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雾气里，人影晃动，一会是母亲在医院哭泣的声音，一会是监测仪滴滴的响声，还有护士来来回回的脚步，没过多久又传来医生的声音，宣布徐凌川死亡，徐爸徐妈撕心裂肺的哭泣响起，她惊出一身冷汗，拨开雾就往里冲，可场景立时又转。

  偌大校园，呼声雷动的竞技台，战三千和叶燃相对而立，目光却望向她，四周的呼声突然变成质问——“你选谁？战三千还是叶燃？你选哪个，哪个就胜出，快决定！”棠蔚哭笑不得，她在做梦吧，这都什么奇葩设定？

  系统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催眠似的。

  你穿书了，你要完成任务，你要保证谢少陵的正常黑化，不能让谢少陵对肖锦宥产生感情，否则你就再也回不去，你的身体会死，意识会消失，你的母亲会痛不可欲生，你再也看不到徐凌川，他也会死，你看，谢少陵和肖锦宥要在一起了，快阻止他们……

  她急切望去，前头还真是谢少陵和肖锦宥，隔着层薄雾，她看到两人伸手相拥，谢少陵问肖锦宥：“你愿意和我一起吗？”肖锦宥笑着点头……

  棠蔚心里大急，不顾一切冲向二人，撕开薄雾，吼出声：“肖师姐，你不能和谢老师一起！”

  眼前陡然一亮，雾蒙蒙的景像消失，刺眼光芒让她情不自禁抬手遮眼。

  “她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谢少陵的声音响起，带些微好奇。

  棠蔚揉揉眼，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系统的告诫盘旋心头，她脱口而出：“因为……因为我喜欢谢老师。”

  对面响起两声轻笑，肖锦宥站在谢少陵身后捂嘴笑得欢：“谢老师，看来不是我不愿意跟着你参加下个项目，是你的小粉丝不让啊……”

  谢少陵捏捏眉心，唇角稍扬，是宽容温柔的看晚辈的目光。

  “喂！”

  棠蔚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已经坐下一人，他不客气地弹了弹她的脑门。

  她转转头，视线渐渐清晰，终于发现不对——洁白的病房，温暖的阳光，窗口徐徐而来的风，她回来了？还是先前种种，都只是大梦一场？

  “你当着我……和他的面说这种话，合适吗？”床畔坐的是徐凌川的叶燃，他说话间望向对面。

  斜倚窗台而站的战三千转着手里的咖啡，穿白色套头卫衣，脸上贴着张创可贴，年轻帅气的模样，与叶燃对望一眼，没发言。

  难兄难弟般的默契。

  棠蔚却终于意识到：“我们回来了？！”

  “已经回来三天，你醒得最晚！”徐凌川向后一倒，倚到棠蔚的枕头上。

  棠蔚不敢置信：“我们回来了？真回来了？”从混沌死时起，她就彻底陷入昏阙，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谁料睁眼就从地狱回到天堂，她兴奋得从床上跳下，脚却一软，差点摔倒。

  躺了三天的身体没有力气支撑她的兴奋。

  “你悠着点。”徐凌川眼明手快捞住人，半抱着把她架回床上。

  战三千问谢少陵：“谢老师，她的身体……”

  “没什么问题，只是几天没吃饭，饿的。”谢少陵笑着开口，又道，“行了，人醒了就好。我要回去赶这次事件的报告，改天再来看你。”说完挥挥手便转身离去。

  肖锦宥走到床畔，捏捏棠蔚的脸：“师妹，师姐不和你抢谢老师，放心吧。不过如果你打算追求谢老师，最好先和他们两商量下，这个可行性有点……愁人。”

  说完她哈哈大笑地转身，简直是火上浇油的典范。

  “……”棠蔚闭嘴，左看看，右看看。

  四道目光虎视眈眈，这两难兄难弟追着追着倒是前嫌尽弃的感觉，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开个后宫？左拥右抱？

  “想都别想。”徐凌川一栗子敲散她的白日梦，论及对她的了解，他排第二，就没人第一。

  还后宫……他白她一眼。

  门口有人适时推门进来，解救了她的尴尬。

  “哥哥，姐姐……”看到熟悉的面容，棠蔚眼眶一红，“他们两个欺负我。”

  “……”徐凌川和战三千同时无语。

  这恶人先告状也是没谁了。

  ————

  徐凌川和战三千都默契地把空间让唐鸢和唐枫，棠蔚埋在唐薇怀里呜呜咽咽撒了半天娇。因为她的失踪，唐家上下都快急疯了，好在人是好端端回来了，所以别说一向疼爱妹妹的唐鸢，就连总和她做对的唐枫，也一反常态温柔。

  享受兄姐关怀的棠蔚别提多愉快，腻歪到晚上才放唐鸢和唐鸢回去。

  诚如徐凌川先前所言，他已经提早把烈蛇组织在学校礼堂放制的干扰器位置传给校方，他们去异界之前学校的危机解决得很顺利，并没多什么人员伤亡，学校稳定。她如今不在校医院，而是呆在谢少陵研究所的观察室里，人一走房间就特别安静。

