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霜雪明      更新:2023-07-23 17:09      字数:6153
  而且在这听这两人阴阳怪气地说话,她也实在是很难过。

  “……我,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徐酒岁忽然出声,打破了这两人“有说有笑的素质聊天”,她从薄一昭的大腿上爬下来,站稳,指了指画室方向——

  “别的事晚些再说,我先去把joker叫出来,让他说说他的设计理念好不好?”

  薄一昭的手顺着她起身的动作,从她的肩滑至腰间。

  微微抬起脸,对视上徐酒岁那双紧绷中带着一丝丝恳请的眼睛——显然在两个情绪即将失控的男人中,她认为他还算是可以正常沟通的那个。

  他看着她,良久,这才用无懈可击的笑着,点头说:“好。”

  徐酒岁:“……”

  低头看着那双黑沉到望不到底的黑色瞳眸,那笑却让徐酒岁浑身发毛,头皮发麻。

  她顾不得许绍洋的目光还像是毒蛇似的在她背后滑过。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睡衣长裙,这会儿抱着腿,缩成一团像个雪球似的窝在沙发脚裸,脸放在区起的膝盖上,睡着了。

  睡裙下摆露出一对白兮兮的脚丫子,脚指头莹白圆润,肉乎乎的,脚底微微泛红踩在沙发边缘。

  她嘴微张,垂到唇前的头发伴随着她的气息微动,眉毛舒展,睡得特别香甜的样子,脸蛋上有粉色的红晕,婴儿似的嫩,让人想掐一把。

  “……”

  薄一昭定眼看了一会儿,发了片刻的愣。

  这才收回目光,径直走过了她,来到书桌跟前。

  “写完了没?”

  他没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却是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的。

  徐井年还是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薄一昭回来了,他叫了声“老师”,然后清了清嗓子回答:“马上,这就好了。”

  说好也是真的快写完了,最后还差一个方程解开就完事那种。

  感慨完了, 这才转头去看三观受到撞击的少年,学着刚才男人那样挑眉:“你还准备在那杵到什么时候,馄饨还吃不吃了?进屋!”

  徐井年“哦”了声, 拖着行李箱进了屋子。

  徐酒岁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到厨房找碗分馄饨。

  低着头正忙着,感觉到身后少年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哈喽, 有人在家吗?不解释下怎么回事啊?”

  徐酒岁听出他声音里带着一点戏谑,当然不满也是有的……于是转身将盛满的那一碗馄饨塞进少年手里,一脸冷静地问:“你想要什么解释?”

  “我出去六天,回来就看见我姐和之前正眼都没给她几个的老师站在我家门口接吻,”徐井年轻笑了声,“好在不是暑假,我要是出去个十天半个月的,回来不得有人告诉我我要做舅舅了啊?”

  听他说的一点不正经,徐酒岁脸红了,伸手去掐她弟那张不正经的脸——

  后者端着碗满满的馄饨,拍开她的手,汤愣是一点没撒出来:“他知道你真正年纪啦?”

  徐酒岁端起自己的早餐,跟在他屁股后面来到餐桌边,放下,“嗯”了声。

  徐井年:“没骂你?”

  这会儿最重要的事办妥了,人都放松了下来,除了再发一条朋友圈炫耀自己的身份之外徐酒岁暂时找不到别的正事要做——

  人以放松就容易犯困。

  打了个呵欠,徐酒岁真得乖乖转身跟着男人回家睡觉去了。

  虽然已经同床共枕无数次,但是有了国家颁发的荣誉证书,她往男人身上拱的时候只觉得分外的理直气壮。

  人刚翻上去就被一把摁住,她的下巴磕在他结实的胸口上,男人躺平了没把她颠下来,她顺势爬上去跟他玩叠叠乐。

  冲他的下巴吹气。

  柔软的指尖拨弄他的下巴,摸了摸发现了新大陆。

  “刮胡子了?”她嘻嘻笑。

  “就准你往脸上糊八层粉?总不能结婚证上就丑我一个吧?”

