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板，你回来了！”

  知客人家，沈知书从车上走下来，门口服务员喊了一声，正在收银的张淑敏忽然板起了脸，放下手里的钱，朝后厨走去。

  阿辉见母子俩之间这尴尬的氛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小老板，对不起啊，都是我的疏忽，送饭的事被张姨发现了，她就逼问我，我……”

  “没事。”

  “那饭以后还送吗？”

  “继续。”

  “可是张姨那里……”

  “你要是不方便，就让美团送。”

  沈知书拎着书包径自朝楼上走去，好像并没有看见谁的脸色。

  阿辉看着他的背影，既惊讶又迷惑地摇了摇头，以前小老板最听老板娘的话了，可现在……

  果然是儿大不由娘啊。

  沈知书上楼后，张淑敏就静静地坐在大厅里看电视，表面上风平浪静，余光却一秒都未从儿子身上挪下。

  可沈知书只是自做自事，一句话都没和她说，最后收拾了一下进了浴室。

  张淑敏有些气愤地摔下了遥控器。

  这个孩子，真是越来越叛逆，在学校当着老师的面跟她说了那样的话，现在还一点儿歉意都没有。

  她到底是怎么把他教成这样的？

  明明以前无论是什么事，他都让人很顺心的……

  中小学的寒假早早的就开始了，沈小智随着班主任推荐报了奥数兴趣班，白天在附近一家教育机构学习奥数，晚上才有玩耍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哥哥有两天假期，却发现家里的氛围……变得怪怪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哥哥不和妈妈说话，中午吃饭的时候妈妈不和哥哥说话，晚上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只有电视里的人说话。

  夜里，台灯下，沈知书在给沈小智讲奥数题，沈小智歪着脑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惹妈妈不高兴了？”

  “是吧。”沈知书停下了笔。

  “那你要不要去哄哄妈妈？就像我平时捣蛋完，哄几下她就好了。”

  “不用，等她自己好。”

  “……为什么呀？”

  “因为每个人都有底线，如果有人不小心触碰到，我们要告诉他不可以。”

  “连妈妈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

  哼！沈小智嘟着嘴巴，有些不满地看着他，他还处于极度依恋父母亲人的年龄，实在不理解还有什么底线对哥哥来说比妈妈还重要。

  “那哥哥的底线是什么？”

  沈小智拿笔画着圈圈，沈知书睨了他一眼，小家伙一脸幽怨的模样，恍惚有一瞬间居然和女孩不情愿做题的娇嗔重合了几分。

  沈知书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

  应该也睡了一天多了。

  “小智。”

  “嗯？”

  “想不想漂亮姐姐？”

  “想！”沈小智听到韩黛名字，眼睛噌的一下子亮了。

  “那我待会和她视频，你就说是你想见她的。”

  “嗯！”

  ……

  傍晚，斜阳温柔地透过纱幔窗帘均匀洒进画室，落在女孩聘婷袅娜身影上，她正执笔蘸着颜料，在男孩飘起衣角润色。

  “嗡~”

  手机忽然响起。

  韩黛漫不经心地接通了微信视频。

  “哇！真漂亮！”

  “这就是你说的美女啊，明明是神仙！”

  “子航，你丫可以啊，没骗我们……”

  那头，立即响起了一阵阵如潮般男声赞叹，韩黛冷不丁朝视频里看去，看到了一堆裸着上身的肌肉男。

  体育场里灯光耀眼，一群汗流浃背的男生凑在一起眼睛放光地朝视频里望去。

  韩黛皱了下眉，听见了赵子航的声音，“行了，都过了眼福了吧？下次不许说我吹牛了！”

  “没过，没过眼福呢~”

  “可给他小气的，什么时候带我们去见嫂子啊？”

  “滚一边去！”

  赵子航嘴咧地多高，拿着手机朝一旁草坪跑过去。

  “黛黛！想我了没？”

  “刚才那一群都是你的队友？”

  “是啊，怎么样，是不是比体育班还有排面？”

  “有个屁，你跟他们怎么介绍我的？”

  赵子航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了，摸了摸刺挠的头，“开玩笑的，男生不就是看到美女就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啊！”

  韩黛翻了个白眼，继续画画。

  “诶黛黛，你是不是放假了？是不是可以来看我了？”

  “没有，一中犯病，寒假要集体补课，就过年那几天放假。”

  “集体补课？不是……集体补课关你什么事啊？”

  “我也补课啊。”

  “你补课？”赵子航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再笑一声试试？”

  “难道你不是在和我说笑吗？”

  韩黛看他笑到猖狂的样子，放下了笔，“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已经补课一个多月了，而且还参加了考试。”

  “……什么？”赵子航无比惊讶，可看她认真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了。

  韩黛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嘚瑟笑容，“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等着看本小姐华丽逆袭吧，不，是重回巅峰。”

  赵子航惊讶了一会儿，想起当初上高中韩黛当众点燃了所有书本的乖戾模样，那时候，他还以为她再也不会学习了，怎么现在……

  而且她此刻说这话的样子，信心满满，眉眼间光芒四射，几乎回到了初中状态最好的那段时间。

  她想通了？

  “黛黛，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骗你胖十斤。”

