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三合一
作者:不吃糖包      更新:2023-07-23 01:24      字数:10927
  京城的春天总是格外的短暂,又格外漂亮,这里的春天跟江南的秀丽清新不同,总是带着格外艳丽的色彩,映衬在人的心里。

  董家西园的游园会,祁景乾是为林惜香而来,但这个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阳光灿然,风也是舒适的恰到好处,祁景乾见到了一身绿色薄衫的林惜香,她跟所有人一样,低着头颅给他行礼。

  但在花团锦簇里,祁景乾只看见她一个人,抬着脚步走到她身旁,见她只是好奇的看向自己,眼神里没有他想要的情感,最多的就是幼时的乾哥哥变成了皇帝,还真的奇怪。

  这一眼祁景乾就明白了,六年来他的日思夜想,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单恋。

  要说难过也不是,毕竟早有预料过这个结果,此时不过是再次确定。

  然后祁景乾在竹林里看见林惜香跟公孙里交谈,眼神中带了些好奇,神色中有她不自觉的娇憨。

  祁景乾心里有些难过,但没说几句,林惜香误打误撞来到了他跟前,原本是不需要出现的,只是没忍住。

  再之后林惜香跟公孙里在园子里聊的开怀,院子里的人都在看人斗茶,就他俩特殊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从很小的时候祁景乾就看得出林惜香每一个表情代表了什么,心里是难过的,更多的是怒气。

  祁景乾看着怀里的林惜香,他知道不该追究当初若有若无的,甚至未曾存在的情愫,但就是不舒服,若是没有自己出现,公孙里跟林惜香,说不定会走到哪一步。

  若是还为从未发生过的事赌气,实在是太小孩脾气。

  祁景乾笑笑:“朕信你。”祁景乾的手指微微缩紧,拍了拍账本道:“皇后继续看吧,朕不耽误你。”

  林惜香没察觉出异常,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其实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她跟公孙里是真的清清白白,如今她心里也只有祁景乾一个。

  想到这里,林惜香从祁景乾的怀里起来,靠在祁景乾身上道:“这么多账本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话说出来其实也什么含义,单纯想跟祁景乾撒娇而已。

  祁景乾让林惜香坐直身子,去旁边坐着:“慢慢来。”

  林惜香愣了一下,只好换了软塌的垫子靠着,继续看手里的账本,账本上的数字仿佛会跳跃一般,刚看几页,林惜香也不知为什么事有些心浮气躁,把账本推开,过去抱着祁景乾的胳膊道:“乾哥哥我好累啊。”

  祁景乾不动声色的抽开手:“处理宫务哪有不累的。”

  不等林惜香察觉什么,祁景乾站起身,伸手拉起林惜香:“用膳吧。”

  说完祁景乾大步离开,留下林惜香眉头微皱,如果还察觉不出什么,林惜香就是个猪脑子了。

  可思前想后,林惜香也分不出祁景乾在生什么气。

  快步跟上祁景乾后,林惜香刚想说什么,祁景乾道:“天凉了,以后衣裳要穿厚些。”

  说着,看了看林惜香的手指,林惜香这才发觉她的指尖冰凉,冷的像冰块一般。

  林惜香轻咬下唇,想去拉祁景乾的袖子,又缩回手低声道:“乾哥哥,我做错什么了吗。”

  祁景乾并不看林惜香,语气淡漠:“没错,皇后为什么这么问。”

  这话一出,林惜香眼圈有些红,若是祁景乾像之前那样跟她争执,还有解释的机会,可这会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祁景乾信了外面的谣言,信了那出戏里演的故事。

  林惜香捏紧帕子,眼睛有些酸涩。

  祁景乾见此心中不忍,祁景乾知道他气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却还是忍不住对林惜香冷脸,不过就是仗着林惜香现在心里有他。

