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红酒瓶已然见底, 唯有莫璟羽面前的高脚杯里, 还剩一些深红色的浆液。

  色泽诱人。

  “过来坐。”莫璟羽的嗓音染着迷情和一点点的嘶哑。

  仿若一根看不见的, 带了钩子的细线。

  纪翎抓住莫璟羽伸出来的手，失了魂似的，靠在她旁边坐下来。

  香味越来越浓了。

  好想全都吸走, 存起来。

  莫璟羽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转身。

  双手抵在纪翎肩头，将人推倒，压在柔软的地毯上。

  莫璟羽手肘支在纪翎身侧, 双瞳迷离, 唇瓣上还挂着几滴晶莹, 平日里清冷的薄唇，此刻显得润泽饱满。

  濡软的唇轻启，气息温热。

  “纪翎, 我……我……”

  纪翎双眸泛红，脖子一点点上仰, 鼻尖越抬越高。

  她说不出此时是种什么感觉, 但是好香好香。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许多。

  “我……”

  莫璟羽的唇碰到了一个软软的小家伙。

  但是她浑然不知。

  意识随着一直未能说出口的话，陷入了混沌。

  纪翎胸腔起伏, 吸进来的空气上蹿下跳。属于莫璟羽的香气渗入五脏六腑似的, 周身都充满了力气。

  纪翎闭上眼睛, 攥住莫璟羽微敞的领口，使劲往上够，贪婪地将每一缕诱人的香气都收入鼻中。

  全身血液汩汩流淌, 交汇，沸腾，喷张。

  现实世界中，只过了几秒。

  短暂却又漫长。

  纪翎餍足地松开手，推了推莫璟羽的肩膀。

  “你睡着了吗？”

  “你醒一醒。”

  “莫璟羽？”

  纪翎两只手一起拍向莫璟羽的脸，左右夹击。

  “莫璟羽你醒一醒啊。”

  没有反应。

  纪翎用尽吃奶的力气，翻了个身，将莫璟羽推到地上。

  “真是个酒鬼。”

  纪翎舌尖探出来，舔了舔唇。五官立时皱起来，酒的味道好奇怪。

  她抬手摸摸热腾腾的脸，呢哝道：“我好像醉了，怎么晕晕乎乎的？”

  纪翎站起来，面上苦恼极了。

  ——在地上睡一晚上也没什么吧？

  ——我先上床，她醒了会自己爬上来的。

  ——可是万一死在这里怎么办？我是第一嫌疑人啊。

  纪翎又蹲下来拍了拍莫璟羽的脸，“莫璟羽，你不要睡在这里！”

  见对方还是没反应，纪翎挠了挠鼻子，站直身体。

  深吸一口气。

  走到另一边，弯腰抓住莫璟羽的脚脖子，将人生生从客厅拖到了卧室。

  “呼！呼！”纪翎用手给自己扇扇风，“真是太重了。”

  就差最后一步。

  纪翎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躺在地上的莫璟羽，摩拳擦掌。

  “我是大力士！”

  纪翎边出声给自己鼓劲，边使出浑身力气将莫璟羽从地上抱到床上。

  成功的一刹那，纪翎瘫倒在莫璟羽身上，“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大气。

  休息半晌。

  纪翎拖着沉重的身子爬到另一边，几近虚脱。

  “莫璟羽，晚安。”她道。

  脑袋刚挨上枕头，就两眼一黑睡过去。

  翌日。

  莫璟羽头疼欲裂，昨晚的记忆十分模糊。

  她向来是个节制的人，自己喝掉整瓶红酒这种事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莫璟羽只记得向纪翎伸手，让她过来坐。

  然后呢？

  莫璟羽指腹轻压太阳穴，从被子里坐起来。

  四下看看，没有纪翎的身影。

  莫璟羽正欲下地，看到床头有张便签纸。

  “莫总，你的公司太穷了，养不起我。我要辞职，勿念。”

  莫璟羽的指尖颤了几下，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许久。

  面上表情未变。

  将便签纸放到一边。

  起床，洗漱。

  莫璟羽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桌上有个保温桶。

  旁边也有一张字条。

  “这是醒酒汤，桶送给你留作纪念。”

  莫璟羽将那张字条揉进掌心，抬了抬手，却是没有扔进垃圾桶。

  她脸上没出现任何异样的神色，就好像对纪翎辞职的事没有半分波澜。

  莫璟羽走进公司。

  前台还是笑得灿烂。

  “莫总早上好！”

  “早上好。”

  浅褐色眸子，怔忡。

  早上好……么？

  莫璟羽穿过走道，属于纪翎的工位空荡荡的。

  脚步不停，朝办公室走去。

  “叩叩叩。”

  秦柔敲门进来。

  “莫总，前两天韩美跟我说，很多企业hr现在都引入了一个爬虫工具，可以抓取向其他公司投简历的员工信息。及时应对员工跳槽。”秦柔道，“咱们公司有需要吗？”