  他捉住她的手,掀起被子,她往上爬了爬从被窝里冒出个脑袋,往上凑要亲他的薄唇,头发蹭的乱糟糟的像是被窝里爬出来的女鬼。

  徐酒岁放下手机, 转过身,变仰躺在男人大腿上,冲他讨好地笑了笑。

  他拍拍她的脸蛋:“徐井年这学生会长当得真是有带头作用, 光天化日翘课打飞的到隔壁城市,就为了殴打他的老师兼政教处主任……”

  徐酒岁眨巴眼看着他。

  薄一昭笑了:“干什么,想让我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嗯?”

  徐酒岁心想你知道还要说出来?

  “他不仅是来揍他政教处主任,还有他政教处主任的绯闻明星对象。”徐酒岁捉住他的手,“这是替天行道。”

  男人“啪”地一下将电脑盖上,严肃道:“我跟她没关系,少胡说八道,小心我去告你人身攻击。”

  “现在撇的干净啦,之前你怎么不澄清?”

  “我上哪澄清,我就一个普通的博士,科研人员,高中老师,将来的无业游民?”男人淡淡道,“我去美国她也要去,我能拦着美国大使馆不给她发签证么?到了那边也没联系过几回,我没理她。”

  男人挪走了占地方的笔记本电脑,把她的手机抽走,塞进她的手里:“不信你自己看微信聊天记录。”

  【薄:怎么这么不经逗,周围没人听得懂中文。】

  【岁岁平安:那也不行!!流氓!!!!】

  【薄:还有更流氓的。】

  【岁岁平安:?】

  【薄:回家照给你看。】

  【岁岁平安:什么?】

  【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我要拉黑你了!】

  【薄:碰也碰过了,亲也亲过了,用也用过了,现在看一眼还嫌弃上了是吧?】

  【薄:放心,隔着个太平洋,它还是你记忆中一样好看。】

  默默叹了口气,徐今年无奈转身对身后的男人道:“薄老师,您也看见了,那我……”

  姜泽:“我送姐姐好了吧?”

  徐井年看向姜泽:什么时候乱入的,有你什么事儿啊?!

  薄一昭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看了看手表。

  “晚上有整体法测试一模,现在距离晚自习铃还有五分钟,你们都不考了?”

  他声音冷清。

  徐井年懵了:“那我姐她——”

  眼都瞎了摸黑回去过马路被车撞死怎么办?

  我就一个姐姐。

  “徐井年,这种时候你还给我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别不是学傻了吧!”徐酒岁怒火中烧,顺手枪口对准徐井年,“家里学校来回最多二十分钟,晚自习一共俩小时,一张破试卷还担心一个半小时写不完是什么辣鸡水平!”

  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没有在他的眼底错过,男人垂下眼,随口道:“周二晚上我不带晚自习也会在办公室,学生有不会的题可以拿来找我问。”

  徐酒岁看着他:“比如那个班长吗?”

  “谁?”

  “‘老师好好吃晚饭饭噢’。”

  “……”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

  她也面无表情地回望他。

  “徐酒岁,我看你是真的想挨揍第二顿了。”男人微微眯起眼。

  徐酒岁撇撇嘴,嘟囔着“偏心”,把脑袋重新转了回去,目视前方,走路都快踢成了正步,倔强地直到到了小区院门口,都没有再回头同薄一昭搭话。

  薄一昭应了声,将她用被子直接包了,放到他房间的沙发上。

  自己去换衣服吹头发,还干净利落地将昨晚弄得湿漉漉的床单拽下来换掉了——当男人拎着那床单路过沙发时,看着上面一大片不明水渍,抱着被子蜷缩在沙发上的小姑娘满脸通红,羞得脚指头都卷起来了,恨不得跳楼。

  ……………………………………他折腾起人真的太没数了!!!

  这得饿了多久?!!!!!

  这仿佛看犯人似的目光把男人看的终于有些尴尬了,将脏掉的床单胡乱塞进洗衣框内,他折返回来,将她连人带被子一块儿端起来稳稳放床上——

  徐酒岁干燥、散发着洗衣液香的床单上蹭了蹭,做出满意的表情。

  薄一昭松了口气,也跟着翻身上床,刚躺稳,大手便被旁边伸过来柔软的手捏了捏。

  男人抬了抬眉梢:“怎么?”

