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作者:小桥豆      更新:2023-07-23 02:16      字数:9500
  杨夫人听了顾聆的话,将手里的图纸放下,认真的看着顾聆问道:“西林觉罗夫人的意思是在我们当地开一家那个什么工厂,雇我们当地人进去干活?”

  顾聆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只招女子的话,也耽误不了家家户户的劳壮力下地干活。”

  杨夫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们当地的百姓大都靠种田为生,家里的女人大多会些绣活,这么一来,家里的男人都可以继续下地,女人也能出来务工为家里多添一份收入,这是好事。而且顾聆有这图纸,在哪办这工厂都能办起来,可是她偏偏选择在他们当地办,这就是一份善心。

  杨夫人对顾聆肃然起敬道:“夫人这是在为当地百姓谋福祉,我若是图谋这个中好处,实在不配为云府人,但凡夫人有事需要帮忙,只管找我,别的不说,在达光州这一亩三分地,我们当家的还是有些面子的。”

  “杨夫人愿意帮忙,我就放心了。”顾聆见杨夫人答应的爽快,这件事就算成功了三分,有了杨夫人的帮助,寻找场地也顺利了许多。

  杨夫人带着顾聆去看了许多场地,最后顾聆把修建厂房的地点定在达光州郊外一个叫溪南山的地方,说是叫山,但其实就是个小山坡,爬个五分钟就到了,顾聆就是看重这地方空旷,日后若是想扩建也方便。

  场地定好了,就找工人开始建房子,而顾聆也继续忙着多出一些图稿,还有让十家琳琅阁抽调一些绣娘过来当师傅,琳琅阁本来就有做女子的服饰和胭脂生意的,若是有贵女需要定做衣服的,店里必须配备绣娘。

  云府这边的女子大都会做她们民族特色的衣服,基本功是不用担心,但是用来销售的衣服和家常穿的,还是有一定差距的,等人员到齐了,就让绣娘系统的给她们培训一下。

  *

  达光州的百姓们见到向来偏僻的溪南山,居然开始叮叮当当盖房子了,盖的还挺大,都开始议论起来,这地方就是这样,没什么娱乐活动,一点小八卦都能让人们津津乐道好久。

  第一个月的时候,大家还纷纷绕道去那边看热闹,第二个月,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等到了第三个月房子盖成了,一些人搬着用红布盖着的大家什进去,大家都在猜红布盖着的是什么东西。

  很快工厂开业,为大家揭晓了谜底,八月初一,厂房门口放起了炮竹,夏橘命人掀开了遮住匾额的红布,崭新的一副牌匾上面明晃晃的‘溪南纺织厂’五个大字出现在大家眼前,有的人不识字,就纷纷问旁边识字的人。

  夏橘见这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心里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站出来高声道:“今日我们溪南纺织工厂正式成立,我们工厂主要做织染、服饰等业务,现在对外招募大量女工,若是诸位家中有那织染、制衣、刺绣手艺好的女眷都可以来报名,待遇从优,名额有限,还望诸位抓紧时间报名。”

  这来看热闹的人大多是些男子还有一些年纪大的妇人,看夏橘一个年轻姑娘在掌事,不免开始指点议论,夏橘见在场所有人的态度,心里有些难受,这世间总是对女子出来掌事有成见,但是这差事是她自己向顾聆求来的,她跟在顾聆身边多年,早就可以独当一面,这次是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转折点,所以她只能选择前进。

  夏橘板着脸,装作没有看见那些人的态度,命人将一张招募通告贴在门口,便准备进工厂里面,人群里却有个老婆子大声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是不是只要会织布绣活就能来你们这儿干活?”

  这个老婆子姓张,为人是出了门的尖酸刻薄,家里娶了个儿媳妇,因为没生儿子,成天在家里磋磨儿媳妇,今天见这个纺织厂招人,她便起了心思让她儿媳妇来这儿干活,不论多少工钱,好歹是给家里添了份进项。

  至于累不累?她可不管她儿媳妇来这干活累不累,反正是个只生赔钱货的,在家里吃的多,多干点活怎么了。张老婆子收到了夏橘肯定的答案,便急匆匆赶回家,让她儿媳妇来报名。

  其他的人却有些犹犹豫豫的,毕竟这里边是什么情况他们都不知道,万一被坑骗了怎么办,看完了热闹,大家便都散了,回家和家里人就像说笑话似得说了这件事,有的人听了上了心,打算明儿个去报名点问问情况,有的人则打从心底里就不信。