  若是在林惜香刚进宫的时候,自己怎样冷脸,说不定林惜香都不在乎,甚至乐意把他送到别的女人身边。

  林惜香见祁景乾停下来等她,心里好受了些,两人并肩走出去,只是林惜香心里还有个结。

  往日都是林惜香话多些,今日她懒得说话,一顿饭吃的无比沉默,林惜香心里憋着气,祁景乾也不痛快。

  今日竟然是早早的睡下,林惜香吃过春芝端过来的补药,黑色的汤药难闻的厉害,可是已经连着喝了半个月的林惜香已经习惯了,眉头微皱,将汤药喝下去。

  祁景乾捏了颗蜜饯喂给林惜香,林惜香顿了顿,将蜜饯压在舌根,好解口中的苦涩。

  春芝等人面面相觑,若说陛下跟皇后娘娘吵架倒也不像,但要是无事发生,气氛又怪异的很。

  一夜无话,林惜香摸不准祁景乾是为什么不高兴,但今日还有要事,这是林惜香落水后第一次见朝廷命妇,更是手握后宫掌印。

  不管是皇帝的态度,还是林惜香手握的权利,都让人不得不俯首称臣,跟上次荷花宴不同。

  林惜香见着各家女眷携着拜礼前来,恭敬道:“见着皇后娘娘身体大好了,真是让我们松了口气,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以后定是逢凶化吉,福泰安康。”

  好听话像不要钱一般的送到林惜香的耳边。

  林惜香笑着开口:“劳烦诸位挂心了,本宫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话那人是户部尚书的嫡妻王氏,林惜香有点印象,此时下面的二十几位,除了扬州林家的三伯母跟礼部尚书嫡妻李氏有些印象,其余人倒只是略略见过。

  林惜香这时候出现,就是告诉京城诸位,皇后身体安康,定一定各家的心。

  说了几句闲话,就见和将军的夫人开口道:“皇后娘娘,原本今日臣妾也不该张这个口,只是趁着机会,想问问我那侄女宁美人,如今在宫中可好,若是陛下消气了,还请皇后娘娘帮忙说说情,让她搬回明义宫吧。”

  礼部尚书嫡妻李氏撇撇嘴:“将军夫人既然知道不该开这个口,那就别提,今日诸位都是来看望皇后娘娘,那些小事还是放一边吧。”

  李氏的娘家是镇守西北的大将,跟和夫人家中同为武将,以她说这话倒是再适合不过了。

  和夫人脸色有些难看,目光殷切的看向林惜香。

  其余的妇人虽未开口,但表情不一,显然各有各的想法。

  林惜香喝口茶,淡淡道:“宁美人的事本宫也听说了,只是陛下金口玉言,万万没有将说出的话收回去的道理。”

  和夫人脸色僵硬,没想到林惜香竟然直接拒绝,神色变得有些莫测:“宁美人入宫两年都相安无事,也不知这几个月是怎么了,到底惹到了什么。”

  这话说的实在不好听,就差明说宁美人是因为皇后才住进景阳宫。

  这也是欺辱林惜香是小家族出身,没有靠山,这才敢出言不逊。

  坐在最末端的扬州林家,此时开了口,说话的正是林惜香的三伯母周氏:“和夫人说话倒是有趣,民妇在扬州就听说了宁美人入宫之时大闹昭春宫,跟宫人大打出手,这才搬去了明义宫,这明义二字难道不是陛下早早就给过的警示吗?”

  前尘往事被搬出来,和夫人脸色挂不住,什么叫在扬州就听说了,扬州跟京城相隔甚远,这不是换着法的说她侄女丢人丢的远吗。

  在场的妇人们有些想笑,但顾着和夫人的面子勉强止住,看起来滑稽极了。

  林惜香朝周氏点头笑笑,随即道:“原来还有这件事,看来宁美人并非头次顶撞圣上,上次圣上仁慈不予惩戒,倒是宁美人屡教不改,实在是可恶。”

  什么叫不予惩戒,什么叫屡教不改,和夫人满腔怒气,侄女入宫两年,还是完璧之身,这叫没惩戒?

  但此时这种事也不好说出来,和夫人还要脸。

  其余人则各有思量,众人皆知皇后落水事有蹊跷,但现在看来不管是陛下跟皇后,都对宁美人没什么好感。

  难道说此事是宁美人一手策划?