  “呃呃,”徐酒岁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内、内那个,裤。”

  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被窝里挪了挪。

  然后扔了餐巾布,反手拍了拍她的背。

  “在千鸟堂时候,你看见我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很不高兴的样子。”

  “正常人在那种场合能高兴的起来?那是脑子有病吧?”薄一昭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我气什么,你真不知道?”

  徐酒岁努力睁着通红的眼与他对望。

  然后往他怀里缩了缩。

  她低下头,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对自己没信心——人家都说,这年头讲究个门当户对……”

  她声音越来越小。

  想到了乔欣……

  说实在的,怪不得全天下都觉得她和薄一昭是一对,她俩确实门当户对……一个跳舞的,一个搞高科技学术的,合起来就是书香门第世家。

  她呢?

  李倩这才慢吞吞点了点头,又看向薄一昭,想了想,小声地问:“老师,我不说公事之外的闲话了,可以重新加微信吗?”

  薄一昭闻言,低沉地笑了下。

  他突然觉得,如果住他对门那个小姑娘和眼前这个一样愚蠢该多好,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不可以。”

  男人语气温和,话语里却因为堆积了一天的郁结终于找到了抒发口,而显得完完全全无情——

  “我只是来带一年的竞赛,没空陪你们这些小孩玩办家家酒。”

  “不是的,老师!我真的——”

  “别让我再说一遍,别惹我,我可能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有爱心。”

  他语速缓慢却清晰,昭示着他并没有耐心听她说完。

  少女面色变得苍白,似乎是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到,她连续后退几步,瞪大眼,眼眶微红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和刚才街道旁边,趴在淡古铜色皮肤的少年背后;

  那些笑脸,逐一生动又立体地重叠起来。

  呼吸变得缓慢了一拍。

  他来不及细想太多。

  骨节分明的指尖抬起,男人微微眯起眼有些不耐地扯了扯衬衫的衣领,解开了两颗扣子……喉结在敞开的衣领后滚动了下,他在飘荡于周围甜丝丝的空气里找回了一点正常空气。

  “问题挺大。”他顺着徐酒岁的话,淡淡道,“你太年轻了,只是一时兴起,而我这把年纪玩不起,也玩不动。”

  她是很有趣,有时候甚至让他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让他,更确定必须及时喊停的心思。

  在一切脱轨之前。

  “……”

  “许绍洋啊,就刚才念比赛规则那个,我给他二十万让他帮我遮,他跟我说他老了拿不动纹身枪。

  “……”

  但是他的徒弟正值壮年,甚至可以扛得起四十米的大刀砍死你们这两个害人精。

  徐酒岁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纹身椅旁边,捧着脸盯着这个大哥背上的浓墨重彩发呆,她告诉他自己海选时候使用的素材是唐狮,大哥笑得一脸天真说,唐狮好,辟邪招财,我喜欢。

  他的笑声和身后其他参赛选手和自己的承载者说笑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徐酒岁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刺青师接的是个花臂遮盖,这才开始比赛二十几分钟,人家已经沟通完毕……

  那刺青师直接用笔在那人手臂肌肉上开始改线——

  敢直接在人家身上用笔画,画完直接扎的都是对自己的绘画技术和刺青技术极有信心的刺青师。

  周围像她这样搬着小板凳坐在那捧着脸发呆的人并不多。

  “你也别沮丧,”那位大哥还在跟她聊,晓之以情,“我参加志愿者时候问过许绍洋,我这样的会不会有点坑人,谁抽到我不得恨死我啊——但是他说了,这不一样,因为我难度系数高,所以如果能够完成,基础分也会相对高……跳水比赛看过吗,5355b,反身翻腾两周半再接转体两周半屈体动作,你要是落下去,就八十分起跳了。”

  “……………………………………前提是我没有像条死猪一样,横着砸进水里。”

  “嗯,怎么啦?”

  “纹身枪这点儿绣花针能跟子弹比么?”

