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一下？

  “怎么借啊？”叶明泽有点迷茫。

  叶楚然这么大，只有打架抓贼擅长, 生物课是及格分, 没有展露出一丁点治病救人的天赋, 还能让植物人苏醒？

  秦铮：“抽出一点儿时间去趟医院就行。”

  叶明泽：“这好说, 小事一桩。”

  叶明泽答应的爽快，应完之后，又有些怵的慌。

  那位男同学的命格这么邪门, 叶楚然去了医院, 别说产生医学奇迹让植物人苏醒, 万一不小心惹了什么事, 把人给直接害死了怎么办？

  毕竟叶楚然高中就已经把他打伤过一次了……

  考虑到这点，叶明泽不由得担心起来, 心里头升起了几分犹豫。

  看着秦铮脸上的忧色, 他终究是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对方诚心如此，也许只是想求个安慰。

  叶明泽想，就让叶楚然去看一眼，站在病房门口, 人都别进去。

  看完一眼, 就立刻回来。

  叶明泽做事一惯雷厉风行, 也怕夜长梦多，会生变故，交代了一下警卫，就把叶楚然从练功房里拎了出来。

  叶楚然见他那样十万火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问道：“爸，您怎么了？”

  叶明泽：“前院有人找你，你收拾收拾，出去一趟。”

  叶楚然听见这句“有人找你”，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了秦川的面孔，他唇角往上翘了翘，眼底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喜意。

  “好，我先换身衣服。”

  叶明泽抬手对着叶楚然的额头敲了一下：“傻乐呵什么！”

  叶楚然低了低头，勉强将笑意遮住了：“您怎么还打人呢，《儿童保护法》知道吗？”

  叶明泽又想揍他了：“让你去医院看望病人，你在这耍什么嘴皮子。”

  好好一小伙子，学业有成回国工作，结果撞上车祸成了植物人，大好年纪躺在病床上昏迷，多可怜啊，他家傻儿子还有心情开玩笑。

  叶楚然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去医院？看望病人？”

  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他还以为秦川来找他了。

  叶明泽：“是啊，一个挺可怜的孩子，和你高中认识，年纪轻轻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唉。”

  “啊……”叶楚然愣住了。

  他心疼那位不幸变成植物人的同学，也心疼他自己。

  秦铮和叶楚然大致解释了一遍事情因果，叶楚然和他爹一样迷茫。

  难道他还能让植物人醒过来？

  他喃喃自语：“这到底是什么不讲科学的偏方啊……”

  “大师给我指的路，不管有没有用，我总得试试。”秦铮听见后，只是苦笑，“这一切本来就是不讲科学的。”

  如此坎坷的命运，确实不讲科学。

  叶楚然一直对当初那位男同学心怀愧疚，想找到对方亲自道歉，没想到现在见到了，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时间有些许伤感。

  出发去医院之前，叶明泽特意把叶楚然叫到一边，叮嘱他道：“你千万要记得，轻手轻脚，免得你一个粗心又把人伤到了，就在门外远远的看一眼。”

  “是是是，我知道。”叶楚然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有点苦。

  他真的不是破坏能力max的暴力狂啊！

  胡同巷子里不允许开车，秦铮的车停在巷子口的地下停车场，叶楚然突然想到，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那位男同学的名字。

  只知道应该姓秦。

  是不是有点巧。

  现在再去问，好像有点尴尬了。

  人家记得你，千里迢迢的找上门来，结果你把人的名字都给忘了。

  秦铮去取车，叶楚然在上面等，闲着无聊，看了会手机。

  海城市经济发达，海城高中多是本地人，富人多，彼此间能拐着弯攀上关系。

  校友圈是一个很好的交际平台，校友群里时不时会有人组织聚会，此时有人在发消息。

  “@全体成员，咱们班一同学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就在海城医院，要不要去组织探望一下。”

  有人问：“这么惨，是谁啊？”

  “唉，是秦川。”

  “秦川？他不是高三转学，据说去n大读硕了吗？”

  “手动艾特班长，秦川走了之后，你终于不是万年老二了。”

  “班长：高处不胜寒，寂寞。”

  “秦川成了植物人？卧槽他怎么这么惨！”

  “当初他还被……”

  “不可说，不可说。”

  “等等，你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是不是要屏蔽一下叶哥？”

  “对，植物人遇见够惨了，万一再遇上叶哥，天啊，我先表同情。”

  “不是，微信群要怎么屏蔽啊，要不然拉个小群组织一下？”

