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节
作者:林间烟雨      更新:2023-07-23 22:13      字数:5306
  那个抱着恭顺皇后,像个小大人般的小陆衡,如果没有三年前的巫蛊案,没有陆晟郑氏,陆衡应该会是一个很温柔很美好的人。

  想了好一会儿,窈窈才回神为明华斟酒,细语温声:“能将夫君培养的这般出色,母后定是极温柔的一个人。”

  明华微笑点头,“毓儿最是温柔,只要看着她,便让人心中欢喜。衡儿最是可爱,生了张让人移不开眼的脸。”

  一时不禁,窈窈想也不想,便道:“夫君确实生得好看,让人怎么也看不够。”

  明华被逗乐了,微挑着眉,打趣道:“看来我们窈窈是陷进衡儿的美色中,离不开衡儿了。”

  窈窈一怔,忙摇头,生怕明华误会,以为她又想要轻薄陆衡了,然摇着摇着又赶紧点头,更怕明华以为她有旁的心思,可点着点着又觉不对劲,又摇起头。

  这来来回回的,窈窈最后放弃了,举了酒杯,垂着脑袋,抵在小案上,低声:“姑婆,我们还是喝酒吧。”

  明华笑了起来,与窈窈碰了一杯。

  窈窈端着熬好的白粥和药回房,怕陆衡还睡着,步子踩的很轻,陆衡若是醒了最好,粥和药他都能自己用下,若是睡着了,那就只能由着她喂药了。

  睡了许久,陆衡这会儿已经醒了,倚在软靠上,身上多披了件外衫,手中捂着个小手炉,听见声,偏头看向窈窈,容色苍白,掩唇轻咳了几声。

  窈窈笑笑,醒了好,吃点东西再喝药,胃也好受。

  窈窈到榻前坐下,将手中托盘放到一旁矮几,盛了碗粥,想起方才,还有些面热,但知不该矫情过头,于陆衡,坦然处之即可。

  反正陆衡都不提她干过的那些蠢事,说过那些蠢话了,她也该揭过去才是。

  陆衡看着她,“喝酒了?”

  窈窈正吹着热粥,闻声抬头看陆衡,她就喝了几杯,荔枝酒味道也不重,且她漱过口了,陆衡这都闻得到?

  她不由得低头往自己身上嗅了嗅,确实还有一丝极淡的酒味,陆衡这鼻子,太厉害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陪姑婆饮了两杯,不能喝酒吗?”

  陆衡极微摇头,道:“小酌可,大饮不宜。”

  看陆衡神色认真,窈窈回道:“妾身明白,夫君放心。”

  说罢,她舀了一勺白粥送到陆衡嘴边,陆衡右臂伤着了,自是没办法自己端着碗用。

  陆衡看她好一会儿,晓得窈窈想的是什么,其实他自己做得来,默了片刻,他微微启唇,将那一口吹得温度正好的白粥吃下。

  陆衡许是饿了,用了两碗白粥,喂他喝药也极配合,闻着苦臭的药,陆衡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口一口喝的干净。

  上回给陆衡做蜜煎金橘,陆衡用了不少,窈窈今日便又做了一些,顾着晚上,怕吃多了坏牙齿,便只给陆衡吃了三颗金橘就收起了。

  四七不在,便由窈窈来伺候陆衡洗漱,其实只是伺候陆衡漱口净面,她都可以接受,陆衡话少,但做什么都配合。

  她想,其实陆衡心底里还是一个温柔的人,只是因巫蛊案变得冷漠了些,故而话少不爱笑了。

  洗漱完毕,窈窈扶着陆衡躺下,替他掖好被衾,道:“夫君手伤到了,妾身怕……”她顿了顿,不好意思说怕自己夜里可能会耍流氓,又抱着他不放,会碰到他的伤口。

  她便道:“妾身这几日去隔壁的听雪院睡。”

  陆衡微阖眸,并没有马上回答,良久方撩起眼皮看她:“姑婆在府上,不宜。”