  第二天来报名点的妇人,大多都是问问情况,报名的却几乎没有,除了一个老张家的媳妇是被她婆婆逼着报名的,其实今天来问情况的人,大多都是家里条件不怎么好的,听了工厂里的工钱都有些心动,只是夏橘她们一行人是外乡人,她们都比较谨慎。

  顾聆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便让杨夫人说句话给她们宽宽心,杨夫人的夫家是土官,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的,说一句话比她们说十句还管用。

  果不其然,杨夫人将话放出去之后,那些犹豫的人都咬牙报了名,通判夫人不会骗她们的。

  报名日期截止的这天,夏橘统计了一下人数,总共八十余人,有的人谨小慎微惯了,不看见别人得利,估摸着是不会敢尝试的,好在她们一开始也没打算招太多人,饭要一口一口吃,等最初阶段做出成绩来了,再扩招就好了。

  夏橘正要叫门口的人收拾收拾关门,一个身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边跑还让她们等等,夏橘等人停下动作,就见一个脸色蜡黄的妇人向她们跑来,停下来之后还气喘吁吁的问道:“敢问这里是不是还招人。”

  夏橘看她虽然衣服上全是补丁,但是浆洗的挺干净的,轻声回答道:“还招的。”

  许娘子见自己没有错过报名,才松了口气,她是应江县人,丈夫几年前去世,留她和一个女儿在这世上相依为命,有人也劝她改嫁,可是愿意娶她的人家却不许她把女儿带过去,这怎么能行,女儿离了她要怎么活,于是便一直守寡到现在。

  因为平日里与其他人家来往不多,所以今天才知道溪南纺织厂招工的事情,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幸好让她赶上了,许娘子有些拘谨的说:“这位姑娘,我染布、纺织都会一些,想要报名在你们纺织厂做工。”

  夏橘自然不会多为难她,给她办了报名手续,便叮嘱她明天早上来开工,许娘子这才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报了名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陆陆续续的往纺织厂赶,路上遇见了相识的人还打招呼一块走,一路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等进了纺织厂的大门,大家都纷纷安静了下来。

  一进纺织厂就是很大的一片空地,地上都是青石板铺成的,再里面一些的地方还架满了用来晾晒布匹的架子,夏橘站在台阶上,让大家都排好队,点完名之后,开始介绍纺织厂的情况还有厂规,女工们听着这一条接一条的规矩,心里都犯了嘀咕,猜测这差事是不是很难做。

  *

  女工们刚开始都以为这份差事会很累很苦,但是上工一段时间之后,发现相比较在家的时候,家里家外都要操持着,在这里上工简直就是掉进了福窝了,纺织厂里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自个儿做好自己那点事情,旁的都不用去操心,中午厂里还包一顿饭,最为难得的是还有荤腥,只凭这一点,让她们不拿工钱都行,有的女工饭量小,自己那份吃不完还能带回家给孩子吃。

  于是达光州百姓最近的八卦就变成了,啥?在纺织厂上工能吃上肉?活还不累?那些没报名的人悔的捶胸顿足,想再报名,可人家现在招满了。

  溪南纺织厂的一切都已经慢慢走上正轨,有时候顾聆还会去纺织厂里视察,问候一下大家在纺织厂上工习不习惯,大家这才知道,这纺织厂是知州夫人主张办的,纷纷表示很习惯,也很感激知州夫人。

  次月,女工们领了上个月的工钱,全都兴高采烈的回了家,这还是她们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挣工钱。

  张老婆子从下午开始就在家门口等她儿媳妇了,她可是听说了,今天纺织厂发工钱,也不知道有多少。

  大老远看见一个人影,瞧身形像自己的儿媳妇,张老婆子笑着喊道:“杏花啊,回来了。”自打陈杏花能从纺织厂带肉回来,她婆婆对她的态度就好了许多,也不会随意打骂她了,所以她很珍惜纺织厂的这份差事。

  婆媳俩进了屋,张老婆子笑的露出一口豁牙:“杏花啊,是不是发工钱了?有多少啊?”

