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分离法
作者:期声      更新:2023-07-22 18:42      字数:6302
  自开天辟地起, 西方少有美名,凡是开了灵智的,大多受不了西方贫瘠, 纷纷逃往他处。而后西方二圣出, 创立西方教, 但也无法改变西方穷苦之像。没办法了,太穷了。同样是教派, 阐教高居昆仑,截教处蓬莱之中,就连不受欢迎的阿修罗教, 人家也有个血海。你西方教有什么, 灵山吗?

  准提道人坐在莲花台上,和接引道人聊起来,“师兄, 那三清真的会去天庭?”

  接引道人拨着佛珠, 慢吞吞答道,“陆压不是去通风报信了。”

  话是这样说, 可准提道人眼皮老跳, 有种不祥的预感。料想圣人直觉灵敏, 此番定有什么大事发生,准提道人再问,“师兄, 你说我等去周营抢了十二金仙, 那元始会如何?”

  接引道人觉得今天准提道人磨磨唧唧的,废话特别多, “能怎么样,他元始修为尽废, 三清又不和已久,无非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等他恢复过来,我西方大兴,他也只能袖手作罢。”

  边上的燃灯道人奉承,“是这个理。”

  准提道人一想也有理,叫上孔宣一起去了周营,孔宣入了灵山准提道人封了他做孔雀明王。虽然名声好听,但灵山没什么人,这封了和没封一个样。

  等到了周营,不出准提道人所料,那元始果然待在玉虚宫,不曾来此,当下大喜,指使孔宣下去收人。孔宣是跟着陆压来的,对准提道人爱理不理,准提道人他开口孔宣就伸手,“给出场费。”

  那个叫理直气壮,准提道人气得倒仰,只想一脚踢开这畜生,碍于颜面没动手,强忍怒意说,“你等为西方一员,眼下我西方正值要紧关头,怎可抱利益不放。”

  孔宣闲闲拨着手指,“是又怎么样,我祭一次五色神光就少百年修为,要点甜头不过分吧。”

  是与不是只有孔宣自己知道,眼看这鸟这么不合作,准提道人改叫燃灯道人,燃灯道人倒是很诚实,“过去都是道友,不太好吧。”

  准提道人一句顶回去,“他们都知你的真面目,还怕丢人吗?”

  燃灯道人理直气壮,“正是因为如此才不下去,道友你看,他们知我背叛阐教,见我来了肯定会防备。还是道友去吧。”

  准提道人一听有理,下了云头捉弄十二金仙,等见到广成子又后知后觉想起来,凭什么他这个教主跑腿,底下的人游手好闲。

  可人都下来了,再上去也不是个事。准提道人只好苦哈哈跑一趟,见了广成子说,“道友,你与西方有缘。”

  广成子是一颗红心向元始,别说和西方有缘,和截教有缘他都不去。这会准提道人开口有缘说,广成子第一个警惕起来,握着番天印虎视眈眈,“你想干嘛?”

  准提道人微微一笑,显出法身来,逼着广成子反抗不了,“不如何,请道友走一趟西方。”

  他凭着圣人之威硬是拿下了广成子,这是在周营,又不是荒郊野外,广成子失手被擒杨戬等皆看在眼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上前要讨回公道,准提道人是来一个拿一个,来一双拿一双,抓到后来十二金仙机灵了,见了准提道人就想跑,哪知道后面还有个接引道人堵落。一时间十二金仙四散逃离,准提道人和接引道人活似老鹰捉小鸡,东一个西一个,末了还擒了杨戬和哪吒,可谓是丰收。

  接引道人捏着皮袋,一脸微笑对准提道人,“大善。”

  他几人也不管周营的怎么看自己,拿了十二金仙便要走,临走之前见商营还有截教弟子,准提道人便说,“师兄,你我拿了阐教弟子,这周营没了能人,商兵怕是要大胜,这与天道不合,不如你我出力,拿下截教弟子,也好助姬昌一把。”

  准提道人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接引道人不觉得有错,点头道,“可。”

  两人又下去拿了截教弟子,也不管截教见了阐教会如何,一起塞进皮袋。把围观的孔宣看的是眼角直抽,心道这什么圣人,穷鬼还差不多。

  他嘴上不说,脸上是明明白白的嫌弃,再看燃灯道人,也是一个样子。

  闻仲见同门被捉,再看准提道人言行,恨道,“什么佛,简直妄为圣人,我定要告知教主。”

  这话准提道人已经在姜子牙那边听过一次,再听没感觉,甚至准提道人还有心思逗弄闻仲,“你教主不会来的,他忙着送你同门回妖族。”

  闻仲是又气又恨,他自然知晓这事,恨得是这西方二人不要脸,居然在这个时候挖墙角,当他教主是死的吗?

