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冉冉这句话一出来，周遭的空气从客厅里一路凝滞到天台。

  贺笙咬了咬后槽牙，偏头，闭着眼睛，曲着指骨压了压鼻梁，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念叨着：孩子还小，慢慢教，别气，别气。

  转头，搭着小姑娘的肩俯身，不怒反笑，“冉冉，上次给你的校规，是不是白给了？”

  “……？”冉冉快速眨巴了几下眼睛，有点理不出头绪。

  “要出去约会？”贺笙咬牙切齿道。

  觉得今天的笙笙弟弟有点可怕，但是经不住早就答应了舒一，冉冉硬着头皮，轻轻点了点脑袋。

  “作业写完了？”

  冉冉：“……嗯。”

  “……”贺笙又道，“课文背过了？”

  有些无语的冉冉：“……还预习了。”

  贺笙快被她气死，他都说成这样了，这死丫头还要给他出去。挑眉，吁了口气，磨着牙勾了个笑，“行吧，抄完800遍校规就给你出去。”

  冉冉：“？？？”凭什么？！

  “为什么呀？”冉冉鼓了鼓嘴，一脸委屈，软着声调气呼呼道，“我们一早约好了的。”

  呵，还他妈给他一早约好了的。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还好小丫头这学期住到自己家来。要是不来，岂不是让她误入歧途，小小年纪就给他早恋？！！

  “不许去！！”贺笙见她油盐不进，干脆凶巴巴地吼她。

  “……”冉冉被他吼得吓了一跳，缩着肩抖了抖。

  完了，又越想越觉得委屈。她不就是和同桌出去逛个街么，为什么不给去呀。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现在怎么这样呀……

  小姑娘又气又恼又憋屈，抬眼，一脸控诉地看着他，想给他怼回去，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软绵绵的，“你、你欺负人……”

  被她水汽迷蒙的小鹿眼睖着，贺笙回了回神。又听她这句委委屈屈的“你欺负人”，心里像被她软乎乎的小手捏了捏，又心疼上了。

  看着小丫头气恼得脸颊上都扫了一层腮红似的淡粉，贺笙眨了眨眼，一时有些语塞，“我这……”

  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说，大门口陈峰走了进来，听着情绪还挺高，“冉冉小姐，咱们是直接去，还是上景德苑带上你朋友一块去啊？”

  两人听见声音，同时偏头看他。

  陈峰看到的场景，就是自家小少爷仗着身高优势，压着冉冉小姐瘦弱的肩，一脸躁意还没来得及压下去的样子。

  而小姑娘，就有种马上想哭出来的感觉。

  陈峰：“……”合理怀疑小少爷在欺负人。

  “陈叔，他不让我去……”冉冉见他进来，觉得终于有人可以替她评评理了，郁闷地开口。

  陈峰：“……？”小少爷真的在欺负人！！

  看着陈峰投过来的，敢怒不敢言的控诉眼神，贺笙：“……”

  在他听见景德苑三个字时，就知道自己冤枉人了。可这也不能全怪他吧，谁叫小丫头打扮得那么好看，还说要去约会？？

  这不理解错他就不是男人！

  贺笙起身，偏头轻吁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去吧。”

  “？”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软了态度，冉冉抬眼看他。想着自己已经磨蹭了好一会儿，闷闷地“哦”了一声。抬手，理了理被他揉乱的脑袋就往外走，也没问他原因。

  贺笙看着她微鼓着腮帮子，一脸小郁闷带着茫然，转身往外走的纤弱背影。心说这也太他妈乖了吧，真有点想欺负是怎么回事……

  自己可能真是“不良少年”做久了，有点不想做人。

  舒爸爸周末有空，送女儿到了两个小姑娘要逛的商业广场就回去了。

  舒一站在广场门口的雕塑下面，穿着和同桌的同款“情侣装”连身裙，巴巴等着。

  远远瞧见了冉冉，迫不及待就蹬蹬蹬跑了过去，抬手就是一个熊抱。

  舒一今天没有扎她的小揪揪，这头发大概是留不起来了。身上穿着浅色系的芒果黄，还戴了一个窄沿儿的小帽子，特别像个卡通人物。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开启逛吃逛吃模式。一个娇俏纯情，一个精怪可爱，还穿着同款的连衣裙，倒是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吃完中饭看了场爆米花电影，买了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舒一拉着同桌进了一家甜品店，给冉冉要了一杯黑糖鲜奶，自己点了份杨枝甘露。

  挤着冉冉坐在同一边的沙发椅里，揽着同桌开始360度自拍。

  舒一手机一举起来，冉冉就特别配合地扬起笑。一放下，就开始鼓腮帮子。

  笑得好累呀……

  “冉冉！你为什么怎么拍都好康！！”舒一翻着手机里的照片，念叨着，“这么看我的脸好圆哦。”

  冉冉闻言，好笑地抬手捏了捏，软乎乎的手感，还怪好玩儿的。脱口而出，“捏着怪舒服的。”

  舒一笑嘻嘻，抬手就想捏回来，还没摸上去，两人桌前就暗了暗。

  小姑娘还以为是服务员来上甜点，抬眼一看，是个不认识的男生。

  怔了怔，收了玩闹，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用眼神询问着：“你认识？”