  叶楚然正好看到这条消息，随口问：“怎么就要屏蔽我了？”

  “哈哈哈哈叶哥你来啦，改明儿去你家参观一下，陶冶艺术情操。”

  “对，上次那对战国时期的白玉双/龙环佩太好看了，玉质温润通透，念了我半年，跑遍各大古董拍卖行都没找到比它成色更好的。”

  叶楚然笑了下：“这可不能再让你看了，我家的古董太多，惦记久了容易成心疾。”

  “哎呦，那我还得感谢叶哥关心我。”

  一众人打哈哈试图翻页，掩饰之意太明显。

  叶楚然心中好笑，往上拉了下聊天记录，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和那些藏在记忆里的往事糅合在一起。

  好似平地一声惊雷，他的耳边轰轰响，整个人怔在原地。

  叶楚然手抖了抖，翻找起海城中学的旧照片，看到了一身蓝白色校服的少年，肤色白净，眼神冷淡，沉郁的五官里透着属于少年人的棱角。

  是熟悉又陌生的秦川。

  直到到了医院，叶楚然都没有回过神。

  他的思绪很乱，甚至于有些分不清状况，但想要见到秦川，想要看着秦川醒过来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只是，秦川还记得他吗？秦川和他一样，有着那些如同幻想的记忆吗？

  这个念头急切的盘旋在脑海，叶楚然不慎撞到了几个人，匆匆道歉，连秦铮都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疑心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忙着处理，停下脚步，想问下情况。

  “秦叔叔，他在哪间病房呀？”叶楚然回过头，眼里微光闪烁，“我想快点见到他。”

  ……

  得，不是有急事，是急着见到他家儿子。

  是个重情义的善良孩子。

  秦铮笑了一下：“他在c区301。”

  病房门前，叶楚然脚步顿了顿，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

  怕一切都是一场空，更怕见到一个躺在病床上，孱弱的、毫无生机的秦川。

  秦川住在特护，有护工24小时照料，以保证他的肌肉不会萎缩。

  几乎是同时，植物人平稳的脉搏有了细微的波动。

  叶楚然深吸一口气。

  床上的人神色有些许苍白，原本是锋芒毕露的面孔，此时仿佛被柔化了一般，唯有眼窝深邃，仿佛下一秒，叶楚然就能看见那双漆黑如墨的深瞳。

  “医生！医生！”

  特护病房因为这丝脉搏跳动而兵荒马乱，秦铮几乎是喜极而泣。

  叶楚然坐在病床前，五味陈杂。

  秦川紧闭着双眼，一缕阳光从窗外溜了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他也许是感知热度，他蹙起眉，眉心紧皱。

  那双眼撑开一条缝，眼里逐渐有了光芒。

  叶楚然站起身：“秦川——”

  秦川将目光移向叶楚然，他没什么力气，眼睛只是半眯着，轻轻的看了一眼，模糊而又朦胧。

  他像是在半梦半醒间，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瞬间又陷入了沉睡。

  曲折的心电图陡然产生了突变，向前延伸成一条直线，监控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叶楚然心头一跳，几乎是惊慌失措半蹲下来，查看秦川的鼻息。

  鼻息微弱，几近于无。

  叶楚然使劲的闭了闭眼：“医生！急救！”

  “快，病人没有心跳了！”医生指挥着病房里的急救，让秦铮和叶楚然退了出去。

  顷刻之后，医生从病房出来，看向在外等候的秦铮，语气严肃：“植物人坚持到现在，身体机能不可避免的有了损伤，器官衰竭，突然间脉搏波动，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秦铮大惊：“什么？？？”

  叶楚然急忙说道：“刚刚他醒了的，看了我一眼。”

  “回光返照就是这样了。”医生手上拿着病历本，他看着心电图上的一条直线，沉痛开口，“秦先生，您和您的家人，尽量准备好后事吧。”

  秦铮步履有些不稳，他努力了这么久，各种方法都试过了，特护病房的专家运用高科技手段续着秦川的命。

  因为不认命，秦铮甚至请大师算了一卦，把叶楚然请了过来，却不想还是得面对这个结果。

  叶楚然脸色惨白，却仍然坚持说：“我想进去看看他。”

  没有人拦着他。

  青年丧妻，中年丧子，秦铮已经万念俱灰。

  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此时虽然还算平静，也忍不住对秦铮有了同情之意。

  叶楚然再次进了病房，他看着秦川身上的药物输管，冰冷的医用机械，心如绞痛。

  他低头侧耳，想要倾听秦川的心跳声。

  不曾察觉到，病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