  陈杏花掏出四百钱来递给她:“娘,工钱发了八百钱,这四百钱给你,剩下的我要留着给招娣她们存着。”工钱发了多少,张老婆子去问也能问出来,所以陈杏花没必要骗她。

  张老婆子听儿媳妇这么说眉头竖起就要开骂,陈杏花如今却有了底气:“若是您不要,那我便拿回来了。”

  听了这话张老婆子心里憋气,她这儿媳妇自打去了纺织厂上工是越来越硬气了,就连儿子也站在她那边,张老婆子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去,腆着脸笑道:“哎呦,这钱娘拿了也是帮你们存着,分那么清楚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把铜钱都装到了自己荷包里,“杏花啊,你上工一天也累了,坐着歇会儿,娘去给你做饭。”

  陈杏花看着张老婆子的背影,眼眶却渐渐红了,自己如今能挣钱了,才能挺直腰板做人,再不是以前那个因为生不出儿子,就被婆婆随意磋磨打骂的女人了,这一切都要感激知州夫人的善举。

  而发生在老张家的这一幕不过是许多家庭的缩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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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聆看着纺织厂新出的这批货物装了车,渐渐的远去,心里有些忐忑,检验结果的时候到了,她只希望一切顺利,这样溪南纺织厂才能继续办下去。

  京城,凌晨天还没亮,街道上就传来马车嘚嘚的声音,琳琅阁早在一个月前就收到消息,店里要来一批新货,早早的就叫伙计在店里候着了,门口马车一停,伙计就机灵的出去卸货了。

  琳琅阁货架上挂的服装全都被替换下来,新的服饰这么一挂,整个二楼都好似被焕然一新了一样,就连在二楼招待女客的侍女都啧啧有声,让一楼的伙计今日多迎一些女客上二楼,今天生意铁定好。

  天色渐亮,路上的摊贩和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叫卖声不绝于耳,一辆马车停在琳琅阁门口,店里的伙计一看马车就认出来了,是他们店里的老客人常小姐。

  伙计殷勤的迎了上去:“常小姐您来了,可真是巧了,店里刚上了一批新货,件件都好看,小的带您去瞧瞧?”

  常小姐听他这么说,倒也有几分好奇:“带路吧。”

  “诶,还请您随小的上二楼。”

  店伙计将常小姐带到二楼,交给侍女招待就下楼去了,侍女将常小姐带到服装那一块,随后将帘子一拉开,常小姐只觉得那一瞬间各种色彩朝她涌来,让她目不暇接,不知道该看哪套衣服好。

  看来看去她都觉得喜欢,这些样式在京城还没看见过,大胆的配色,精致的绣纹,还带有一些神秘的花纹,无一不令人心生欢喜:“将这些都包起来,我全要了。”等她穿上这些衣服出门赴宴,必定是宴会上最美的女子,常小姐这么一想心里更期待了。

  “慢着。”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常小姐身后传来。

  常小姐回头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死对头古心艺。

  “姓古的,你又在这搅和什么?”

  古小姐轻蔑一笑:“什么叫我搅合?难不成这衣服你买得,我买不得?”说完冲侍女抬了抬下巴:“这些衣服我全要了,包起来送我府上。”

  常小姐被她这态度气的面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你别太过分了,这些衣服是我先要的。”

  侍女见她们起了冲突,心中觉得不妙:“两位小姐请息怒,本店这次除了成衣外,还新到了许多布匹,花色样式都与以前大为不同,若是二位感兴趣倒是可以挑选不同的布料,按咱们的新款服饰在本店量身定做,这样穿出去都是独一份呢。”定做可比成衣贵多了,侍女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可响了。

  两位小姐听她说的在理,又开始挑起了布料来,最后在这儿定了许多身衣服,她们走后,女客是一茬又一茬的接着来,掌柜的看着账本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京城里好像突然就刮起了一股去琳琅阁买衣服的热潮,不置办几身琳琅阁的衣裳,姑娘们都不乐意出门赴宴,就怕被人攀比下来,女眷们聊天开口就是:诶,你听说了吗?琳琅阁最近上新货了。

  对京城里的盛况一无所知的顾聆正在陪明德玩,明德坐在学步车里,满屋子疯跑,撞到了墙上还自己咯咯笑,顾聆看他跑起来的时候,小胖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像极了果冻,让人想上手捏一捏。

