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炸裂
作者:霜雪明      更新:2023-07-23 17:12      字数:4805
  此时距离芭蕾舞剧开演大概还有四十五分钟。

  后台并不如乔欣的经纪人说的那样有条不紊。

  和传统芭蕾舞剧不同, 《胡桃夹子》在芭蕾舞剧中有着人物服装、场景变化多样,色彩明艳的特色……所以此时此刻, 各式各样的道具被摆在每一个可以塞得下东西的角落, 穿着五彩斑斓芭蕾舞剧服装的芭蕾舞者在走廊里穿梭,交谈。

  也有人扯着嗓子在找自己要找的人。

  乔欣的经纪人陈圆拎着几杯咖啡, 穿过了这些乱糟糟的人来到走廊尽头单独的化妆间前, 推开门,走进去, 关上门就将外面的嘈杂关在门外。

  知道要学纹身都是从素描开始,见徐酒岁有隐约松口的意思,姜泽笑着拿起画笔开始画苹果,特别认真。

  画完苹果,姜泽还给她打个下手扫扫地,徐井年以前干的活儿倒是被他包办了。

  徐酒岁当然不会让他白干,想了想就决定邀请姜泽中午到家里吃饭,顺便可以让他看看遮盖图的草稿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少年答应得很快而且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弯弯的,还有虎牙……根本不能和外头人们认为的那个十八中兼七中扛把子联想在一起。

  徐酒岁中午决定做个红烧海虾,再做个紫菜汤,在扒虾线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她站在厨房里拎着菜刀,打发姜泽去开门。

  门外站的薄一昭,手里拿了个洗干净的空牛奶杯,显然是来还杯子的……一开门见到姜泽,他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早上说完姜泽的坏话,中午就给他招家里来了?

  还有,姜泽所谓不去丽江的“别的事”,就是来徐井年家吃饭?

  “老师?”

  姜泽看上去不怎么意外。

  她到底为什么不老老实实跟薄一昭去美国?

  这就是抛夫弃子得来的报应吗?!

  徐酒岁着急忙慌地抬起双手捂住脸的时候,台下笑声更大了,那笑声引得好多台上的刺青师也转过头来,看见她坐在那一动不动地发呆一脸懵逼的样子。

  “那是谁?”

  “不知道,估计是海选稿真不是自己画的,这会儿被抓个现行懵了吧?”

  “不不,好像是千鸟堂的——我刚才看见千鸟堂的小船姐在跟她说话,一直坐一起的。”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看着像未成年呢,千鸟堂的人啊?啧,许绍洋收的新徒弟?他现在还收徒弟?”

  “不知道,但是这么小小年纪进了itatac初赛,以后也够她吹得了——估计本来也没想走更远,这会儿交白卷也行?”

  各种窃窃私语的讨论声穿进耳朵里,徐酒岁抬起手捂住耳朵,心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扎针阶段,第一次觉得纹身枪嗡嗡声犹如天籁。

  “你们是不是吃饱了闲得慌,那是老娘的师姐,不是师妹!看见人家手里分到的承载者身上的日式重彩了?灯光那么亮,你们又没瞎。”

  感觉到身边的人转过头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

  没想到的是他没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曾经试图用甜品作为第一战,吹响征战你的号角,徐井年却说你不爱吃甜的。

  徐酒岁冲着他笑了笑:“猜的。阿年就不爱吃甜食。”

  “嗯,”薄一昭顺着她的话应了声,“是给别人买的。”

  “……哦,小姑娘都爱吃甜的。”

  徐酒岁快酸死了。

  旁边的人却不说话了,只是无比耐心地又“嗯”了声,居然没否认是买给“某个小姑娘”的。

  徐酒岁瞬间更酸了——

  什么仙女下凡值得你暴雨天不在办公室里老实待着,没带伞还非得跑一趟甜品店买限量蛋糕啊?

  跟在男人身后两手空空的徐酒岁正沉迷天天爱消除,猝不及防地一脑袋撞到他的背,“唉”了一声莫名其妙地探了个脑袋出来,正好与听到动静转过脸来的少年撞上视线。

  两双一个制造厂制造出来的眼,如假包换。

  几秒沉默。

  徐酒岁尖叫:“徐井年?!”