  这一思量,再看向和夫人的目光就大不相同了,和夫人只觉得有苦难言,京城里的流言跟梨仙园的新戏,确实是她们做的手脚。

  为的也就是污了皇后的名声,但趁乱暗杀皇后,绝不是她们家所为。

  和夫人还想辩解,又被人挡了回去,只能暗自憋闷。

  众人满腔疑惑的出了宫门,留下的周氏恭敬起身,又行了一次礼:“民妇周氏参见皇后娘娘。”

  林惜香起身道:“三伯母何须多礼。”

  两人的笑容此时也更真诚了些,菱角上前给两人换了新茶,林惜香道:“三伯母跟表弟在京城可还习惯,吃的住的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周氏见林惜香还是在扬州时的态度,心里放心了些,笑容满面:“都好,我们一家到京城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进宫拜见娘娘,就出了那件事,实在是心里难受,翰儿他们也挂心的很。”

  周氏口中的翰儿便是她的嫡子林亦翰,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林惜香在扬州的时候也很熟悉,而周氏这次来京城,看样子也是不准备回去了,林家三位学子都在国子监读书,有周氏在京城照料,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听周氏这么说,林惜香安慰道:“落水的事谁也预料不到,好在现在没事了。”

  周氏不是蠢笨的女子,但也知道这种事她根本插不上手,林惜香这么说也是在安慰她,便也略过不提。

  林惜香又道:“翰弟弟在国子监读书可还适应?其余的子弟呢?”

  “翰儿他们还未去国子监,宫中出了那样大的事,他们三个挂念着皇后,还未去国子监报道。”

  皇后刚落水,他们要是欢天喜地的去国子监读书,总觉得心里不舒服,那从扬州来的三位书生,谁也不肯去国子监,周氏拿他们没办法,也就耽搁下来。

  林惜香倒是一愣,没想到那三位同族的表弟竟然如此有心,不由得宽慰许多:“三位表弟心思纯净,是三伯母教的好,如今我也大好了,让他们三个尽快入学吧,学业一事不进则退,万万不可耽搁。”

  有今日林惜香的话说出,三个表弟应该会欣然前往,周氏笑道:“他们三个只怕被国子监的学子们比下来,给娘娘丢脸,自娘娘的信一到,他们恨不得天天捧着书本,半刻也不肯放下。”

  林惜香觉得有趣,不由得赞叹:“勤勉好学,不错。”

  两人聊了几句,周氏犹豫道:“娘娘如今身体大好了,但以后定然要小心。”

  见林惜香看了过来,周氏见她如今,虽是锦绣堆里走出来,金尊玉贵的身份,但在她看来还是个孩子,下意识叮嘱:“娘娘叫我声三伯母,民妇也斗胆多说两句,后宫跟后宅说到底也是一样的,只是娘娘的后宫更凶险些,娘娘心思单纯,但他人却不好说。”

  周氏说的真诚,林惜香嘴角下意识弯了弯,她的选择确实没错,让扬州林家来京城,真是她的助力,就算不能做什么,有这几句贴心的话足以表明态度。

  “这次落水,确实是有人背后设计。”

  周氏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刚刚不论京城诸位夫人们怎么问,林惜香并不回答,不说落水的事是意外还是人为。

  但此时林惜香却愿意跟周氏说了实话:“这次确实是我大意,而且背后之人还未找出来。”

  周氏诧异道:“不是宁美人吗?宁美人被贬至冷宫,不是因为这事?”

  林惜香想到气定神闲的淑妃,微微摇头:“宁美人也有参与,但不是主谋,三伯母能否帮我做一件事。

  听到林惜香的话,周氏连忙答应,自从同意来国子监读书,他们扬州林家就已经跟皇后绑到一条船上,再说没有国子监的恩惠,周氏也是愿意帮林惜香的,毕竟也算是看着林惜香长大,不忍心再让她吃苦。

  送走周氏,林惜香松口气,她手中的牌不多,也只能用一个是一个了,想到这里,林惜香脑海中突然出现公孙里的身影。

  林惜香好笑的摇头,现在这情况,她还是少跟公孙里有接触的好,省的以后十张嘴都说不清。

  说到底这次公孙里还是被她连累,若是有机会定会加以补偿。

  林惜香想到昨天祁景乾莫名其妙跟自己置气,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原因,只能叹口气,刚到内殿,就看见福公公带着流水般的赏赐过来了。

  福公公行礼道:“皇后娘娘,这是新进贡上来的绸缎跟器皿,陛下说让您先挑,喜欢的拿去用,剩下的也请娘娘清点清点放到西库里。”

  西库是皇后掌管的库房,福公公说的已经足够明白,这十几箱东西,都是祁景乾赏赐下来的。

  林惜香打开礼单看了看,皆是上好的东西,昨天还在生气,今日就送来这么多好东西,林惜香想了想祁景乾的冷脸,这不会是祁景乾换了方式跟她道歉吧。

  林惜香迟疑片刻,问福公公:“陛下还说了什么?”

