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泽？”那人的视线在汪泽和小包身上来回打量了一遍, 最后停在了汪泽身上。

  汪泽摘下墨镜, 扯下口罩，微微额首。

  那人眉头微蹙，倒不是说他觉得汪泽长得太嫩，太漂亮, 而是眼前的青年, 和他想象中的人，根本不一样。难道是他猜错了, 南边这位连明劲都没到达的，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旁边这位，打眼一看更像是随从。

  “你, 真是汪泽？”那人确定道。

  汪泽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证件递过去。

  那人只是看证据的外皮，表情就松动了一些，等看了证件，再看汪泽时, 表情就有些歉意：“抱歉, 有眼不识泰山。我也只是听上面说过您, 此事我本来是想从首都那边请几个人过来, 但是那边介绍了您。”

  汪泽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无奈的笑道：“我拿了他们的东西, 他们自然不想我闲着。”

  一行人随着出来的男人走进民宿大门, 一边走，男人一边介绍：“我叫林嵩，是西北地区驻古都的安全保卫局同志, 也是古都风水协会会长。”

  “风水协会？”那不是吆喝一声，会有不少风水大师群涌而至吗？

  林嵩看出汪泽的意思，苦笑摇头道：“我们风水协会理论大师一大堆，看个堪舆，面相，算个命，卜个卦，说些道学，佛经，那人人都是个中好手。可真要论起手上真功夫，那跟街头卖艺的差不多了。还不如那些深山道观里出来的小徒弟。”

  汪泽看向他，一脸的不明所以。

  林嵩道：“……没办法啊，这也是这个社会的必然。大多数人连信仰都没有，何谈这些被人认为是迷信的东西？而且有些事情，还是要看天赋的。我们协会的副会长，那是去参加什么跟易学风水有关的比赛都能拿奖的大拿，可他顶多也就是嘴上功夫。”

  汪泽：……这个的确。在以前，他就算是戏子，偶尔乔装打扮去行医，人家也不会在意他老不老，治好了，便称他为小神仙。可现在，他除了是江湖骗子，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中医的某些精髓部分，更是被认为是迷信。

  “这次的事件我先给你说说，咱们好心里有个底儿。”进屋之后，林嵩将汪泽引到茶室，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不知道汪先生有没听说过吹箫引凤的传说？”

  汪泽点头：“秦惠王的女儿弄玉和箫史。”

  林嵩一边斟茶，一边继续道：“没错，那汪先生应该也知道华山的玉女峰名字的由来。此事便与华山中峰玉女峰有关……。”

  汪泽认真的听着，从林嵩口中听来，事情其实并没那么玄幻和诡异。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在这里看日出还是东边的朝阳峰最佳，但偶尔也有旅客和别人不一样，但也毕竟是少数。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有少许的旅客在凌晨时分感觉到那边有震动。甚至，有人感觉得到，有人感觉不到。所以也没有人在意，只以为是低血糖什么的幻觉。但是最近几个月，感觉得到的人越来越多，并且震动也越来越大。景区的人查看之后报告当地行政，他们才请了我去看。

  ……第一次去，我是子时去的，等了很久。……初十也是吓了一跳，虽然那只是一道影子，但我可以确定，那就是一只凤凰。那只凤凰不断的撞击山体，山体随着它的撞击而颤动，而它每三次撞击便会涅槃一次。”

  汪泽听的好奇，他上辈子也不是没遇到过有些诡异的事情，但是像这种传说中的神兽，他还真没遇到过。

  “它一般什么时候出现？”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它出现的时间是卯时，但据说最早是在丑事，每次出现就是一个时辰。”

  “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汪泽拿着清茶小小喝了一口，随即想到什么，又放了下去。

  林嵩点头：“我也是这么感觉的，每次看到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之前我也请了几位本地的大师和道长去看，他们的建议是暂时关闭玉女峰。可这根本不是关闭的事儿。如果不解决，总是隐患。而且据我观察，我觉得那凤凰在慢慢变大。可惜，我没见过它最开始的样子。”

  “明日我陪你走一趟，我先看看。”

  林嵩点头：“那明日……”

  “子时过后我们就出发。”汪泽说着，“去那里应该有捷近吧？”

  “可以坐缆车，不过要走一段路。”