  “就是因为鬼门关走过之后,我才特别珍惜我的生命,”当时的姜宵义正辞严,“现在的我受不得一点委屈。”

  “……”

  以上。

  从此,姜宵大哥金刚铁血娇娇男的形象就这么生动立体地深深扎入了徐酒岁心里。

  徐酒岁给纹身枪消毒的时候,娇娇男本尊叼着根烟推门走了进来,他的双眼因为困倦微微眯着,头发有些乱,牛仔裤因为湿透了变成深色,像只落汤鸡。

  他就穿了件黑色的背心,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雨水顺着他隆起的手臂往下滑……总的来说,是非常美好的猛男出水图,作为审美正常的女性,徐酒岁难免多看了一眼。

  男人插着兜,嘴边的烟草一明一灭,他斜靠在墙边,嗓音粗哑低笑问:“好看不?”

  徐酒岁说:“好看,一想到一会儿这具肉体又要在我的针眼下开始嘤嘤嘤,整个人都兴奋得不能自己。”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反应过来,惊了,伸手去拽她——

  被开水烫着似的抖了抖,毫不留情地甩了甩手,奈何他力气大,没甩开。

  钻进后座前,小姑娘瞪着通红的眼看着他:“知道错在哪么?”

  薄一昭:“……”

  徐酒岁冲着他冷笑一声,相当不冷静地恶毒道:“赶紧送乔小姐去医院吧,时间久了别成了瘸子。”

  说完,她这次真的用了劲甩了他的手,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

  男人看着那趾高气昂,怒气冲冲离去的身影,直到车子一脚油门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回到自己的车旁,他扫了眼坐在后座弯着腰扶着脚踝一脸无辜看着自己的乔欣,他没说话,只是眼里的冰冷仿佛凛冬将至。

  “有意思么?”

  过了一会儿,她敷衍都扯了扯唇角:“哦,你好。”

  三人沉默了下,然后无言地坐下了,介于上一次见面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结束,所以谁也没想着要寒暄回忆……乔欣只是简单地对薄一昭上次送她去医院表示感谢,嗓音柔柔的,望着男人的眼中闪烁着欣喜,不知情的人听得恐怕会以为他们在医院发生了什么,心从火起。

  徐酒岁看着她故作开心,心里只想恶毒地发笑,被人扔在停车场都能那么快乐,看来这世界上还是存在比她更加乐观的人的。

  ——完全忘记了自己上次也是被气得跳脚。

  乔欣说完谢,薄一昭没说话,徐酒岁转头看了一眼男人的侧颜,忽然露出个笑容,拦过薄一昭的手臂,冲着乔欣笑道:“谢什么呀!听说乔小姐和薄老师认识很久了,应该知道薄老师正义感爆棚,怎么可能扔下一名受伤又被记者围追堵截的女士不顾呢——更何况是邻居。”

  她在“邻居”两个字上狠狠咬字。

  明显看见乔欣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爽了,但没准备就这么算了,还转过头,一扫之前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伸手捏了下靠坐在那完全懒得说话的男人:“哦,是吧,老公?”

  尾音上翘,又甜又勾人,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

  多久没听见她这么说话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最后还是薄一昭进来把她叫醒的,睁开眼看都快十一点了,男人俯身摸了下她冰凉的手:“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不怕着凉?”

  徐酒岁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看着自己周身身处的画室和面前的薄老师——

  有种魔幻现实的不真实感。

  迷迷糊糊抓着男人的手,顺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力道站起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要亲。

  男人轻笑了声,靠在她耳边低道:“这么粘人,你师父还在看着。”

  话语正义,然而声音里不无得意。

  音量正好能够让不大的画室里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徐酒岁瞌睡醒了些,踮起脚越过男人的肩膀看了眼,果然看见许绍洋站在画室的门边,只是走廊没开灯,他半个身子都藏在了阴影之下……看不清楚脸上是什么情绪。

  但总归应该不是愉快的。

  风尘仆仆的徐井年手中空空如也,行李箱早就在他手被震惊得松开时顺着楼梯滚回了三楼缓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