  “陛下说要是这些东西娘娘都不喜欢,就把东库的钥匙交给娘娘,看上哪一样了,直接取用就是。”

  林惜香嘴角勾了勾,把礼单放了回去:“陛下真大方。”

  虽是说祁景乾大方,但林惜香语气里满满的揶揄,福公公险些失笑:“陛下今日心情不愉,等会陛下来了,娘娘说话软和些,想必陛下定会高兴。”

  林惜香心想,每次两人置气,不管真假都是自己先服软,这次可不行,林惜香看了看满院子的赏赐,对福公公道:“你跟陛下说,皇后的屋里差一捧花,若是陛下回来的路上恰好看见开的正好的花,就请陛下折下几支带给我。”

  这是什么请求,不去挑东库的珠宝珍品,反而要一捧花,福公公愣了几秒,见皇后勾着嘴角满眼笑意,恭敬的回去复命。

  祁景乾得知林惜香的要求,淡淡道:“她倒是想的出来。”

  听见陛下这么冷淡的语气,福公公以为陛下多半不会去折什么花,堂堂的皇帝去花园里折花?怎么想也不像回事。

  公务处理完,已近黄昏,漫天的晚霞中沉下的落日,像是披上五彩斑斓的外衣,层层叠叠,美丽的无与伦比。

  祁景乾刚走几步,看着天边的晚霞,挪步去了慈元宫的小花园里,说是小花园,但慈元宫的每一处无不透着锦绣繁华。

  如今正是十月,芙蓉花开的极好,祁景乾道:“去折几支漂亮的过来。”

  福公公心里诧异,陛下当真把皇后娘娘的话放在心里了。

  宫人们正要动手,就听祁景乾又道:“朕自己来吧。”

  朝霞满天,院子里的花开的也正好,祁景乾往前走了几步,手刚碰到花枝,就听见花丛后棋子落下的声音。

  祁景乾皱眉,隐约看见花丛后的人穿着晚霞般的衣衫,宽大的袖子微微坠着,手指纤细洁白,只看见这手,祁景乾的眉头松下,将手边的芙蓉花折下来,走到那人的身后。

  林惜香听见声音自然知道来人是谁,捏着棋子佁然不动,直到祁景乾把芙蓉花放在她面前,林惜香这才忍不住笑了出的来,眼角眉梢都是放松的喜悦:“真好,这下内殿里的瓶子就不用空着了。”

  祁景乾意味不明的挑挑眉,坐在林惜香身侧,看她解棋盘上的残局。

  慈元宫多少宫人,若是林惜香真的想要插花,怎会真的缺这一支芙蓉花,缺的分明是祁景乾亲手折下的。

  林惜香扯了扯祁景乾:“陛下今日开心了吗?”

  祁景乾奇怪的看过去。

  林惜香看着棋盘道:“要是陛下今日还是不开心,那我就离你远一点,省的再吃冷脸。”

  林惜香刚要落下棋子,被祁景乾拦着,落在了别处,这么一看,似乎棋局真的被解开了。

  见此林惜香把剩下的棋子放下,目不转睛的看向祁景乾。

  祁景乾沉默的点点头,眼中的情绪有些看不清,总归是比昨日好多了,可终归还是沉默的。

  林惜香抿抿唇,拿起那支芙蓉花,起身道:“我们回吧。”

  风吹过花丛,叶子沙沙作响,祁景乾握住林惜香的手,沉默片刻:“朕有错。”

  林惜香低头看过去,祁景乾起身半搂着林惜香道:“朕错了。”

  听到这话,林惜香把芙蓉花扔到祁景乾怀里:“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祁景乾收紧手臂,让林惜香靠在自己怀里,见宫人跟在后面,低声在林惜香耳边道:“因为,太喜欢你了。”

  太喜欢你了,这是什么答案。

  林惜香有心想问,但这是在花园里,人前人后看着,总归是不好意思,只能被祁景乾搂着慢慢往内殿走。

  祁景乾确实为公孙里憋气,但到底娶了林惜香的人是他,再想其他并没有太多意义,只是看着林惜香因为自己而牵动情绪,这种感觉太好了。

  好到让祁景乾有些享受。

  直到今天坐到垂拱殿里,祁景乾才察觉不对,让福公公带着礼物去道歉,只是明显用那些赏赐做歉意,林惜香不买账。

  林惜香顾忌着旁人,只能低声道:“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你要告诉我,不能突然不理人,好不好。”

