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作者:西皮皮      更新:2023-07-23 05:11      字数:7123
  天色还未亮,圣人寝殿中却已经点了宫灯,寻常这个时候他该还在睡梦中的,自从谢景瑜代理国事之后,他心中就像放下了个大石头,整日作息时间越发规律,病也一日比一日减轻,渐渐地竟要好了。

  可是此刻,他却有从睡梦中惊醒,起了身让当值的宫人给他倒了一杯水。

  “几更天了?”

  “回皇上,五更天了。”宫人站在床旁,轻声答道。

  “朕倒是许久没有这个时候醒过了。”圣人颇有些感慨,从前他要上朝,五更天差不多就要起身更衣,然后上朝处理国事,哪儿能这般安心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是儿子能干,他有些欣慰的在心里头自豪了一回,他早已经将什么皇位开淡,如今这个年纪他也只想安享晚年,亲眼看着女儿出嫁,看着孙儿长大,其他的还有什么可盼的呢?

  他又重新躺回床上,却如何都不能睡了。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却有落雨声。待到天色微亮,他才起身,黄大监亲自替他穿好衣衫,他又用了一顿早膳,吩咐人将窗户打开,拿着一本还没看完的书,就坐在窗前的书桌旁细细地读了起来,好不惬意。

  今日前朝无大事,可众朝臣却能瞧出来坐在上首的年轻君主有些心不在焉。

  散了朝会,谢景瑜走出大殿,朝着紫宸殿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脚,“去乾坤殿。”

  斯羽站在一侧,有些忐忑,实在是今早还在东宫时,发生的事情让他还云里雾里的,东宫出现了两位娘娘,不不不,出现了一位同他家娘娘长的一模一样的姑娘,这可不是吓死个人的场景,他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可狠狠掐过手,却发现这是真的。

  所以主子这会儿去乾坤殿,让他觉着心里不安极了。

  “主子,咱们去乾坤殿做什么?”斯羽忐忑道。

  谢景瑜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去讲故事。”事在人为,这个故事如何讲,端看他如何表达了。

  东宫正院中

  二太太坐在罗汉床上,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她面前的地方跪着一位姑娘,穿着粉裳,面若粉桃,却不见一丝柔弱,不同寻常女子般的美。

  “娘,我错了,您要打要罚,女儿都随您,您别哭坏了自个儿。”陈青微听见哭声,心中发慌的紧,她的母亲从来没在她面前哭过,这一回却哭的泪断肠一般,让她知道她有多么的不孝顺,多么忤逆。

  “我自当没了你这个女儿,你还来见我做什么?”二太太声音打着颤儿,双手紧紧握着大女儿的手,再不看地上跪着的二女儿。

  陈青微脑子嗡嗡作响,只能跪在那儿。

  陈青瓷叹了一口气,她方才劝了一大堆的话,却知没什么作用,这得等她娘冷静下来,方才能好生再同二妹妹说话。

  屋中伺候的宫女们早就惊呆了,这这这,娘娘怎么还有一位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妹妹?可谁都不敢问,毕竟这位姑娘一大早出现在正院时,人人都知道这涉及到的可能是件秘辛事,她们有几个脑袋可以去听。

  “娘娘,殿下差奴才回话,他中午不回来用膳,请娘娘不必等他。”

  她正在书房看着账本,听来回话的小太监这样说,抬起头看看外头雨还没有停,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舒服,“那让御膳房将膳食送到紫宸殿去。”

  “是,娘娘。”

  “等等,我一会儿亲自去送。”陈青瓷想了想,又将小太监喊住。她反正无事,她不在旁侧坐着,娘和妹妹反而更好说话些。

  小太监听她这样说,却开始心慌,陈青瓷皱着眉看他,“你这是怎么了?”