  顾聆故意拉住学步车,不让他乱跑,俯身把他抱出来,明德还没玩够呢,身子朝下指着学步车:“车,车。”

  顾聆将他的小身子捞回来,一只手伸到他领子里,发现没有汗湿才放下心来:“乖宝啊,咱们先吃饭,吃了饭再玩。”

  之前为了办工厂,顾聆着实忙了一段时间,现在工厂里的事情夏橘管的很好,她也不需要操心太多,她现在更多的时间是用在陪孩子上,孩子最重要的成长阶段就那么几年,她不想留下遗憾。

  半个月后,从京城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信件,让顾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看快要入冬,顾聆又让纺织厂开始做手套、围巾、毛衣等东西,纺织厂的女工也是第一次见这些东西,觉得颇为新鲜,在试戴试穿过之后,都发现了这些东西的好处来,决定货出来以后,也要买一些回去给家里人过冬穿。

  纺织厂又一次扩招,赶在入冬前这批货做出来送往各地琳琅阁,没有令顾聆失望的是,这次的货品,也都大受好评,受人追捧。

  随之而来的就是别人的模范,许多地方都建起了小作坊,开始仿琳琅阁的衣物,倒是给许多女子提供了就业机会。

  达兴州的百姓家也算有了不小的改变,不少人家多了一份进项,手头上宽裕一些了,便把家里的房子修葺一番,今年过年也能给家里人添一身新衣裳,喜气洋洋的过个好年。

  许娘子从骡车上下来,向车夫道了声谢便往家里走去,自从溪南纺织厂扩招了一次之后,达兴州下的村县里都有妇人去做工,顾聆担心她们下工晚了回去不安全,便安排了几辆骡车,送女工们回家。

  隔了大老远,许娘子就看见自己的女儿虎妞向自己跑来,像个小炮弹似得冲上来抱住自己的双腿:“娘,你下工回来了?”

  许娘子低头看自己的女儿面色红润,很难想象在几个月前她还是面黄肌瘦的样子,心里越发感激纺织厂带给她们的改变,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对啊,娘今天给你买了头花回来,等过年了再给你裁身新衣服好不好?”

  虎妞拉着许娘子的手,蹦蹦跳跳往家里走:“娘,以后我长大了也要去纺织厂做活,也可以带肉回来给娘吃,还能挣钱给娘做新衣服穿。”

  “那虎妞现在就要好好学绣花了,娘就等着以后享福了。”母女俩的身影越来越远,但是远处小屋的烛火却亮了起来,温馨又明亮。

  临近过年,博赫好像变得更忙了,直到大年三十晚上,博赫顶着一身风雪回来,顾聆才知道他在忙着办善堂,用以收容孤儿,也会给一些孤寡老人送一些米面银钱,在纳喇氏院子里吃完年夜饭,一家三口就回了正院,明德坐在炕上玩着积木,橘色的烛火给屋里渡上了一层暖色。

  博赫看着娇妻幼子就陪在身边,心里的满足都要溢了出来,掏出一个红封递给顾聆,柔声道:“聆儿,新年伊始万事如意。”

  顾聆看着博赫满眼的柔情,不由自主的就笑了起来:“新的一年也愿你平安顺遂,心想事成。”博赫看着顾聆的笑,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低头慢慢的凑近顾聆。

  顾聆推了推他:“儿子看着呢。”博赫转头一看,明德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他们,博赫抬起手盖住明德的眼睛,低头往顾聆唇上一啄:“这下他看不见了。”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出了年,溪南纺织厂又开始开工了,达兴州的人们觉得日子越来越好,越过越有盼头,到处都透着一股欣欣向荣之态。

  可是三月里,孟川县传来有莽寇滋扰的消息,像是给这份喜悦蒙上了一层阴翳,博赫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孟川县与贡榜王朝山水相连,往年也有莽寇索要钱财,朝廷出兵剿了几次匪都无功而返,当地土司也只能破财消灾,今年这些莽寇却越发大胆,不仅索要钱财,还伤了好些人命,掳了许多人家的姑娘走,博赫收到消息以后,气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写了折子派人加急送到知府手中,让知府与地方驻军商讨出兵剿匪。

  博赫等得,可是孟川县的百姓却等不得,在第三次收到莽寇们又在孟川县兴风作浪的消息时,博赫坐不住了,他要亲自去孟川县和莽寇们谈判,不能再让他们继续祸害百姓了!