  “不用。”莫璟羽没有犹豫。

  “我猜你也是这个回答。”秦柔莞尔，“不得不感叹，现在技术真的越来越发达了。”

  “如果把研究这种东西的心思放在别处，或许能让社会进步更快。”

  秦柔眼睛微眯。“璟羽，我总觉得你今天跟平时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莫璟羽脸上没什么表情，“学姐是太闲了，才有时间在这里观察我。”

  秦柔摊摊手，“我可真是惨呐，每天忙忙碌碌，老板还看不到。”

  莫璟羽撩起眼皮，懒懒道：“学姐还不走，有什么事么？”

  秦柔：“我还想说，团建的地点选好了，你看一眼？”

  莫璟羽思绪抽离了三分之一秒，道：“学姐决定就好。你们玩得开心点。”

  “我们？”秦柔蹙眉，“这意思是，你不去了？”

  “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秦柔略作思索，又道：“纪翎早上好像没来上班。”

  “她辞职了。”莫璟羽声音平静无波，“学姐不知道么？”

  “辞职了？”秦柔有些惊奇，“我还真不知道，韩美还没上报。”

  莫璟羽随手翻着桌上的文件纸。“把她的工位撤了，放几盆绿植吧。”

  “办公室里的陈设讲风水的，不能随便改，咱们公司的绿植不少了。”秦柔转了话题，“莫总中午一起吃饭？”

  “嗯。”莫璟羽没有拒绝。

  “那我先出去了。”

  关门声响。

  一张a4纸的纸锋划过指腹，很快沁出丝丝鲜血。

  莫璟羽眉心紧紧攒在一起。

  静静呆坐了半分钟。

  莫璟羽抽了张纸巾，擦掉指尖的血珠，继续方才的工作。

  临近下班。

  莫璟羽走出办公室，听到有人提起“纪翎”两个字。

  “听说纪翎好像辞职了。”

  “啊，那太可惜了，少了一个养眼的小美女。”

  “你之前不是挺讨厌她来着？”

  “那还不是因为那会儿都传她嫌贫爱富、脚踏两条船、勾引老板什么的么！现在知道她是插画圈大神，感觉还挺微妙的。”

  “说的也是，我之前也觉得她目中无人，现在觉得那正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模样啊！”

  “……”

  莫璟羽走出公司，眼帘微敛，辨不清神色。

  纪家大宅。

  富有设计感的餐厅，大理石堆砌，纹理流畅。每一块地砖都纤尘不染，透着华美光泽。

  诺大的空间里。

  一张长条餐桌。

  数把高背餐椅。

  纪翎独自一人端坐在黑木餐椅上，面前是丰美的珍馐。

  银色镶边的竹木筷子衔着几根青笋丝。

  纪翎侧目，瞩视着空无一人的餐椅。

  “莫璟羽，你不要总是挑食，我都能吃得下青笋。”

  她将筷子送入口中，又夹起一个木耳。

  “木耳也挺好吃的，又弹又脆。”

  “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爱吃西蓝花这样奇怪的菜，绿乎乎的一坨，吃进去嘎吱嘎吱的，要不是为了营养均衡，我才不会吃呢。”

  “你不要再吃三明治了，天天吃三明治，万一长成三角形怎么办？”

  “……”

  纪翎拿筷子戳了戳糖醋小排，夹起来，又掉下去。

  撞击瓷盘，发出清脆的声音。

  索性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你呢？”

  纪翎对着空气叹了口气，“你那么重，还是少吃点吧。”

  书房的水晶灯璀璨。

  细碎的光斑映在墙上，星星点点。

  纪翎握着笔，边画画边讲解道：“打这种线稿的时候，要用直线，才能撑住力。画之前，就要想好整张画面的势，什么是势呢？就是你的手要往哪里去，视线要落在哪里……”

  旁边的摄像头只能收到她的手，声音也经过变声器的处理，听起来像一只鸭子。

  但是没一会儿，纪翎就发现有个捣乱的。

  每次讲到关键步骤，就有人刷礼物。刷礼物倒是不影响什么，但是刷的是一个大铁锅。这个铁锅它又大又圆，会将整个画布都挡住。

  以至于她讲了半天都白讲了，但是重新来一遍，那个大铁锅还是会飞出来。

  几次之后，纪翎恼了。

  “名字叫‘赚钱养老虎’的这位朋友，你有钱就养你的老虎去，不要捣乱。”

  其他网友也开始纷纷讨伐。

  赚钱养老虎：我家老虎跑了。

  “那你就去把它抓回来。”

  赚钱养老虎：嗯，正在抓。

  [用户“赚钱养老虎”送出一口大铁锅。]

  ……

  莫璟羽盯着屏幕上那只熟悉的手，眸中晦暗莫名。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纪翎：我莫不是遇到变态了！

  莫璟羽：你喜欢红烧还是油爆？

  纪翎：？？？

  莫璟羽：给你做老虎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