  “岁岁。”

  微哑低沉的声音。

  徐井年站了起来,少年周身都弥漫着低气压,就像是刚刚从阴暗潮湿的地方浸泡捞起,那双阴沉的目光直看过来,从徐酒岁的脸上挪开,落到她身边的男人身上——

  薄一昭放下手中拎着的袋子,目光微沉,却没动。

  下一秒,毫无征兆地,少年便像是突然暴起扑了过来,结结实实的拳头揍在男人紧绷的面颊上……疼痛从面部一侧扩散开,他狠狠皱眉,往后踉跄了几步!

  徐酒岁惊呆了,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徐酒岁约会当天难得穿上了高跟鞋,又借了小船的裙子, 红色的裙子和红色的高跟鞋, 还有一件黑色的小西装。

  “你真的不穿那条裙子吗?”出门前小船不死心的问,“裙子买来就是要穿的。”

  徐酒岁脑袋摇得快掉下来:“他真的会打断我的腿。”

  小船:“……你这是找了个男朋友还是找了个爹?”

  徐酒岁正趴在梳妆台上捣鼓她的头发, 头顶的发丝翘起来一根也不被允许的那种一丝不苟。

  小船靠在她身后,欣赏今日算是盛装打扮的“小师姐”——

  撅着屁股趴在梳妆台上的年轻女人身材是恰到好处的娇小, 红与黑将她白皙的皮肤衬如白雪;

  并非完全的瘦, 只是翘起的臀让腰看上去显得纤细, 裙摆之下,腿上也是有肉的那种,因为太白了, 一眼看上去能看到淡青色血管,让人看着就像捏一把。

  腿上大方露出的日式新传统的纹身花样丰富, 让她这一身打扮显得不那么单调,端庄里面带着一点儿年轻女人该有的野性……

  小船走上去捏了把徐酒岁的大腿:“走了,小妖精, 捣鼓什么,够美了啊——我要是师父,今天都舍不得抽你了。”

  许绍洋微嘲:“谁说的来着,钱难赚,屎难吃……再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

  徐酒岁:“……”

  个人强调下,这句话套在您身上真是生动立体。

  相比起和师父你说话,我宁愿去吃屎,至少屎不会阴阳怪气说话。

  ……

  徐酒岁对许绍洋的避而远之持续了半个月。

  后来小船也找了关系,进了千鸟堂当学徒,徐酒岁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当许绍洋的徒弟不仅没有钱拿,而且还要倒贴钱。

  她不敢跟任何人讲,只是在某天,许绍洋叼着烟站在她身后,懒洋洋地问她那一副“邪神”主题的设计图,准备画到哪年才能让他满意的时候,头一回没有产生抗拒心理……

  而是回过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

  许绍洋:“?”

  而显然除了许绍洋,别的老江湖师兄师姐也不太在意。

  “树大招风,冒充我们这边学徒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你要一个个去追究哪里追究得过来,最多发个律师函走个过场,对方改正澄清了也就算了……”听了阿光的话,一个拥有齐腰长卷发,唇角上翘,天生自带一副笑脸的师姐翻了翻眼睛,“大惊小怪。”

  “船儿师姐。”阿光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嘛,这个人真得不一般,她的胆子特别大一点,她把师父挂在墙上那幅《墨意山海之烛九阴》说成是自己的作品……”

  来过千鸟堂的,谁没见过那副作品呢!

  阿光语落,就感觉整个工作室忽然安静了下来。

  角落里,原本用指尖翻看纹身设计手稿的男人手上动作一顿。

  原本慵懒舒适的气氛瞬间变得不太一样。

  小船飞快地回头看了师父一眼,总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她瞥了阿光一眼心想真能咋呼,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手机扫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个新手村论坛今天闹翻了天——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个来自奉城的刺青师,几年前把《墨意山海之烛九阴》发出来,引得一片赞扬,从此在奉城一代有了名气。

  时隔几年,今天,有一个在那个刺青师那里做了刺青的客人,又发了一个类似风格的满背《墨意山海之蛊雕》,宣城自己这个满背就是一小时五百块的价格,嘲讽其他每个小时五百块的刺青师没有批数,引起轩然大波。

  他嗓音平淡。

  就像是在问明早喝粥还是吃包子。

  薄母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嘴巴里还嘟囔“什么什么要求是个人我就”,“就”了一半没“就”出下半句,她猛地一下转过头看着她那面瘫着脸的儿子!

  薄一昭之前的沉默和纠结已经烟消云散,已经露出“我就随便问问”的表情。

  但是越不上心,那就越有问题。

  “啪”地一下关上鞋柜,薄母走到薄一昭跟前拉了把他空闲那只手臂,凑近了问:“你问这干嘛,有情况啊?”