  “娘娘,殿下,殿下不在紫宸殿。”

  “那他在哪儿?”陈青瓷一惊。

  “娘娘,殿下不让奴才告诉您。”

  “你说就是了,我不会让殿下难为你。”

  小太监左右为难,一时待在原地不敢开口。

  乾坤殿中

  圣人看着走进来便跪在他面前的儿子,颇为不解,如今儿子是一国储君,人前人后都得有颜面,便是给他请安这事,他也不让儿子日日都来。

  “你跪着作甚?”圣人开口问道。

  “儿臣有个故事要同您讲。”

  圣人便道:“你有话说就是,难不成朕还能听完就生气,罚你跪?”

  谢景瑜不开口,便是圣人让黄大监去扶他,他也只是摇摇头,跪着不肯起身。圣人无法,却觉着一会儿要听见的事情怕不是什么好事,便挥退左右,只留下黄大监伺候左右。

  “儿臣要说的是……”谢景瑜娓娓道来,他说的同陈青瓷说的自然是同一件事情,只是隐去了小姑娘那命数之说。

  待他说完,圣人手中的茶盏跌落,脸上更是不可置信。

  ”你,你,你给我出去跪着。”圣人捂着胸口,他竟终于明白刚刚谢景瑜一进来便跪着是何意。这是认准了他会生气,所以才一进来就跪着!

  谢景瑜依言,默默站起身,什么都没说,出去跪在了院子里头。殿外伺候的宫人们站在廊下惶恐不安的看着,殿中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惹了圣人生气,还跪在这雨天里。

  斯羽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手中拿着伞想要上前去给主子打伞,可是这儿是乾坤殿,他再不敢乱动。

  黄大监不知何时走到殿外,看着一声不吭跪在雨中,背挺的笔直像是不惧风雨的谢景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方才圣人是让太子爷跪到外头去,可是并没有让他跪在雨中。他看着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心中忽然觉着,这太子爷该不会是看着今日这场雨才来开口说这件事?

  他想到这儿,斜眼看了一眼焦急的不得了的斯羽,“你还不快去给太子爷撑着伞,淋病了可怎么好?”他声音有些大,刚好里头能够听见。

  斯羽如释重负,忙小跑过去,将伞遮在自家主子头上。

  “回去。”谢景瑜皱着眉头看他,“别给我撑伞。”

  “主子。”斯羽慌得不成。

  “我淋不了多久,你退下。”谢景瑜轻声道,一息间,他又抬起头朝着黄大监拱拱手。

  黄大监叹了一回气,到底回殿中回话。

  “皇上,太子跪在雨中,浑身都湿透了。”黄大监走进殿中,看着圣人的眼色,小心地说着。

  “让他跪,朕看着他就心烦。”圣人气呼呼的喝了一口茶,又道:“这茶谁泡的?全是茶渣子,重新上一盏。”

  黄大监忙让宫人上前,将茶杯端了下去。

  “皇上,奴才也觉着不可思议,这太子妃看着柔柔弱弱的,哪儿来的胆子犯下这样的欺君之罪。”黄大监斟酌着用词。

  “哼,唯妇人与小人难养也,你没听过吗?”圣人心烦气躁的很。

  黄大监心中微定,圣人大抵心里头并没有多生气,他又开口,“奴才想,皇上不如下旨夺了太子妃的封号,将她同陈伯府上的人一同下入大牢才是。”

  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黄大监又道:“只是可怜了小殿下。”

  “你就在这儿等着朕是吧?”皇上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小孙子才两个月大,小模样长得可爱极了,他回回看着,心里都软的不成样子。

  黄大监赔笑道:“奴才这不是帮着皇上您拿主意嘛。”

  圣人又喝了一口刚泡的新茶,心中终于微微静了片刻。说话间,却又有脚步声传来,四公主小跑着到了他跟前。

  一张小脸上更是一片惊慌,“父皇,哥哥为什么跪在外头。”

  “都是些不省心的。”圣人看了她一眼,嘴上呵斥着,到底不忍心对着女儿发脾气。

  “父皇~”四公主抱住了他的胳膊撒着娇。

  “父皇问你,你可知你嫂嫂之事?”圣人看着她。

  四公主茫然道:“嫂嫂怎么了?难不成是嫂嫂做错了事情,所以父皇罚了哥哥?”