  祁景乾绷着下颚,沉默点头,林惜香想了想又道:“要是真的不想理,也请提前告诉我,我要是心里有了准备,就不会那么难过。”

  听林惜香说到这里,祁景乾这才发觉他昨天的举动让林惜香多难受,下意识道:“不会有下次了,朕有错。”

  林惜香听祁景乾说了三次他错了,心里的气也平了些,忍不住道:“别道歉了,你可是皇帝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肯定说我是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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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坐到内殿里才说起正事:“今日见了和将军的夫人,她让我替宁美人给陛下求情。”

  祁景乾淡淡的看了林惜香一眼:“不准。”

  “我说什么了吗,陛下就说不准。”林惜香好笑道。

  两人昨天的事情说开,这会相处明显自然许多,林惜香拿来宫人刚采的小花,准备将带来的芙蓉花插好放到内室。

  祁景乾靠着软塌,不时给林惜香递一下剪刀:“不管是什么,都不准。”

  林惜香暗笑,但又强忍着不让自己显得太过高兴:“那好吧,听你的。”

  见林惜香为这点小事高兴,祁景乾说出早在他心里许久的想法:“不仅是宁美人。”

  林惜香看过去,祁景乾随意道:“淑妃,还有那个谁,都不能留。”

  林惜香拿着花枝的手顿了顿,祁景乾从带回来的奏章中拿出两封信出来,递给林惜香道:“宫外的流言,跟梨仙园的新戏,都是和家的人做的,找不出淑妃的把柄。”

  今日林惜香还在想,她手中的能用的人不多,查出宫外是谁在作乱比较难,晚上祁景乾就递来证据,林惜香拆开信,只见这两封信的内容大同小异,竟然是两拨人查出来的结果。

  林惜香道:“乾哥哥找了那么人去查,乾哥哥就那么信我?”

  祁景乾手顿了顿,替林惜香修剪剩下的花枝:“一份是朕的人查的,另一份皇后猜猜是谁的手笔。”

  还有另外的人帮她查流言的事?林惜香百思不得其解:“我在宫外也没有很熟悉的人啊,到底是谁?”

  祁景乾见林惜香眼里都是疑惑,摸了摸她的眼角,沉声道:“公孙里。”

  林惜香的手指下意识缩紧,捏了捏剪下来的花叶:“怎么会是他。”

  “你是不是早把他忘了?”

  林惜香心里一紧,脑子里突然闪过灵光,昨日祁景乾就是问了公孙里之后,才变得气压低沉,今日又是装作无意提起,忍不住好笑道:“陛下吃什么飞醋。”

  祁景乾斜眼看了林惜香道:“这叫飞醋?”

  “难道不是?公孙里他能跟你比?”林惜香对公孙里的印象就停留在游园会上,只觉得这人兰芝玉树,是个翩翩公子,那日摘木槿花之时再见公孙里,却没有当初的感觉,毕竟有祁景乾珠玉在前,又怎么会想公孙里。

  祁景乾听见这话,抬起眼皮道:“那皇后倒是说说,他怎么就不如我。”

  林惜香捂嘴笑,就是不说话,直到被祁景乾看的毛毛的,这才开口:“让我想想,当初有人是怎么夸乾哥哥的。”

  听到这里,祁景乾来了兴趣,看向林惜香,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林惜香想了想胡妙珍当初夸祁景乾的模样,双手放在腿上,清了清嗓子,眼神也变得沉稳起来:“陛下之仪,天下无不敬慕他,以得见他为荣,我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说完林惜香挑挑眉看向祁景乾道:“乾哥哥还不知道,京城里有位美人这么敬仰你吧。”

  祁景乾笑笑:“她们如何,朕又不在意。”

  “那乾哥哥在意什么?”

  祁景乾眼神都在林惜香身上,并未回答,但神色已经表现的十分明显,林惜香见此,暗暗有些得意,忍不住道:“反正不是我。”

  若单看这话也没什么,只是林惜香语气中的得意太过明显,谁都能听出这话分明就是在说,肯定是我。

  祁景乾被林惜香逗的笑出声,揉揉她的发顶道:“就属你敢再朕面前放肆。”

  林惜香乐意听到这话,故意道:“乾哥哥就不想知道那句话是谁说的?”

