏满：“？！”

  最后一首生日歌，夏满唱了三遍，直接唱到睡着。

  第二天一早，沈延就接到自家老板的电话。

  很少会这么早接到电话，沈延当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毕恭毕敬，“老板。”

  而电话那边只有相当简洁的一句话，“帮我订张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