  然后，又默契地摇了摇脑袋。

  “有事吗？”舒一转头看他，纳闷地直接问道。

  男生看着比她们大几岁，大学生的模样。舒一四下扫了一圈，就见身后还有一桌上，坐了两个看上去像是他同学的，笑得一脸看戏的样子朝着这边张望。

  舒一见了，瞬间就有点不舒服。

  “能要个微信吗？”男生没回舒一的话，直接问冉冉道。

  冉冉“……”

  舒一心说样子倒也还行，就是看着年纪大了点，朋友也不咋地。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人估计也不太行。

  知道同桌比较害羞，舒一刚想替她婉拒，就听冉冉小声开口，“不好意思呀，不用微信。”

  边说，还边把自己的手机往身后藏了藏。

  舒一：干得好。

  男生挑眉，像是没听出她话音里的拒绝，只觉得小姑娘软声软调的，挠得人心里痒痒，继续笑道：“那留个电话吧。”

  冉冉：“……”

  小姑娘偏头，求助的目光投向同桌。

  刚还因为这人长得有两分姿色，尚存一点点好感的舒一，瞬间就觉得这人也不怎么好看了。怎么跟个牛皮糖似的？

  桌子下面伸手捏了捏同桌的手，迅速编辑了一条朋友圈，点击发表。然后扬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在男生面前晃了晃。

  男生微蹙眉，不知道她搞什么把戏。垂眼一看，朋友圈里是一条刚发的状态，配图是两个小姑娘刚在这儿拍的合照，文案：【情侣装】。

  舒一抬手，胳膊揽着冉冉的肩，一脸“你懂我意思吧？懂了就快闪吧”的表情。

  就看的这两秒功夫，舒一那条朋友圈下面已经有人开始点赞评论。男生还看见一条：【好他妈配！】

  并不知道这是他们同学之间的调侃，男生信以为真，眼里闪过一丝震惊。讪讪地，沉默离开。回了座位没多久，一桌三个人就出了店门。

  舒一像个斗胜了的小孔雀，得意洋洋轻哼了一声。正好服务生上了饮料甜品，舒一美滋滋吃了起来。

  “冉冉，我这张发给你呀，你也发个朋友圈。”舒一刚塞了一口就放下勺子，嘀嘀咕咕，“我们发个一样的，遥相呼应！”

  冉冉捧着温热的鲜奶，嘬着里面的黑糖珍珠笑，“好哇。”

  打开手机，保存了照片，按着舒一的格式，发了条一模一样的。只觉得好玩儿，也就没再去管它。

  只是这边猛刷新朋友圈的人，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看着两个小姑娘穿着同款不同色的连身裙，拍了张堪称亲密无间的合照，还特么配了个让人浮想联翩的文案。虽然只有三个字。

  看着这照片里又黄又绿的，直觉不是个好兆头。

  贺笙点开合照，看着小丫头巧笑嫣然的模样，心情一阵复杂。

  在手机屏幕上放大的照片，又让视力5.3的贺笙，发现了新情况。

  划拉着屏幕放大再放大。贺·显微镜男孩·笙，立马发现了敌情。这个后面那桌的几个男生，看着他家小丫头的眼神，简直赤、裸、裸。

  糊成这样的背景，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大概是男人的直觉吧。

  压了心下的烦躁，决定先不管这些路人。贺笙打开小群，扔了个问题进去：【相同性别的，穿情侣装，几个意思？】

  群内众人：“……”他们笙哥，真的，有、问、题……

  第二天就要上课，两个人也没在外面玩得太晚，晚饭前就回了家。

  就是和贺笙一桌吃着饭的冉冉，总觉得他一脸压着情绪的欲言又止。

  果然，饭吃完没一会儿，贺笙就对着她招手，“过来，我们聊聊。”

  一脑袋问号的冉冉跟着他进了书房。贺笙站在书桌前顿了顿，压着她的肩，坐进了椅子里。完了绕到另一侧，坐在了她对面。

  觉得自己像被教导主任逮到办公室，马上就要开始挨训的冉冉：“……”

  “你觉得……”贺笙酝酿了一下说词，“你对喜欢同性这种事情怎么看？”

  “……？”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冉冉想起之前学校里“大佬可能是个gay”的传闻，开始揣测起贺笙是不是要和她讨论这个问题了。斟酌半晌，才缓缓开口，“社会在发展，人类在进步，我觉得……我可以理解。”

  不知道她这么说，能不能安慰到笙笙弟弟。

  她这顿着的好几秒，在贺笙这儿，简直是把他扔进平底锅里洒了油贴着。

  这特么！小丫头绝壁是在犹豫怎么回答他啊！

  实在忍不了这种煎熬，贺笙心一沉，直接问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子？”

  “？？？”冉冉小鹿眼一圆，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回了神，想起自己发的那条朋友圈，忍不住抿着唇角笑得小肩膀一耸一耸。

  “……”贺笙看着她的反应，心里舒了长长的一口气，觉得自己果然是，关心则乱。

  心里一松，脑袋就空了一瞬，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