  “没有。”

  答得干净利落。

  “是乔欣啊?”

  这天底下女人都一样缠人且想象力丰富,薄一昭面无表情地想。

  最后他们是开薄一昭的车去的医院,上车的时候徐酒岁主动爬上了驾驶座,脚够了下没够着油门,又低头往前挪椅子。

  薄一昭坐在副驾驶低头看她,像是一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爬上爬下捣鼓自己性冷淡风一点装饰都没有的车,怎么看都觉得特别可爱,也不说话,耐着性子看她东摸摸西摆摆……

  十分钟过去后,再好看的天仙盯着看十分钟也看腻了,男人开始认真觉得自己不如去药店买盒过敏药吃了算了。

  这时候徐酒岁才把车子挪出停车场。

  “你有驾照?”

  徐酒岁正猫着腰看左视镜,听见身边的男人问。

  “有啊。”

  “刚考的?”

  “没有啊,考了……”

  刚想说好几年了,一想好像哪里不太对,猛地闭上嘴转过头看薄一昭,心想这人语气太过平静,连带着她都放松了警惕——

  放下心来笑了声,还有心情调侃:“安全隐患,明天就把这些东西挪走。”

  徐酒岁听他笑得实在可恶,恼羞成怒,伸手胡乱摸了一把,也不管自己抓着个什么摆件就要砸他——

  男人也不躲。

  只是懒洋洋地稍微提了提她的腰,徐酒岁就呜呜地在枕头上摔了个狗啃屎,手里的摆件都快被她捏碎了!

  指尖泛着白。

  双眼被硬逼出来的生理泪水模糊之间,她只隐约看见手里捉着的是一只黑色如同小猪造型的唐狮——

  都说龙生九子,唐狮百态,自古唐狮作为守门的神兽,造型不同,功能也不尽相同。

  而唐狮也是刺青题材里中国传统风格的一种,用的人不多,但是却也不可忽视。

  “啊!”

  脑中一下子对于毫无头绪的纹身遮盖设计稿有了模糊的想法,徐酒岁兴奋地尖叫了声挣扎着将手往被子外面伸——

  徐井年看了眼地上的血,琢磨这伤口还挺深,被薄一昭一提醒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一脸慌张地转身冲去拿医药箱了。

  弟弟一走,徐酒岁的脸上寒冰更甚,手腕稍稍使力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大手里抽了出来……这次后者没有跟她硬拽,而是顺着她的力道放开手。

  徐酒岁还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放开,力气使得大了些,人往后踉跄了步——

  于是原本脸色就很难看的小脸变得更白了些,这回连看都不看薄一昭了,一低头,捧着手闷声擦着他的肩膀走出厨房。

  薄一昭转身看了她一眼想跟上,停顿了下还是先伸手把还在咕噜咕噜沸腾的热锅电磁炉给关了,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摊血,黑眸黯了黯,方才握住她手腕的手垂下……

  这才转身跟出去。

  ……

  徐酒岁坐在沙发上,看拎来医药箱的徐井年笨手笨脚,开个锁都开半天,看得眉心直跳:这么个笨玩意儿以后要是谈恋爱了,放出去估计也是祸害别人家的闺女。

  她伸出完好的那边手拍掉徐井年的爪子,没好气道:“厨房火还没关呢,你去看看豆腐熟了没有,熟了就把香菜和葱切了扔进去,然后摆下桌子准备吃饭。”

  徐井年“哦”了声,让开了些站起来。

  他却在大街上脱了衣服,弯着腰让你这大他七岁的姐姐摸背。

  薄一昭直接不理她了,低头吃自己的早餐,徐酒岁没得到回答不高兴地噘嘴,小声嘟囔:“那么正义,到学生家里倒是把自己捂严实点!”

  这是她勇气最大值了。

  薄一昭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都说穿了内裤了。”

  徐井年:“???”

  徐井年最后一口牛奶吐回了自己的杯子里。

  徐酒岁“咦”了声,一脸嫌弃地接过杯子,一边伸手给呛得满脸通红的弟弟拍背,安慰他:“你老师还没睡醒。”

  徐井年觉得自己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薄一昭又不搭理她了,扭过头对徐井年说:“外面人多杂乱,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

  徐酒岁的台词被薄一昭给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