  “无耻之徒!”

  准提道人挖挖耳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放屁。他和接引道人满载而归,还没到灵山就见天际剑光烁烁,天地间杀气腾腾,再走几步,昔日的灵山成了修罗场,四方各悬一剑,阵中风起云涌,似有万剑归宗之意。

  这是诛仙剑阵!

  还没等准提道人缓过气来,小山坡上站着三人,中间那人冲半空中的几人招手,唤道,“道友收成如何?”

  见那人是元始,燃灯道人脸上不自在,第一时间找借口溜了,燃灯道人溜了,孔宣也顺理其章跑了,只剩西方二人对着三清。

  准提道人是气个半死,要你们两个有何用,刚才还四对三有优势,现在三对二哪来的胜率。他和接引道人对视一眼,准提道人笑着说,“师兄不是去天庭了吗?怎有空来我灵山。”

  通天先开口,“小事而已,让多宝去办了。”

  多宝道人可谓是全面手,干啥都行。准提道人在心里酸了,脸上客气说,“师兄弟子能人辈出啊。”

  拍马屁的话谁都爱听,通天点头,还没等他应上两句。江云说了,“师弟收获颇丰啊。”

  要是一个江云,准提道人那是绝对不怕的,可惜现在是三清同时出动,准提道人不由留了几分心眼,“师兄说笑了。我……”

  “请我阐教弟子来你灵山坐坐。”江云笑了起来,“我明白,毕竟都是玄门弟子,互相串门交流增加感情。”

  他话锋一转,“请我阐教弟子也就罢了,怎么还请截教的来。”

  准提道人心道你怎么知道,他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通天脸色一变,直接开骂,“秃驴,还我爱徒!”

  准提道人是一张笑脸硬生生僵在哪里,他憋了半天,“师……”

  “谁和你是师兄弟。”

  通天是你不再不动手我就动手,准提道人还在磨叽,“师兄说笑了,都是玄门弟子。”

  “我呸。”通天差点没挽起袖子和准提道人开干,“道祖讲道听众三千,照你的话说,那三千人全是我师弟喽。”

  “话不能这样说。”

  通天,“外门弟子还攀关系。”

  准提道人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咬牙切齿,“通天,你我皆为圣人。”

  通天是半点情面都不给,“我是立教成圣,你发宏愿成圣,咱们不是一路的。”

  准提道人磨了磨后槽牙,把接下来的话说完,“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这会江云笑出声了,他抬眸看向准提道人,眼里一片薄凉,“放心,死不了,顶多半死不活。”

  “元始!”准提道人被一激再激,“别逼我动手!”

  江云大大咧咧往后一站,祭出通天和老子来,语气傲慢,“有本事你来啊。”

  准提道人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三个打两个,还带诛仙剑阵,道祖都教了你们什么东西!

  他把玩着手指,闲闲看着准提道人,“我劝你一句,放我两教弟子,否则你道场不存不说,人怕是也不保。金蝉子是吧,我看他尚未功德圆满,不如送去六道轮回,再修炼个几百年。”

  “你!”

  “别给脸不要脸。”江云续上准提道人的话,“闹到道祖那,不是我不好看,而是你们两个不好看。毕竟只是外门弟子,通天你说不是。”

  准提道人要吐血了,尼玛你把话都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在几乎一面倒的情况下,接引道人只能无奈放人,看眼到手的鸭子飞了,接引道人心都在滴血。

  爱徒回归通天开开心心,这边截教气氛融洽,那边阐教弟子站成一排,领头的广成子向江云认错。

  “师尊,我等无能。”

  江云没元始那么凶,见人一个不少,语气平淡,“非是你们无能,是西方二人太过无耻。”

  准提道人:……

  别人当着你们的面骂你就够憋屈了,最可恨的是他们还不能还嘴,不然通天的诛仙剑阵下来,西方教彻底成了传说。

  眼见三清各自领着弟子要回去,一直不出声的接引道人说话了,“三位师兄,这阵……”

  通天头都没转,特别客气讲,“这东西是道祖所赠,我一直觉得放在碧游宫不妥,不如就交给两位保管吧。”

  接引道人:……

  保管!他们就两个人,根本破不了诛仙剑阵,怎么保管!