  “父皇,嫂嫂定不是犯得什么大错,您就原谅她,您也原谅哥哥吧,哥哥淋着雨,万一淋病了,回了东宫,泽哥儿看着岂不是会吓哭?”四公主一语言中了圣人的命脉。

  “父皇问你,你这嫂子可担得起这太子妃之位?”

  四公主一听便跪了下来,满是认真地看着他,“父皇,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过日子不好吗?嫂子同咱们也是一家人呀,哪儿能说说不要她了呢。”

  圣人沉默片刻,将她拉起,给她擦着脸上的雨水,“你长大了。”

  黄大监站在一旁,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刚刚着人去请四公主来了。

  圣人心中的气又消了一点儿。

  “还不去将他带进来,堂堂储君,跪在外头成什么样子!”

  自有小太监忙出去传他口谕。

  谢景瑜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顶着一身雨水走进殿中,样子看着狼狈极了。一进到殿中,便跪在了他面前。

  “还不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圣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才有宫人带着他去换上一套圣人的旧衣。

  除了头发还有些湿,旁得再也看不出,依旧是君子端方的模样。

  “你本可以瞒着朕,为何要现在告诉朕?”圣人冷眼问他。

  谢景瑜抬头看他,“瞒着您,是对您最大的不孝,儿臣如何敢瞒。”

  圣人冷哼了一声,过了片刻,“回去吧,这些日子朕不想见你。”这就是要赶人走的意思了。

  这好一顿折腾,他着实有些疲惫。

  四公主跟着他哥哥朝外头走去,出了寝殿方才问,“哥哥,嫂子到底做了什么,父皇生了好大的气。”

  谢景瑜没回她,只是举着伞朝外头慢慢走着,刚到乾坤殿门口,却见他的小姑娘举着伞满是担忧的站在檐下。

  谢景瑜走上前,将伞拿到手中,“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陈青瓷满是忧心的看着他,方才那小太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告诉她,殿下到了乾坤殿来,本来她也不曾忧心,只是昨晚两个人坦白了心事,说好一起面对。结果殿下往乾坤殿来,这就由不得她多想一回,所以她撑着伞就来了。

  “我没事,回去吧。”谢景瑜看着她,将伞往她那边斜着,将她拢在伞下。

  “殿下,圣人可是知道了?”她有些忧心,圣人从前不喜欢她,知道了这事还不定会怎样发怒呢,而且这本身就是他们陈伯府之错,圣人怎么发脾气都不为过的。

  谢景瑜看着他的小姑娘,嘴角勾起一个笑来,“嗯,他知道了。”

  “你放心,父皇并没有生气。”便是生气,也有他在前头挡着。

  “真的?”

  陈青瓷诧异的看着他,满是不相信,这可是欺君之罪,圣人怎么会知道了还不生气的?

  “自然。”谢景瑜笃定道。

  四公主走在他们身侧,听的云里雾里的,“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出了何事?我一点儿都没听明白。”

  这话留到她一同去了东宫时,她方才明白。

  她张大了嘴,看着面前除了打扮不同,其余的同她嫂子一模一样的陈青微,“这这这,她是谁!”

  陈青瓷忙介绍,“这是我亲妹妹。”

  “微微,这位是四公主。”

  陈青微慌忙行过礼。

  四公主缠着她将事情知道了个明明白白,但她重点却不同,“你竟然就是东哥儿,上了战场活捉了逆臣钟路的东哥儿?”