  顾聆知道博赫要去孟川县,心里十分的担忧,但是她知道,这是博赫的使命,是阻拦不了的,她翻出当初出事后,她二哥送给她的金丝软甲,让博赫穿好,狠声叮嘱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要记得我和儿子还有额捏都在家等你呢。”

  博赫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过了一会儿,在她耳边说道:“等我回来。”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博赫走后的日子,顾聆都提心吊胆的,就怕传来不好的消息,纳喇氏见她每天魂不守舍的,便把明德接去了她院里。

  随着过去半个月,博赫还是没有回来,顾聆的心慢慢下沉,博赫不在家,她连孟川县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问博赫那些同僚的夫人,她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一天,杨夫人突然来访,见了面,杨夫人就一直用惋惜的眼神看着顾聆,顾聆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杨夫人心里惋惜顾聆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会遭遇这种不幸呢,叹了口气开口道:“夫人,方才我收到我们当家的来信,说是莽寇作乱,西林觉罗大人与他们谈判,发生了冲突,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顾聆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呢,博赫说好的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顾聆的脑子里像播放默片一样,来回的放映的有关博赫的画面,幼时相遇,迷路时牵着她的是博赫,知道她喜欢梅大师,便到处收集梅大师的画集送给她,玉芙山遇险也是博赫如同天神降世救她性命,说好今生就要她一个,也说到做到,他从来都没有食言过,这次一定也不会食言的!

  杨夫人看着顾聆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让人看了觉得心酸,正准备告辞,就听顾聆说道:“杨大人现在可是在孟川县?”

  杨夫人愣了愣,点头道:“对,我们当家的是在那边。”

  “我有一事相求,还请杨夫人先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担心额捏她年纪大了,听到这个消息受不住。”顾聆用手绢在眼睛周围拭了拭。

  杨夫人点点头:“这是自然,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夫人尽管来找我。”

  顾聆亲自将杨夫人送到门外:“还请杨夫人给杨大人传个话,我要亲自去孟川县,我的夫君一定还活着,我要亲自去找他回来。”

  杨夫人看着顾聆满眼的坚定,想要劝说她的话不由得咽了回去,回去的路上还在感叹:西林觉罗夫人真是一位至情至性的女子。

  杨夫人走后,顾聆点了府里三十个侍卫随行,府里的侍卫不多,还得留一些侍卫护着府里,和纳喇氏撒谎说博赫让她带人去孟川县有事,纳喇氏对此深信不疑,顾聆换上骑装,一行人就策马向孟川县赶去。

  到了孟川县之后,顾聆只能看见一片萧条,城里一个年轻人都没有,问了一个老人,他说青壮都在城门那儿守着,不让莽寇进城,城里能送走的女人和孩子都送走了,所以城里才这么萧条。

  顾聆听完,面色凝重的带着人往城门那边赶,城楼上,杨大人正在发愁,都这么些天了地方驻军怎么还没过来,就听见有人报有个妇人带着数十人骑着马过来,杨大人一听,就想起了自己夫人传过来的口信,心里越发的郁闷,这西林觉罗夫人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吗?非得出来添乱,如今西林觉罗大人下落不明,若是他夫人再出事,那他可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杨大人还是亲自下了城楼来迎她,等顾聆走近,他才有些惊讶西林觉罗夫人居然这么年轻,看西林觉罗大人的年纪,还以为他的夫人也该和他差不多大岁数呢,双方见了礼,顾聆开始问杨大人博赫出事的前因后果。

  杨大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断断续续的说了那天的情况。

  原来莽寇一开始滋扰的是孟川县外面与贡榜王朝交接处的一些偏远村子,县里收到消息之后就立刻把村落里的人迁到了县城里来,莽寇们后来去村落里没找到人,就直接冲进了县城开始作乱,县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兵力,早早的就把情况上报给了知府,但是地方驻军就是迟迟未来。

  博赫假借谈判之名,与莽寇们一同出城,在他们走后一个时辰,一个奄奄一息的侍从回来报信,莽寇发现他们是缓兵之计,便恼羞成怒起了冲突,最后博赫掉下山谷,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之后,这个侍从没来得及救,就断气了。