  解决了西方二人,三清领着一长串弟子各回各家,通天见老子又往江云那边站,不乐意了,“大哥你少来我碧游宫,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又走。不如多留几天,我给大哥接风洗尘。”

  老子还惦记着江云的情况,哪有心思在碧游宫吃喝,想也不想拒了通天的要求。顺便挑刺,“瞧你那德行。”

  在弟子面前还撒娇,形象都没了。

  通天不管,江云不说就当默认了,要死要活非要老子留下,老子被缠得没办法,瞥了江云一眼,无奈道,“好吧。”

  通天高兴了,心道多宝说的果然没错,他多卖几句痴大哥就答应下来了。

  老子要去碧游宫,江云是去不了,广成子等还要送回周营,作为一教之主他还得说几句体贴话,三人分道扬镳。等只剩下阐教弟子,广成子第一个跪下,“弟子有愧师尊。”

  他一跪后面的师弟师妹稀稀拉拉全跪下来,很是壮观。要是元始估计就是鞭子伺候,可惜的是这会是江云,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也不搭理广成子,挥袖就走了。

  剩下十二金仙待在原地,哪吒问太乙真人,“师祖老人家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太乙真人高深莫测按下哪吒脑袋,“收声。”

  等江云回到玉虚宫,十二金仙一个个乖巧回来,哪也不敢去,就等着自家师尊揍他们一顿,他们等啊等啊,等到江云换成元始了,也不见刑罚。

  十二金仙:求罚过!

  又是一日光景,江云躺在窗下剥松子,远远瞧见月洞门那跪着一个人,也不知十二金仙中的哪一个,江云懒得理会,他取来案上的信笺,上头是江云写给元始的信。

  “十二金仙大败,你怎半句都不提?”

  “西方二人无耻,怪不得他们。”

  江云挑眉,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也不多问,任对方从早站到晚,站成雪人也不搭理。

  玉虚宫的日子清闲得很,十二金仙又忙于西岐攻打商,无人敢找江云,截教的部分弟子已归妖族,太一忙着训练,也不常来,西方教那边,准提道人和接引道人刚吃了亏,没敢过来。唯一需要江云担忧的,就是老子研发丹药的进度。

  又是一日过去,江云从睡梦中醒来,他看了桌上的物件,明白自己昏睡了好几日,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相反元始掌控的时间变长。如果不尽早剥离出去,江云相信他迟早会恢复原位,抹去名字,以元始恶尸的名义彻底消失。

  希望老子那边能快些。

  江云起身,袖口掀起半张黄纸,他翻过来一看,是张清秀的小像,上面画的不知道是元始还是江云,敛容低垂,眉目间冰雪难消。

  江云觉得有趣,他将这张小像收好,推磨重开研,执笔绘丹青。

  “今日无事,为尔绘像一副,教主大人觉得如何?”

  元始指尖在纸上摩挲,提笔回道。纵使心中惊喜连连,笔下冷意难融。

  “尚可。”

  他望着画上的人,虽是同一张脸,但画中人眸带笑意,未语笑已至,元始心中的念头渐渐明朗。

  原来,江云长这样……

  他何日,能一睹江云真容。

  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元始便觉得时光漫长,玲珑棋局始终少一人,往日能打发的玩意索然无味。他开始频繁与江云写信,信中内容杂碎,多是日常小事,非元始以往画风,两人并不点破,只是内容越来越长。终于,老子的药研制出来了。

  在跟通天磨了大半年功夫,老子是被气得脾气都没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弟弟有这么粘人,什么事都跑来问自己,活似没被盘古大神疼爱过。研制的时间都是老子连夜奋战,因为白天他还要和通天玩兄弟情深。这么久功夫不睡,老子心情也好不哪去,丢下药瓶说了使用说明就走人。

  他要回八景宫睡一觉,但愿玄都别有事。

  ……

  剔透的白玉瓶放在桌上,雪光照耀进来时,瓶中的红丸隐约可见。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温凉的瓶中。