  “可以。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没有。”林嵩摇头，苦笑，“之前的情况，我多是观察，没有确实可行的解决方法，我也不敢乱动。”

  在林嵩的挽留下，为了第二日可以上山方便，汪泽最终没去剧组那边。而是直接居住了下来。住下来他才知道，这家民宿就是林嵩的。

  “我就是这边的人，这里距离我老家只需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很近（？），哈哈！你们城里的人肯定是理解不了的，但对于我们这种生于山林的人来说，一个小时的山路，真的很近了。我是上初中的时候，机缘巧合进的玄门。初出茅庐之时胆子也大，进而获得了一些资源，便在这里建了这栋民宿。最开始是为了便于我上山修炼。现在这里是我父母在经营。最近山上的事儿，让我心里很不平静，就安排他们去古都了。”林嵩说。

  “这里环境挺好的。”

  林嵩笑道：“现在不比以前了，我刚入玄门那会儿，大概是1985年，还是86年，那会儿的华山林木葱茏，环境清幽，奇花异草遍地，真得是天地灵气之所在啊！我最喜欢做的，就是每日丑事末上山，然后在山上修炼到卯时末。但随着旅游业的发展，这里的各方面，还不如我在山里的老家那边。”

  “……”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这个世界普通人占据多数，一切还是要考虑大多数人的利益。”

  汪泽总觉得这句话似成相似。

  凌晨一点多，早早休息的汪泽带着小包，背着一袋子前一天准备好的东西，跟着林嵩以及几名便装工作人员出门乘车。

  看着小包背的行礼，林嵩忍不住道：“林先生这是准备了什么？”

  汪泽笑道：“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也要以防万一，那件大的是昨天刚买的七弦琴和箫。”

  几名绿装工作人员还在疑惑，这位年轻人不是去中锋调查灵异事件吗，带乐器干什么。林嵩却是秒懂了对方的意思。

  “汪先生果然心思玲珑，可惜林某不懂得这方便，也就没往这边想。”

  华山这边的两条隧道，最节省体力的还是西峰的索道，乘车过去四五十分钟，再加半个小时的索道，就到了西峰，之后直接去中锋，路程虽有近一个小时，却不会消耗太多体力。但如果乘坐北峰的索道，北峰至中锋就得有两个小时的步行路程，且因为山势海拔不同，会消耗不少体力。

  汪泽他们来主要是为办事，便不去挑战体力了。

  车行的路上，偶尔还能看到有不少背着登山包，拿着登山杖的游客。这些不走寻常路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皆是精神抖擞，充满朝气。

  有林嵩带路，很多关卡都是长驱直入，也不用遵守什么时间规定，到了索道台，值班的工作人员二话没说，就开了机器让他们过去。

  夜晚的揽车里，除了天上的星星，便是远处若隐若现的灯光。今日还有一盏下玄月，此时看上去，不自觉就想起李白的那首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有那么一刻，他们就仿佛在近在咫尺的星星月亮地下飞翔。游览车到达的时候，汪泽居然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引凤亭。”汪泽借着众人头顶的灯光，看清楚了他们所在亭子上的字迹。

  “就是这里。”林嵩看看四周，夜色下的山峦，隐约有种无法言语的威势压迫。“现在是三点一刻，我们可能要等待一些时间。”

  汪泽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头顶的星辰，月华，皓洁璀璨。

  “我刚才让人在这边设置了路障，又叫人守在了那边。不过，时间最多也就到明天辰时末。”

  “就看今日它什么时候来。”汪泽四处看了看说道，“小包，把琴箫拿出来，放在向东的位置。”

  “好的，汪哥。”

  “林处长，那我们就在这边坐一坐吧。”汪泽说完，便找了一处地方盘膝而坐，直接打起坐了。

  林嵩觉得这小年轻不错，果然不愧是上面甩来背锅的，就这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的姿态，就让他很佩服。

  既然还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等待，林嵩和他的随行人员也不能干坐着，便学汪泽和小包的姿态，打坐的打坐，打盹的打盹。

  “锵锵……”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参合着山风，陡然传进了汪泽的耳朵里。正在打坐的汪泽倏地睁开眼睛。当此时黑黝黝的夜色早已被日出前的青黛色取代。不知不觉居然已是凌晨时分。