  “是你说的。”祁景乾把剪好的花枝递给林惜香,“别人说的都不算数,只听你说的。”

  林惜香脸一红,娇嗔道:“你也太会哄人了吧。”

  说着,将芙蓉花插好,取得是上茸下瘦,疏密斜正的意境,用了饶窑白瓷花尊,通身细腻,配着芙蓉花也不抢风头。

  祁景乾赞道:“新开寒露丛,远比水间红。花开的好,你也剪的好。”

  林惜香听此将花往祁景乾旁边推了推:“愿得勤来看,无令便逐风。”

  说完林惜香自己都笑了,祁景乾每日都来慈元宫,还要怎样的勤来看,祁景乾知道她在笑什么,摸了摸花枝,看着林惜香笑的开怀。

  两人闲聊一阵,都不知道话歪到哪去了,祁景乾道:“这次的事淑妃虽未参与,但放她在你身边,朕终归是不放心。”

  林惜香心道,难说未参与,只是她跟祁景乾都没找到淑妃的把柄罢了。

  “无缘无故的,陛下贸然做什么,怕是会引起董太师不满。”

  祁景乾叹气:“若是知道你来,朕当年说什么都不会让她们进宫。”

  林惜香笑道:“谁又能未卜先知。”

  若是在之前林惜香定会劝祁景乾几句,淑妃等人在宫中枯萎年华,实属不忍,但经历过大难之后,林惜香心里早就抛开那个念头。

  每个人的人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怨不得别人。

  就说她当初也是主动求了祁景乾,才换来如今的生活,不管在后宫中以后会如何,至少现在她不后悔。

  没人知道帝后两人已经商量着要将宫中的嫔妃全都清理出去,回到家的周氏稍等了几日,往京城林家送去了拜帖。

  收到拜帖的大房夫人康氏,看着拜帖上的名字,恨不得撕扯周氏,此时也只是冷冷的看着。

  扬州林家周氏的儿子还有其余两个子弟,都要进国子监读书这事不算机密,康氏早就知晓了。

  若不是知道大房跟林惜香早就势同水火,康氏怎么也是要去闹一闹,凭什么她的儿子还没进国子监,这个贱人的儿子就要去了。

  那是国子监啊!能在里面读书的人,大多都是钟鸣鼎食之族,王公贵族之家,就算在里面没学到什么东西,只要跟那些人打好关系,还愁没有官做?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要给那三个乡下人!

  康氏头一次后悔逼死巧儿,要是能知道林惜香最终还是嫁到皇家,她说什么也要捧着林惜香,不然现在这些便宜,岂不都是他们大房占了。

  想到这里康氏就觉得心痛,怎么千防万防,还是让林惜香找到机会嫁给皇上呢。

  这会看见周氏递过来的拜帖,康氏就恨得牙痒痒,但又不能推脱,毕竟京城林家每年都收扬州林家送来的银子,看在银子的份上,康氏也不得不见。

  其实周氏也没想到银子这一茬,她的丈夫毕竟是林家的族长,扶持族人,照顾幼小,是他们夫妇俩十年如一日做的事。

  在京城做官不易,他们林家拿出银子补贴实属应当,毕竟京城林家大房在京城做官虽然不显赫,但也还是林家族人。

  即使察觉到京城林家大房对扬州林家不够亲热,周氏夫妇俩也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扬州林家族人数以千计,若是各个都要计较,他们累也要累死了。

  但如今的情况却有些不同,京城林家似乎已经站在皇后林惜香的对立面,周氏也不得不考虑跟康氏等人的来往。

  看清楚局面后,这次是周氏为数不多的前往拜访京城林家。

  周氏这次来,自然是林惜香的意思,这次流言传播的那样快,还扯到了杨氏酒楼的事,能把公孙里的母亲来过林家的事捅出来的,也就只有康氏跟郑氏做的出来。

  林惜香这次让周氏过来,就是抱了试探的心思,林惜香如今的身份不方便出来,但周氏是合适的,妯娌之间的走动,任谁也挑剔不出错处。

  其实林惜香一直奇怪,若说郑氏看不惯她,还情有可原,但康氏跟她一直无冤无仇,为何处处针对她,甚至想一手操控她的婚事。

  其实这点周氏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说林惜香当初回京城的时候看不出有做皇后的苗头,就冲林惜香的好颜色,好品格,也能许一门让家族荣耀的亲事。