  “你胖十斤也好看，不过我真的为你高兴，你请了补课老师？”

  “没有，沈知书帮我补的。”

  “……”赵子航冷不丁听到那个人名，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嘴角。

  “你……又和他来往了？”

  韩黛挑了下眉头，“我什么时候和他绝交过？”

  “你不是一直和他关系不太好吗？而且……等一下，为什么要让他帮你补课啊，什么样的老师你找不到？”

  “因为我不想让某人知道我在学习，所以不能一直呆在家，而且他挺厉害的啊。”

  “他……”

  赵子航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夸别人厉害，而且还是这么自然而然的语气。

  他咬紧了下颚，神色有些紧张了起来。

  “那你不放假，是不是没机会来找我了？”

  “我去找你干嘛？你不是集训到寒假就结束了吗？”

  “教练临时说可能会有几场比赛，走不开，当然也只是可能。”

  “那你就专心训练啊，你走的这条路本来就挺辛苦的，别整天都想着玩了，收收心，再说你不有一群队友吗？”

  “那……”那不一样！

  “怎么了？”韩黛刚问他，手机又震了一下。

  沈知书？

  刚放假一天，他找她干什么？

  “那不一样，而且……”

  “等下，我先挂了，回个消息。”

  “诶！”赵子航还没喊住她，视频就被挂断了。

  【小贱人】：漂亮姐姐，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不接小智的视频？

  小智？

  小智拿沈知书的手机和她视频？

  韩黛点开了界面上被系统自动拒绝的视频，只两秒，那面便被接通了，显示出来的却是沈知书。

  “怎么是你？小智呢？”

  “看见我不开心？”

  “……看见你我开心个鬼？”

  “姐姐，漂亮姐姐！我在这！”

  沈小智伸起小胖手招摇着，勉强凑到了半张脸的镜头，“哥哥，你给我点镜头啊！漂亮姐姐都看不到我了。”

  “你脸太大了。”

  “我的脸才不大，哥哥的才大！”

  “噗——”韩黛笑出声，“你俩长的这么像，就别互相甩锅了。”

  “姐姐，我好想你啊，你什么再来我们家玩啊？”

  在他问后半句的时候，沈知书悄无声息将镜头给了他。

  “姐姐也想你，有空就去。”

  “椰！太好了！”

  镜头被完全收回了。

  “刚才在忙什么，怎么没接视频？”

  “刚才啊，赵子航找我视频来着，可能两个通话一起过来，你的被系统自动拒绝了吧……”

  她说完前半句，没看见男生的脸已经悄然无息黑了下来。

  “赵子航？”

  “嗯。”

  “你回家不是休息，是找机会和别的男生视频？”

  沈知书口吻冷了下来，镜头里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犀利的仿佛要刺穿屏幕。

  “……”韩黛被他问懵了。

  什么叫找机会和别的男生视频？这问句，这语气，怎么跟捉奸在床似的？

  “哥哥，让我和姐姐说……”

  “你出去。”沈小智刚想争取视频，是沈知书彻底隔绝在了视频外。

  沈小智，“？？”视频之前，他不才是主角吗？

  “沈知书，你什么意思？我和赵子航视频怎么了？想找茬是吧？”

  “把第一条要求又忘了？”

  “……没忘啊，可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吗？”

  “我说过休息时间就可以吗？”

  “那你也没说过休息时间不可以，我在学校已经这么累了，回到家个人时间还不能自由支配了？”

  “我看你一点儿都不累，精力还很旺盛。”

  “那是因为我已经睡了很久……不对啊，沈知书，你打视频过来就是为了和我吵架是吗？”

  说话夹枪带棒的，要是在她跟前……

  “不是，是来给你补课。”

  “补课？”

  “既然你这么有时间和精力，那继续学习。”

  “谁……”韩黛还没来得及反驳，沈知书就拿出了试卷，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给她发了过去，“把这些题做了，现在就做，做完了我给你讲。”

  韩黛看他说风就是雨的样子，气结，眯着眼恨不得从手机里穿过去咬他一口。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

  极端占有欲或者精神囚禁狂这种？有这种人的吧？小贱人看起来道貌岸然的，说不定本质是个斯文败类，喜欢控制别人的那种。

  “没有，做题。”

  “做个屁，我现在得画画，不想做。”

  “你在画什么？”

  “我……”韩黛看着面前这幅画。

  男孩倚靠在廊柱上，眉眼微垂，色调温柔的不像话，和此时视频里咄咄逼人的小贱人，哪点像了？

  她还真没说错，阴晴不定，忽好忽坏本人。

  “在画一坨狗屎。”

  “做题。”

  “我做你大爷！”

  “做题。”

  最后，在沈知书的不懈折磨下，韩黛终于做题了，一直到睡着很久，那头亟亟的目光才收回。

  好像还是有缺漏，才会让别人钻空子。

  该怎么办呢？

  白纸上的笔，在男生分明骨节中来回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