  “嗡……”身下的山体像是大钟一般，发出一阵常人无法听见的声音，随即晃动了一下。汪泽倏地起身，来到山体最东的位置，只见东方的山谷中有一团金红色的影子在盘旋。

  “锵锵……”影子倏地伸展开来，向东飞去，继而发出一阵奇异，悦耳的鸟鸣。

  汪泽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只觉得耳朵不够用。甚至还想靠近一些倾听。

  “唔……”肚子里忽然一阵震荡，却是某个安静了一天的小家伙出来凑热闹了。

  汪泽瞬间清醒过来，低头看看近在咫尺的铁栏栏杆。猛地想起什么，转身看去，果然其他人同样已经走到了铁链边上。

  “叮咛……”反应过来的汪泽，迅速扯开小包放在地上的古琴上的绸布。一道沉重悠扬，像是要撕破时空的声音，生生将正准备跨越栏杆的几人给惊醒过来。

  “怎么回事？”刚刚清醒的林嵩一脸惊骇，心有余悸的把已经伸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小包与其他几名绿装工作人员同样如此。

  “锵锵……”那刚刚飞走的金红色身影再次出现在东方的天空，看那俯空而下，犹如火箭一般的速度。两位开了天眼的人——汪泽，林嵩，只觉得这个彗星要撞地球。

  随即不等两人反应，那‘彗星’就狠狠的撞了过来。

  “嗡……”耳边再次一道山体被震的声音，处于山顶的人，差点要站立不稳。

  “锵锵……，锵锵……，锵锵……”那好听的声音，这一次的叫声比之前多了好几声，似乎有些急迫。

  汪泽心中一动，自言自语道：“这山里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林嵩道：“应该不会，要真有什么东西，早被人探查出来了。每年几个节气点，到这边来修行的人，可不少。”

  汪泽伸头看那山谷中金色的身影，这一次那金色的声音像是在山谷里打圈圈。

  “之前也是这样吗？”

  “对。”林嵩道，“它每次的情况好像都差不多，第一次直接撞，第二次要打三个圈圈，第三次再撞就涅槃，然后消失。”

  小包与其他几位工作人员同样伸长了脖子向山谷看去，可是他们除了感觉得到山的震动，以及偶尔的劲风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汪泽看着还在山谷里打圈圈的金红色身影，忽然想到了什么，慢慢的坐下去。一道琴音随之而起。

  “锵锵……”琴声响起大约一分钟之后，林嵩发现，本能应该飞走，再撞回来的金红色身影，忽然一飞冲天，那一刻整个天空都被这金红色的身影照亮了。

  林嵩双眼倏地睁大，说道：“又变大了。”

  小包无意识的说道：“好大的山风！”

  变大的金红色声音越飞越高，越来越亮，仿佛一颗太阳快速升起。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耳边骤然响起一阵乱七八糟的鸟鸣，一时间好像整个世界的鸟都在叫。

  小包，以及山顶上工作人员寻声看去，只见朝阳将至，下玄未落下的天空，忽然之间出现了好多密密麻麻的黑点。

  一时间在普通人耳朵里，只闻风声，鸟声混合一体。而在汪泽，林嵩以及山上道观里某些有些灵识的人耳朵里却是——

  “锵锵……，锵锵……，锵锵……”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琴声还在继续，但是已经没有人去注意汪泽，去注意谁在弹琴了。不论是引凤亭上的人，还是整个华山上的游客，工作人员等，全部被这忽然而来的奇异景象而震惊。

  “锵锵……”当四面八方，大大小小的黑点布满整个天空，那道奇异的声音以及金红色的身影再次出现。

  这一次，那身影没有撞向山体，而是缓缓降落，最终落在了引凤亭上。

  “叮咛……”琴声还在。

  “锵锵……”

  “叮咛……”

  “锵锵……，锵锵……”

  凤鸣与琴声合奏，像是一问一答。

  引凤亭上没人说话，看得见的林嵩不说话，看不见的只觉得周围大风刮的人睁不开眼的小包，以及众共组人员也没说话。

  当东边红色的金乌升起，林嵩看到那只巨大的，几乎能够盖住整个引凤亭的金红色身影向汪泽点了点头，然后翅膀一扇消失不见。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大群的鸟雀抵达山谷，盘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