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霜雪明      更新:2023-07-23 17:17      字数:2304
  “小姑娘真有意思噢!”

  熟悉的狂轰乱炸席卷而来,嗡嗡作响。

  徐酒岁堂而皇之地游神,眼神儿从面前一对男女愤怒的表情上一扫而过,接着有些飘忽地落在了窗外——

  九月盛夏,店外的阳光刺目得像是要把大地烤融。

  上午十一点,店门玻璃窗外,有身穿高中校服的高中生拎着一大落书说说笑笑走过,路过纹身店的时候,转过头来有些好奇地观摩橱窗里挂着的几幅纹身展示作品。

  今天是九月一日,各大中小学学校暑假结束开学的日子。

  ……也是,交学费的日子。

  哎,钱呐!

  徐酒岁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心在滴血。

  “真的很抱歉,要不我把定金退给你们?你们这种情况呢,建议上淘宝去找个店做定制贴纸,贴一贴算了。”

  ——事情是这样的。

  徐酒岁到美帝安顿下来后的第二个月, 托itatac大赛好名次的福,她在新纹身工作室的单子快排到五月春暖花开, 新老板恨不得把她供起来放在佛龛里当招财猫养。

  薄一昭忙,她也跟着忙到两脚不沾地。

  每天回家倒头就睡,哪怕男人回家还有力气折腾她, 她也是闭着眼哼哼唧唧, 身体极度配合,精神上却十分敷衍……

  还好男人在这件事上向来懂得“自娱自乐”,从来没有不识相地抱怨过她什么。

  于是, 徐酒岁每天都要心安理得地睡到日上三竿,薄一昭笑话她都快长在床上了,她自己也没闹明白怎么美帝的床也不知道是特别软还是特别宽——

  她就是每天站着都能打瞌睡,脑袋沾枕头就想睡。

  刚开始她以为是倒时差, 后来她以为是自己日夜“操”劳, 最后她自己编了个笑话, 说大概是老外皮糙肉厚,她握纹身枪要比以往用力, 所以同样的工作量比以前累得多。

  直到这天早上。

  早上要去学校带研究生上一节实验课,男人早早就从床上爬起来。

  此时她人已经被半拎半抱怼到玄关,男人把她往拖鞋那边一推,凶恶道,“穿鞋,滚。”

  如果那双拖鞋在他手里,这会儿可能已经砸到她脸上了。

  徐酒岁回头看了他一眼,巴掌大的小脸上还带着他的指痕:“你今晚对着我说了两个滚了。”

  男人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显然没准备跟她废话,让她赶紧滚蛋的目标非常明确,不接受任何打岔。

  可是徐酒岁偏不,她抓着男人沉默的瞬间,目光顺着他敞开的衣领往下看——

  初秋的休闲裤薄薄的布料,她几乎能看见他裤子下紧绷强劲的肌肉线条,完全地将裤子的形状驾驭,小腹往下,那一包东西……

  只能说。

  如果它平时就是这样的状态,那这条裤子好像不太合适正经八本的人民教师穿,只合适夜店里的脱、衣舞男。

  “等一下!”徐酒岁在被推出门前,一把捉住门槛,豁出去似的抵死挣扎,“这位尊敬的人民教师,在您连续两次让我滚蛋之前,您能不能低头看看自己诚实的生理反应——”

  “……”

  只要不是赖在地上痛哭打滚,像是她这样哭唧唧的小姑娘遍地都是。

  徐酒岁正哭得伤心,这时候手机响了,她还以为是薄一昭找不到他们打电话来,接了却发现那边是小船。

  对她今天要离开毫不知情,电话那边小船的声音透着欢快:“岁岁,你起床啦?今天那么早!开电脑了吗,比赛海选结果出来啦——你在满背遮盖组排第二哦!!!保送下下个星期的初赛,初赛的地点也公布啦,在近海市噢!虽然还有两个星期,但是你什么时候回近海市啊?哎呀真好,我在花臂组排第七,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比赛……”

  后来那边的碎碎念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那句“我要出国了,我不会继续参加比赛”到了嘴边,却没有力气说出口,就像是浑身的语言组织能力都被这几个字吸光了——

  就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了下来。

  当薄一昭带着两张登机牌回来,远远地就看见她站在那低头抹眼泪,手里抓着还亮着屏幕的手机,哭得无比伤心。

  男人手中拿着她的护照和登机牌,最下面的是刚刚收到新微信的手机,上面只是简单的五个字——

  【她进了初赛。】

  手指微微收力,男人在远处人群外安静了站了大约五分钟,远远地看着她。

  薄一昭原本以为见研究院那些老头, 至少也要三四天才能把话说明白,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其实很快, 来之前先把他这个人了解了个透, 连他怎么突然要回国好像都知道了。

  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看那些父辈的老前辈笑得,那语气, 活像他是个拿不到零花钱就闹离家出走的中学生, 中二病得很。

  老前辈拍着他的肩膀,回国好啊嘛, 你们这代人的爱国情怀其实也不比我们这些老头差——为国争光很好啊,老薄说, 03年神舟五号上天那时候你偷偷躲在被子底下哭了好久!”

  薄一昭:“神五上天是早上九点, 我在学校上课。”

  薄老先生:“你不在意你还记得是早上九点?”

  薄一昭:“……”

  如此这般, 想也知道是薄老头瞎鸡兜底,人老了嘴巴也不严实,没见过那么能拆儿子台的, 薄一昭酒桌上又不能黑脸……只好保持着”父慈子孝”应该有的微笑,拼命地给他亲爹敬酒, 喝到之后,老头站都站不稳了,被他半架着拖回家。

  到了家门口, 都晚上十一点了。

  请来的保姆早回家了,薄母来开的门,看着门外眉眼淡然,目光黑沉隐约可见醉意却面瘫着脸的儿子, 和挂在他肩膀上,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薄老先生……一向优雅又温柔的薄母发了疯,恨不得挠花这俩长不大的父子的脸:“你灌你爸了?!”

  然后假装天下太平地就此互道晚安,进屋,关门。

  关上门的一瞬间,徐酒岁脚一软,靠着门跌坐在地……胸腔里,心跳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不怕死要去拨弄老虎胡须的猫——

  贪生怕死,又欲罢不能,并乐此不疲。

  人生在世须尽欢。

  刺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