  窈窈极微蹙眉:“这,姑婆应该会明白的。”明华总不会觉得她是被赶出房的吧。

  陆衡看着她,病恹恹道:“我夜里需要人照顾,但不喜半夜醒了再唤人进来。”

  窈窈抿抿唇,跟陆衡同榻这么久,陆衡并没有起夜的习惯。许是现在陆衡受了伤,不一样,默了片刻,她道:“可以唤四……”

  知道窈窈想说什么,陆衡打断她:“四七也一样,半夜从外头进来的人,身上都带着寒气,冷。”他说着,又轻咳了几声。

  天冷下着雪,出去一趟回房都会染上寒气,这倒没错,细细想了想,窈窈道:“那妾身睡那儿,夫君要喝水什么的唤妾身,妾身能听到。”

  她说着指了指右面靠墙而放的罗汉床。

  陆衡看看她,好认真的模样,他偏头看向粉壁,慢慢阖眸,淡淡道:“可。”

  窈窈轻应了声,放下帐幔。

  早朝因蓟州一事,陆彻受了不少气,去延宸宫见郑氏,又被提醒娶傅萝一事,傅萝傅萝,要得傅演支持,傅萝必须娶。

  要成大事,总要有所取舍,傅萝虽不是他心中所喜,但他不会拒绝娶傅萝,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乐罢了。

  不顺心的事一件接一件,刚回王府,谢昀又禀陆衡几人遇刺。

  “没死就不用提了。”陆彻按着眉心,挑眉看谢昀一眼,往椅背一靠,有些不耐:“他们几个遇刺,难道还能推到我头上来,风口浪尖的,我会往上凑不成,是个有脑子的也知道,谁做这事都可能,唯我不可能。”

  谢昀声音不大,却带忧色,“可难保有人会觉王爷故意去做最是不可能做的事,是王爷动了这个手。”

  陆彻嗤了一声,不屑:“是我做的也认了,跟我没关系的,与我何干,若我动手,那几个还能活着?”

  谢昀微垂眸,这倒是真的,若是王爷动手,动作自然不会这么温柔。

  陆彻又是一声冷笑,往前一倾,双手撑于案前,挑着眉,凛声:“陆衡活不过半年了,还能起什么风浪。倒是陆徖陆律,野心不小,今日竟妄想将我拉下台。”

  谢昀蹙眉,道:“今日之事,多半是陆徖或陆律所为,王爷若是咽着不说,不是让这二人踩到头顶了。”

  陆彻眼尾染着讥诮,长吐了口气,他冷声又道:“先查清楚,是谁做的。”

  谢昀躬身:“是,属下明白了。”

  陆衡遇刺的事,昨夜便传遍了顺京,一早,陆徖便来了王府,陆衡对外称是受重伤,陆徖是轻伤,自是不影响出行,便来探看陆衡。

  陆徖这次来,探看是假,套近乎是真,还有就是,想看看陆衡的‘重伤’怎么重,他是吩咐了,莫要过头,现在万不能叫陆衡死了,只是陆衡身体这个样子,他也怕陆衡受点小伤就扛不住。

  陆衡重病又身受重伤,不好见陆徖,下人将陆徖请到了花厅,明华露了面。

  见到明华,陆徖并不意外,他知道明华腊八便入了静王府,他朝明华行了礼,语气温和缓慢,“姑婆,我听说四弟昨日也遇刺了,且受了伤,我心里头放心不下,想看看四弟。”

  明华面色难看,见着陆徖,强挤出个笑,“你四弟这会儿没办法见你,他还昏着呢,他身体本就不好,昨日受伤又受了惊吓,太医说需得好好休养些时日。”

  陆徖极微蹙眉,少不得安慰一番,果真是见不到陆衡,陆衡现在对他绝没有信任。不过看明华的模样,他倒觉陆衡伤的不轻。

  明华留陆徖用膳,陆徖寻了个借口走了,留了盒域疆冰草下来,前脚送陆徖出了府,后脚明华便命人处理了冰草。

  来静王府看陆衡的并不只有陆徖,但窈窈没想到,陆衡竟不见陆宛,她本以为,陆衡与陆宛应是亲厚些的,毕竟陆宛曾养在恭顺皇后膝下几年。

  且,看太后明华的样子,也应是相信陆宛的。

  窈窈取了块芙蓉糕,还未咬上一口,重重打了个喷嚏,刚缓下来,又不禁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窈窈蹙眉,将芙蓉糕放下,打喷嚏打的没心情用糕点了。

  坐在一旁的陆宛瞧她一眼,淡声:“四嫂嫂这是着凉了?”