  安静到棠蔚浮起淡淡忧伤，这阵忧伤冲散她回来的喜悦。

  她想起混沌死时那一声滴滴警告——任务失败了。

  也不知是幻听还是真的，系统不在，她无处可问。对了，系统呢？艹在最后时刻附上混沌躯体，娃娃变成徐燃川的终级杀器，它们去哪里了？

  她正想着，门被推开，徐凌川拎着饭盒溜进来。

  “你两个师父做的包子和鸡肉粥。”他利索地架起桌子，把饭盒摆上桌，逐一打开。

  棠蔚一下午已经吃了不少东西，早被喂饭，哪有心思再吃东西，这好不容易他们两人单独相处，她当即揪着徐凌川问：“你听没听到系统警告，我们的任务……”

  “失败了！”两人异口同声。

  棠蔚颓然坐下：“真失败了……怎么会？”

  “因为混沌被我们合力绞杀，没来得及吞噬谢少陵的意识。”对比她的沮丧，徐凌川很冷静，他舀了勺粥吹凉，送到她唇边，“你的任务是保证谢少陵的正常黑化，阻止他爱上肖锦宥，后面这半截任务你是完成了，谢少陵没爱上她，至少现阶段没有，但是最关键的那一点……我们把他黑化的机会直接弄没了。”

  “……”棠蔚诧异地张嘴，被他一勺子堵住声音。

  鸡粥温热，鲜咸适中，一口征服味蕾。

  “他不黑化，别说你的任务，就算是我改变邹灵的心态，帮助她脱离家族摆布，摆脱恶毒女配的常见套路也没用。这个故事到这里，已经被强行截断。”他慢条斯理地分析，慢条斯理地喂她粥。

  她傻傻地听，傻傻地吃，脑袋顺着徐凌川的思路走下去。

  按照主线剧情，谢少陵黑化后成为书中最后也是最强大的boss，不止背叛他的同伴，取代獠牙进入烈蛇，最后甚至控制整个烈蛇组织，成为烈蛇的头号首领，和男女主斗智斗勇，这才是后期书中最精彩的高、潮。

  但现在……谢少陵不会再黑化，烈蛇组织的獠牙和青蝎都被捕，地下实验室瓦解，白焰走到明处，书上和剧里的boss消失，这个故事到此已经被迫终止。

  没有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也没有虐心虐身的黑化情节，这是个非常合家欢的happy ending，如果棠蔚是在看同人，估计会开心得笑出声，但现在她只想哭。

  哪个穿书者能把任务做成这样？

  棠蔚一边喝粥，一边抽泣：“徐凌川，那咱们回不去了？”

  “你想回去？”徐凌川抽了张纸替擦擦眼睛，再擦擦嘴，又抽一张捏住她鼻头，“吸。”

  棠蔚不好意思地抽鼻，头猛点：“我想我妈妈，还有你……我中间回去过一次，看到我妈很难过，还有你爸妈，都很伤心。我还见到你，你躺在icu，我怕，怕晚了我们都醒不来。我想见你，想见真正的你，不要叶燃，不要留在这里。”

  这里再好，也始终不是她的世界，没有从小陪她长大的亲人朋友，没有她的牵挂，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唐薇。

  她这么努力做任务，为的就是可以尽快回去，可她太笨，她只是普通人，她当不成强大的主角，还把任务搞得一团糟糕。

  想着她眼圈又一红，徐凌川展臂抱住她：“你想回去，就算上天入地我也给你想办法，别哭，好不容易回来，最起码脱离了危险，要高兴才是。”

  “我们怎么回来的？”她哽噎问他，头靠在他脖弯，难得乖顺。

  “混沌死后，锁着混沌的传送装置自动引发，谢老师看出其中奥妙，把我们带回来的。”徐凌川轻描淡写——其实随着混沌的死亡，整个地底发生崩裂下陷，沦为深渊，他们在最后一秒踏进传送门，委实惊险，九死一生之际，是战三千和他配合，死死接着棠蔚，才将当时昏迷的她从深渊拉回来……但这些，他和战三千达成共识，没有必要向她细说了。

  三天时间可以完成很多事，青蝎和獠牙被带回送入异能军监狱；白焰回去汇报，再带人捣毁地下实验室，抓捕所有烈蛇在案人员；谢少陵要写关于这件事的完整报告，打算成立新研究项目，邀请肖锦宥加入；战三千、肖锦宥、叶燃三人都要向学校汇报，还要接受异能军审察；邹灵回邹家处理烂摊子，并接手邹家大权……总而言之，这是极其忙碌的三天，只有棠蔚因为沉睡而逃过一劫。

  “那系统呢？”棠蔚又问他。

  “豚猪留在异界没能回来，我的娃娃也已报废，它们消失了，没再出现过。”徐凌川抚上自己右臂，依稀还能感受当时由系统所化的终极杀器留下的触感，可在那一战过后，武器碎裂，再也无法恢复原来形态，成了一堆废铁。

  棠蔚嘴唇动动，没说出话来，只是把脸转向他脖子，然后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