  顾聆听完前因后果之后,心中坚信博赫一定还活着,杨大人却劝她快些回去,若是之后找到了博赫,自然会送消息到府上。

  还没等顾聆说出拒绝的话,杨大人的随从就急忙跑过来:“大人,莽寇们现在就在城门外,准备攻进来了。”

  杨大人一听这个消息,转身就往城楼上走,往下看去,起码有七八百的莽寇气势汹汹的将城门包围了起来,有的抬着树桩子在撞城门,有的正在往城楼上爬,看见这一幕的杨大人急忙让人堵住城门,城楼上也安排人往下面砸石头,决不能让莽寇进城。

  杨大人这样的安排确实是有效果的,起码第一波攻势,他们扛下来了,顾聆在杨大人上城门之后也跟了上来,城楼上的人都忙着往下砸石头,谁也没注意到她,杨大人转身就看见她站在那,还吓了一跳,埋怨道:“西林觉罗夫人,您赶紧回去吧,别在这添乱了,这里都是男子,万一冲撞到你怎么办。”

  顾聆扫了一眼他们放在城楼上的石头,就转身下了城楼,杨大人还以为她听劝回去了,便没再管她,继续盯着下面的战局。

  顾聆下了城楼便让侍卫们去挑水和找柴火来,侍卫们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听话的去做了。

  于是,城楼上正打的热火朝天,顾聆就在城楼下面生火烧起了水,眼看着侍卫们找来的几口大缸都装满了烧开的烫水,顾聆还是让他们继续烧,越发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城楼上,一个年轻小伙子弯腰搬石头,却搬了个空,不敢置信的四处扫了扫却一无所获,绝望的大声喊道:“杨大人,没有石头了,怎么办啊大人。”

  杨大人差点以为自己失聪了:“你说什么?没石头了?之前怎么不多备一些!”眼看莽寇就要爬上来了,杨大人急的在原地直跳,口中喃喃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就在杨大人急的准备要和爬上来的莽寇拼命的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端着盆不明物体,往下一倒,挂在城楼上的莽寇一声惨叫就掉了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着让人听不懂的语言。

  杨大人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才已经被他赶回去的顾聆吗?

  顾聆不去管杨大人瞪的老大的眼睛,对城楼上的青年们道:“城楼下有盛满烫水的水缸,你们去抬上来吧,若是抬不上来,就只能让人在楼下系绳子,楼上的人拉着绳子一桶一桶往上提了。”

  城楼上的人都被顾聆这番操作,唬的一愣一愣的,还是杨大人大吼道:“还不快去!”大家这才行动起来。

  随着一桶一桶的烫水往下泼,莽寇们被烫的嗷嗷叫,一时间竟是生了退意,只是在莽寇头子叽里呱啦一大堆之后,这些莽寇又跟打了鸡血似的的往上爬。

  杨大人见状立刻又安排了一些人,去挑水找柴火多架几个火堆烧水,这场战斗僵持了两三个小时之后,城墙上的人哪怕轮换了几回,也全都累的筋疲力尽了,顾聆也一直在跟着忙前忙后,累的坐在地上,靠着城墙喘气,一根手指也抬不动了。

  杨大人看着大家的这么累,知道这已经是大家的极限了,有些绝望的想:这是天要亡他们?若是莽寇闯进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在场的所有人,按莽寇以往狠辣的手段,必定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自己即将面对死亡的情绪里时,耳边却好像传来了马蹄嘚嘚的声音,听起来数量还不少,一个站在城楼上的小伙子认真的眺望远方,随后兴奋的道:“是军队!是我们的军队来了!”

  杨大人听了这话,高兴的仰天大笑,天不亡我啊!

  估算好驻军们到达城门的距离,杨大人连忙叫城楼下的百姓们撤开,城门外还在撞门的莽寇发现里面的阻力小了许多,兴奋的又加了把劲儿,城门被撞开后,为首的一批莽寇冲后面吆喝了一声,就要冲进城门大开杀戒。

  所有的莽寇都兴奋往城里冲,可是转瞬之间又全都惊恐往城外跑去,嘴里吱呀乱叫,场面一度很滑稽。

  莽寇们在城外和孟川县的百姓们耗了大半天,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还是被驻军全都抓住了,这么些年来,每次剿匪,他们都像泥鳅似得往贡榜王朝的地盘跑,弄得他们也憋气,这次落在了他们手心里,可要好好出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