  窈窈点头,方才她已经同陆宛说了,陆衡尚在昏迷,不方便让她探望,但陆宛并未急着走,她也就只能陪着陆宛坐坐。

  没忍住,窈窈又打了个喷嚏,她早上是被冻醒的,昨夜里盖在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落了地,她这会儿是有些感冒的苗头了。

  大周不比现代,随便一个感冒咳嗽,喝的药都苦臭的很,她实在不想喝。

  陆宛面露忧色,关心道:“天冷,四嫂嫂衣裳要多添些。”

  窈窈微微一笑,因一直打喷嚏,眼尾染上淡淡的红,她道:“我明白的,六妹妹放心。”

  陆宛一笑,端盏抿了口茶,垂下长睫掩住的眸中,满是不豫,她自然不在意洛窈宁身子好不好,只是,万不能叫洛窈宁将病气过给四哥。

  窈窈取了袖中的手帕,擦了擦手,伸手端起热茶,小口抿着,因她有些着凉,便让张妈妈给她上的是姜茶,喝下姜茶,胃里暖和了不少。

  陆宛放下茶盏,看窈窈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心中突然一阵刺痛。

  默了半晌,她再次抬眸看向窈窈,视线落在窈窈露出的腕上,窈窈腕上戴了一串满色紫罗兰翡翠珠串,那珠串相对较长,窈窈便绕了两圈,再一细看,可看到其间有两颗翡翠珠分别刻着福寿二字,福寿二字之间还有一颗玉珠雕刻了笑脸弥勒佛。

  陆宛怔住,那是英国公夫人留给恭顺皇后的,她上一回见这串玉珠还是在恭顺皇后的珠宝匣里,恭顺皇后十分珍爱这串玉珠,鲜少佩戴。

  陆宛怔怔看着那串玉珠:“四嫂嫂的珠串真好看。”

  顺着陆宛的视线,窈窈低头看了眼腕子上的珠串,她今日穿了身凤仙紫的衣裙,便配了这珠串,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便直接道:“皇祖母送的,我也很喜欢。”前几日太后送了两匣珠宝,装这串玉珠的木盒最是特别,紫红色檀木盒上雕刻的图腾复杂华丽,打开里头还垫着红色牡丹暗纹云锦,这翡翠珠串便轻轻放在盒中,果然,有特殊待遇的珠宝,确实是最好看的。

  她前几日也戴过一次,陆衡见着了,便一直瞧着她腕子,这玉珠款式在她看来是男女都可佩带,她想陆衡也喜欢的紧,便想摘下送给陆衡,但陆衡只是同她说,好好收着,不要弄丢了。

  想来,陆衡是想说,太后送的礼物,作为晚辈,应该好好保管珍藏。

  陆宛笑的有些勉强,她轻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皇祖母赏赐的。”

  英国公夫人留给恭顺皇后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太后的,他是借太后的手,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了洛窈宁。

  他既有这心思,却不敢叫洛窈宁知道,因何缘故,并不难猜,陆宛的心揪得生疼。

  窈窈回通幽院时,陆衡与陈简还在书房,是了,今日来了那么多人,陆衡只见了陈简,她送走陆宛不久,洛文义与洛谌便来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赵彤也来了。

  她明白,三人并不是来看陆衡的,他们是寻理由来看她的。

  因着受了凉,她脑袋有些昏沉,洛文义几人也看出她身体不舒服,没待多久便说要回洛家,她留几人用膳,几人婉言拒了,洛文义只叮嘱她,需得喝药,好好歇着。

  早些时候,窈窈看着还无事,没想到见完陆宛等人,窈窈便成了这模样,刘茉急了,要去唤邵太医。

  窈窈赶忙拉住刘茉,感冒这种事,只要未发热,她一律都是睡睡发发汗就过去了,她道:“我无事,是药三分毒,那药啊,能少吃一些就少吃一些,不过有些着凉,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不必寻邵太医。”

  说罢,她又补了一句:“不准唤邵太医!”