  “正是在下。”陈青微咳嗽了两声,四公主却又缠着她让她开始讲战场之事。这语气中,完全没有带着对她欺上瞒下的恼怒,更多的是对战场的好气,陈青微看着她,思量了半天才将很多事情都理清,慢慢说给她听。

  这头且先不提,陈青瓷却拉着谢景瑜的手走到里间,“殿下,你头发怎么是湿的。”她拿着帕子轻轻地给他擦了起来。她刚刚就瞧见了,殿下这身衣裳也不是出门穿的那身,头发也湿透了。

  “没注意,淋了雨吧。”谢景瑜不打算告诉他,他在乾坤殿狼狈的一幕,免得她挂心。

  “圣人真的原谅我了?”她仔细擦着头发,心中却还是记挂着那事。

  “自然,你放心。对了,太太同她说的如何了?”谢景瑜不愿与她多谈,将话题直接岔开。

  第二天,天气放晴,圣人心里还是不舒服,昨夜又想了一晚上,到底是先让乾坤殿中人不准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只是心中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皇上,小殿下来给您请安呢,就在殿外头候着。”黄大监笑着来传话。

  圣人皱起了眉头,“这小子,自个儿惹了我生气,倒好意思让泽哥儿来替他。”

  “还不快让他进来。”圣人连忙又道。

  陈青瓷颇为忐忑不安的看着奶嬷嬷将泽哥儿抱进了乾坤殿,“殿下,这样真的可以吗?”让泽哥儿去殿中,圣人看见了真的就能消气吗?

  “嗯,你别担心,泽哥儿不会出事的。”谢景瑜宽着她的心,只是眼睛也一直看着泽哥儿进去的方向,直到泽哥儿被抱进了殿中。

  圣人一瞧见小孙子,绷着的一张脸终于是放了晴,连忙将小孙子接到怀中,泽哥儿从来都没在他面前哭过,见着他还伸出了手指抓他的胡子,逗得他开怀大笑。

  “皇上,是太子还有太子妃送小殿下来的。”黄大监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他们倒好,自己做错了事情,倒让孩子来赔罪。”圣人哼了一声,却又见泽哥儿在他怀中笑了起来,那股子气还没有生起来,就消了下去。

  与小孙子待在一起,他总能比往日高兴多了。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五日,日日都是东宫将泽哥儿送到乾坤殿来,到了傍晚时分,陈青瓷就会站在殿外将孩子接回。

  宫里头人人都知道了,太子夫妇每日都要站在乾坤殿外好些个时辰,也不知道是做了何事惹怒了圣人。

  乾坤殿的门嘎吱一声响了,是黄大监亲自送了泽哥儿出来,他笑道:“圣人吩咐,小殿下还太小,等大些时候,就日日到乾坤殿来,圣人要亲自替他开蒙。”

  陈青瓷眼神一错不错的只落在自己孩子身上,听见这话,忙应下,又把儿子抱在怀中轻轻哄着。

  “太子殿下,圣人有请。”黄大监又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地谢景瑜。

  圣人看见他进来,虽拉不下脸,到底这几日看着孙子,心中的气竟然消了。

  “你倒会想辙。”

  “是父皇您宽宏大量,不与儿臣等计较。”

  “她就这般好吗?好到你愿意做这些事情,你也不怕朕一个不高兴,将你这太子之位也给撸了。”

  谢景瑜嘴角勾起一个笑来,却又听见圣人说:“罢了,我都这个年纪了,还管你这些事情做什么。”

  “回去告诉你那媳妇儿,朕不是原谅了她,朕只是不愿再做计较。还有她那妹妹,给朕离京城远远的,朕不想让旁人都知道这事儿。”

  等谢景瑜回了东宫,将圣人说的话一转达,陈青瓷便愣住了,她全然没想到,圣人就真的这样轻轻揭过此事,不再提起。

  “只是日后,你妹妹再不能入京了。”谢景瑜低着头看着她。

  陈青瓷忙摇头,“圣人已经大度至此,陈伯府上下只有感激之情,如何还能奢求旁的。”

  她又同二太太和妹妹说了一回,二太太心中千恩万谢的,自是跪在地上冲着乾坤殿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更是恨不得立马就将小女儿打包送出京城,再不碍圣人的眼睛,免得圣人哪一日想起来,就迁怒到大女儿的头上。