  江云念着上头几行字,嘴角不自觉弯起。

  “此法不知真假,不知你是否愿意一试,你我相识甚久,却不得而见,难免有遗憾。我向女娲求来这副肉身,将选择权交于你……”

  他摩挲瓶口半响,最终拔开塞子,毫不犹豫将药吞了下去。

  难以言喻的疼痛从灵魂深处炸开,手中的药瓶随之跌落,江云抓着案几一角,手指发白,他跌跌撞撞向榻上走去,期间脚步蹒跚。

  终于靠近榻上那具肉体时,江云随之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他彻底清醒,榻边坐着一人,白衣黑发,眉间如画,江云不觉轻语,“元始。”

  元始转过身来,附身摩挲着江云的脸,语气如高山冰雪,透不出一丝温情,“你醒了?”

  江云点头,正想起身和元始商谈事宜,不小心触到了元始的唇。

  他眨了眨眼,手指被人握住,鼻间气息加深,江云呢喃,“元始……”

  元始没回答,冰冷的眼中倒映着江云的身影,那是一张与他相同的脸,眼角微微上挑,带着醉人的温柔注视自己。

  神魂相触,灵息交融,江云浑身颤抖,想要脱离痛苦的欢愉,被元始一把扯回来,在他耳边喘息,江云意识模糊,无力松开手,他大口喘气,还未得到回复就被元始抱起,贴着耳朵轻呐。

  “你是谁?”

  江云指尖发白,背直成一条漂亮的弧线,他低低哀求着,最后被迫吐出话语。

  “我是你的,唔……”

  我是你仅存的半身,恶尸。

  日子似乎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江云依旧习惯躺在窗下剥松子,窗外红梅褪去,嫩芽抽长,海棠正艳,暖风微熏,江云剥了几颗便不再剥了,他抓了一把松子塞到身边人手上,理直气壮道,“喂我。”

  榻上的人长发未束,身着一件单衣,衣襟开口处隐约可见半片精致的锁骨,元始眸色加深,俯身上前,行动间松子落了一地,却无人在意。

  未**的海棠一夜雨水滋润,于是娇艳欲滴,楚楚动人。

  连续闹了几日,江云不依了,他嫌躺在床上的日子无聊,闹着要出门活动筋骨。彼时元始尚未完全恢复法力,江云的要求被驳回,他搂过江云的腰,唇齿相间时溢出几句碎语,“你走了,本座要如何?”

  江云很是恶劣,撩了就跑,要元始自行解决麻烦。自然被元始抓回严惩,云雨之后,元始握着江云的长发,想了片刻道,“你不曾舞刀弄剑,要什么法宝?”

  江云神色慵懒,眉间的印记越发明显,他打了哈欠,满是不在意,“刀剑,学你舞鞭不好吗?”

  元始拂过江云的蝴蝶骨,直至手腕,江云有一双漂亮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这样的手握上兵器定然好看,他想了片刻道,“用弓箭如何?”

  江云笑起来,“昔日后羿射日,十金乌留一,妖族恨极,阐教又与太一有约在先,你让我学弓箭,太一见了会有什么想法?”

  元始十指相扣,吻上江云的唇,低语着,“不管他。”

  此后又是一番拨弄,直至夜深,再无人嬉闹。

  次日江云起了个大早,在庭院外不知道弄些什么东西,元始醒来时江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再低点,你怎么这么笨。”

  元始披衣而起,窗外江云正指使白鹤童子立靶子,可怜白鹤童子在三代弟子前威风凛凛,到了江云这沦为跑腿,他高高举起手中的仙果,祈祷这位祖宗千万别手抖。

  练习的箭是去了箭头的,虽不伤人可还是有力道,白鹤童子尝过这滋味,再看江云练箭心惊肉跳。

  元始的心情和白鹤童子相反,他望着晨光中的江云,衣服是他的,银灰色的单衣,外罩浅色纱衣,长发高高束起,单以一枚玉簪固定,面容他从镜前看过无数次,眉眼如画,少了一份冷意,多了一份傲慢。

  弓箭大抵是白鹤童子寻来的,叫不出名字来,落在江云手里有些大材小用,可江云拉弓的姿势很好看,大步扩肩,食指与中指并拢,箭尾的翎羽与侧脸合着晨曦一起映入元始眼中,叫元始日后无数次回忆这番画面。

  那是江云唯一不将箭尖对准自己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