  退一万步说,不论门第,只看人品,林惜香嫁的人应当也差不到哪去。

  怎么康氏跟郑氏就要死死的压住林惜香,不让林惜香出头呢。

  周氏最近在京城也听到不少消息,就康氏要给林惜香介绍蒋夫人家的侄子,就让人忍不住皱眉,那蒋夫人家还是个好的,她的侄子小时候坠过马,左脚微微有些跛,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良配。

  周氏对康氏本就不算熟悉,知道这事更是不齿康氏的为人。

  更别说又听说巧儿的事,更是让周氏看不上京城林家这两位,说她们鼠目寸光都是轻的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周氏上门的时候还是带足了土仪,都是江南的特产,态度也是恭谦有礼。

  康氏挑不出错处,但想到国子监的名额,就气不打一处来,到底还是觉得周氏是从扬州乡下来的,颇有些看不上。

  就连二房的郑氏也推脱说身体不好,不来见客。

  周氏还未受过如此冷遇,但好歹涵养还在,她今日来的目的也不是为康氏跟郑氏两人,只是她们的做事也未免太小家子气,还处处以京城人自居。

  但说到底周氏是个大度的,没跟人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带着足够的礼物去见了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这里少有人拜见,更别说周氏家底丰厚,带来的东西都是真金白银的好东西,看的林老夫人合不拢嘴,也没初见时的病恹恹了。

  周氏先见的是林老夫人,刚开始林老夫人还是那副模样,只是她花这周氏的银子到底心虚,对周氏也算客气,又见了周氏带来的礼物,自己觉得跟周氏要亲近些。

  康氏原本还在作陪,只是见周氏一直在说国子监的事,又听说扬州来的三个乡下小子在国子监如何如鱼得水,听的康氏心里烦闷,推脱公中还有事要忙,便匆匆离开。

  见康氏走了,周氏微微一笑,见此处也只有她跟林老夫人,笑容越发恳切:“真是造化弄人,京城里林家三位姑娘,一位嫁了知府的儿子,另一位已经是尊贵的皇后娘娘,现在只剩下二小姐,想必二小姐定能嫁个好人家。”

  林老夫人微不可查的撇撇嘴,嘟囔道:“谁能有林惜香厉害。”

  见周氏神色一怔,林老夫人赶紧正色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能嫁的好自然是好,不过你这话可别在大夫人面前说。”

  周氏面露奇怪道:“林老夫人这是为何,其中可有什么缘故,望林老夫人指点一二,省的犯了康姐姐的忌讳。”

  现在的京城林家,除了大房的两个孙子辈还算敬重林老夫人,其余人对林老夫人皆是没什么敬意,乍一看周氏这么尊敬她,林老夫人有些得意。

  “大姑娘家的身子不好了,病了快有一年,吃了无数汤药也不见好,前几日送信过来,怕是要不行了。”林老夫人低声道,但神色里看不见为自己孙女婿的身体感到担忧。

  周氏恍然:“怪不得瞧着康姐姐有些急躁,原来竟因为这个,也是可怜。”

  林老夫人不以为然:“早就有准备了,估计处理好大姑娘家那位的丧事,大姑娘就会回京。”

  听到林老夫人说的这么平静,周氏心里有些不舒服,先不说人家那位知府家的公子还未曾去世,他们就先把丧事结束的事想好了,也不亏是能做出逼迫孤儿寡母带病赶往扬州的人家。

  他们这种行事做派,就算没有林惜香,周氏也是不愿跟他们为伍。

  毕竟是管家多年的人,周氏脸上还是担忧的神色,又带了些侧耳聆听的表情,看的林老夫人非常满意。

  林老夫人忍不住道:“看你也是自己人,我跟你说实话,老三家的媳妇,等着看吧,大姑娘要是回来了,皇后就要难受了。”

  林老夫人口中的大姑娘就是康氏的大女儿林惜蝶,三年前嫁给益州知府家的公子,如今刚满十九,也是如花的年龄。

  但林惜蝶跟皇后又有什么关系。

  见周氏满脸疑惑,林老夫人得意道:“老三家的媳妇,你可知道,当初陛下最先想娶的人是谁?”

  周氏现在心里已经是波浪滔天,但强作镇定道:“是谁?”

  “当然是林家的大姑娘,林惜蝶,要是林惜蝶回来了,哪还有她林惜香什么事。”

  林老夫人忍不住得意道,最后又叹息:“要是大姑娘不嫁人就好了,现在的皇后还不一定是谁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