  “姐姐,我没想到事情会成这个样子。“陈青微临出宫前,终于鼓足勇气同她姐姐开了口。这些日子,她日日被困在东宫哪儿都去不得,却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同她姐姐说说话。她又要走了,而这一走,只怕此生是真的不能再见了。

  陈青瓷闻言,只笑了笑,“如今这样不是挺好,咱们只是不能再相见,可还是能通书信,你日后在外头,碰见了什么有趣好玩儿的东西和事情,也都可以写信来。”

  陈青微搂住了她的腰,说来她们一母同胞,彼此该成为对方的依靠,可她犯了错,却连累姐姐还要姐姐替她收拾残局。

  “你别多想,我一直都不曾怨过你,咱们姐妹二人从来都不亏欠彼此。”陈青瓷心有灵犀一般,她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同她说起了从前,直到深夜,再也熬不住,两姐妹待在一处睡着了。

  第二日,一辆小车趁着月色悄悄出了皇宫,又做男装打扮的陈青微撩开车窗帘子看了一眼,重重宫墙,一眼看不到底,仿佛一座牢笼。

  “你别看了,你以为这是座牢笼,所以你不愿嫁进来。”二太太淡淡地开口道,“就算太子对她再好,如今过的再幸福美满。你欠了你姐姐一辈子,你可别忘了。”

  “我不会忘的。”陈青微抓紧了衣裳,她不会忘的,也不敢忘。

  “进屋吧。”谢景瑜陪着小姑娘站在东宫门口,方才送了岳母和妻妹离宫,这会子都看不见马车了,小姑娘却还不愿意回去。

  “嗯。”陈青瓷点点头,牵起他的手往殿内走去。

  “殿下,我昨夜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陈青瓷忽然开口道。

  “什么?”

  “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的无拘无束,也没有真的能困住人的地方。”

  谢景瑜笑了笑,浅吻着她的额头。

  宫中又再次恢复了平静,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样的平静过了许多年,谢景瑜一直当着他的太子,勤政为民,让圣人坐在皇位上,却万事不愁。

  陈青瓷兢兢业业地学着当一个贤内助,将后宫那些个长辈嫔妃们管理的妥妥当当。她一直念着圣人放过陈伯府的恩情不敢忘,自此将他当做亲父一般,小心侍奉,从不曾忘怀片刻。旁人都说,她比四公主这当女儿的还要有孝心。

  直到很多年后,因着儿子儿媳十分有孝心,得已安详度过晚年的圣人感知天命,知他终于命数尽了,终于肯正眼相看那位依旧同第一次相见没什么差别的儿媳,递给她一样东西。

  陈青瓷不明所以的接过,却是一道圣旨。

  “朕没什么好给你的了。”圣人笑道,手脚却开始没了力气,眼前也变得模糊,“你们夫妻一场,倒是圆了朕的一场梦。”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身影,还是他十几岁揭开她红盖头看到的模样。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真好,她来接他了。

  那道圣旨却是同从前圣人赐婚送往陈伯府的一样,只不过上头的名字却换成了陈青瓷自己的名字。

  又很多年过去,这偌大的皇宫中,依旧只住了两位主子,皇帝下了朝,便会携着皇后的手,在御花园中慢慢逛上一回。有的时候,皇帝还会带上皇后撇下儿孙,微服出宫,各处闲逛。

  他们还会吃上一小碗馄饨,又买上许多皇后看中的小东西,这才会心满意足地回宫。

  他们二人,年轻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两个人相识相爱相知,都花了许多年。起初的那几年并不好过,要担心很多事,担心活不到两个人都白头到老的那一天,可大概是两个人在一起,所有的事情竟都迎刃而解了。

  皇帝牵着他心爱的皇后,踩着夕阳的余晖慢慢走回家,“年年,咱们下辈子还做夫妻,可好?”

  他身旁那位虽已经有了白发还有皱纹,却依旧在他眼中是小姑娘模样的皇后笑眯眯地点头,“我们约好了呀,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