  刘茉突然明白了,王妃怕是小孩子心性上来了,不敢看太医,怕吃药呢。

  窈窈又喝了杯姜茶下去,踢了靴,瘫回了罗汉床,盖了两床被衾,将自己蒙住,药是不可能喝的,绝对不可能喝的。

  “晚膳我不吃了,不必唤我。”

  那面书房。

  知道卫国公府送了药品过来,陈简有些意外,“傅演何意?”

  是何意陆衡也不明白,但应非恶意,他微抬眸,道:“暂不好说,但总归不是要同陆彻站在一起。”

  说罢,他将崇春殿之事简要说了一下。

  陈简颇为赞赏,点了点头,默了片刻,却是不解道:“那嘉慧县主与陆彻的婚事?”

  陆彻若娶了嘉慧县主,那傅演必是支持陆彻,傅演膝下不过一子一女,嘉慧县主可是傅演的掌上明珠。

  先前陆衡还不能确定傅演的态度,但经蓟州一案,他便明白了。

  这会儿,陆衡不甚在意这还未定下的婚事,他淡淡道:“有傅演,这婚事不会成。”

  傅演的军功权势不容小觑,在朝中威望极大。若得傅演支持,陆彻的储君之位自然能坐的更稳,这也就是郑氏陆彻盯上嘉慧县主的原因了。

  陈简神色微凝,极低叹道:“但我听闻,嘉慧县主属意陆彻,与七公主和郑氏走的颇近。郑氏对卫国公夫人曹氏也颇为亲近。”

  沉吟片刻,陆衡道:“卫国公府做主的是傅演。”

  话虽这么说,但,陈简叹道:“曹氏不是个好说话的,且,曹氏对于权势的痴迷,常人难及,现在陆彻风头盛,又将被立为储君,曹氏怕是恨不得现在就让陆彻与嘉慧县主成婚。”

  陈简长吁了口气,又道:“陆彻若被立为太子,选册太子妃,六礼一一下来,大婚得花上一年时间。但,若是郑氏着急,二月陆彻被立为太子,嘉慧县主指不定五月便与陆彻成婚了。”

  沉默良久,陆衡却道:“傅演今早已经启程去蓟州了。”

  陈简惊讶,现已是腊月十六,此去蓟州,一个来回少说也得一个月,查郑淮康,得花多长时间就难说了,这年节自是不可能回京过了,傅演既然在这个时候去,可见傅演对蓟州案的重视。

  陆衡道:“以傅演的态度,你还觉得陆彻与嘉慧县主的婚事能成?傅演自请去蓟州,我也很是惊喜,若是其他人去蓟州,郑氏一族不一定能折损多少,但傅演去,郑氏一族定要被连根拔了。”

  “此去蓟州,路途虽远,但来回不过一月,以傅演的能力,再给傅演一个月,便能将郑氏一族查个彻底,到时,傅演回京,还能准这婚事?郑氏记仇,母族被诛,定会大怒。陆彻的储位虽跑不掉,但这婚事,不会成。”

  陈简微微皱眉,若嘉慧县主铁了心要嫁给陆彻,那傅演怕是也禁不住。且,郑氏这个人阴狠,为了陆彻,即便傅演除了郑氏一族,郑氏定也要陆彻娶了傅萝。

  毕竟,只要娶了傅萝,傅演就没办法,至于私仇,郑氏总能找到机会报。

  英国公府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只要陆彻大权在握,郑氏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