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家吗？”

  许奕心摇头, “出头的不是顾家, 但是也有可能掺和了一脚。”说到这里，许奕心微侧了头，望着跟前桌子上的台灯, “是楚新岷。”

  阮朵朵恍然, 忽然明白宿命的不可抗性。

  知道许姐姐和楚新岷的瓜葛, “许姐姐, 不用勉强, 不行也没事, 最多就是破产。”

  这是原书里阮氏集团的结局。

  幸好她留了两套房子在小柠的名下，小柠和奶奶的基本生活保障没有问题。

  阮朵朵心跳得很快，书里, 阮家的破产是楚家动的手, 确实是楚家，却是楚新岷，虽有偏差，大体仍是朝原书的进度在走，这个时候楚简和尤茹茹应该已经进入了热恋期。

  一切正常的话，她至多就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许奕心见她情绪低沉，握着她手笑道：“没事, 朵朵，我去试一试，我和他迟早也有这一面。”

  京城就这么大，两个人都打了照面, 也没什么好躲的。

  “许姐姐，谢谢！”

  许奕心弹了弹她脑门，“小笨蛋，和我说什么谢谢。”

  阮朵朵忍不住抱了她一下，将脑袋埋在了许奕心的脖子里，微红了眼睛，“不管以后怎么样，许姐姐，我都希望你开心地生活。”

  她们都是在某一个维度上发生了错乱的人，她是空间维度的错乱，许姐姐是心理维度的失衡，却幸运地相遇，成为可以交心的好友，彼此陪伴。

  不问来路，不问归程。

  阮朵朵忽然发现，在这里，她舍不得，放不下的人越来越多，从奶奶和小柠，到许姐姐，小斐玉，程一城，沈敏和沈念。

  还有顾少延。

  许奕心让她晚上就住在这边，阮朵朵说顾少延在下面等她，许奕心笑了笑，“去吧！”

  许奕心将人送到了楼下，雨下的很大，雨幕中隐约可以看见坐在车里的顾少延，看到阮朵朵，忙撑了伞出来，和许奕心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许奕心目送着车开走，心里涌起一点点欣慰，这一对，到底是抵抗住了金钱和权势的诱惑。

  当初顾少延和赵云熙的事真真假假地穿到她耳朵里，她就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和楚新岷。

  她家在梧城，也算政界名流，和楚新岷大抵够得上门当户对，只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相比较于从三百年前就靠珠宝起家摘得华国珠宝界第一的林家，势力只局限在梧城的许家，便不值一提了。

  更何况，林家是以全付家产做陪嫁。

  许奕心嘴里又漫上了一点苦涩，望着外面哗啦啦的大雨，良久，拨通了楚新岷的电话。

  这一个电话，许奕心带着一点难以描述的跃跃欲试。

  楚新岷最近挺忙，本来梧城城西的项目，是他多年前就看中的，但是因为和许家的关系，上次招标，即便他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终究是棋差一招，败给了梧城本地的企业阮氏。

  没想到最后赵俨实联系了他，说想和他合作，竟硬生生地将早已拍板的梧城城西的项目改到了城东，开始重新招标。

  接到许奕心电话的时候，楚新岷正在看赵家送过来的合作书。

  见是许奕心的电话，不由愣了一下，想到上次两人见面时的不愉快，原本他是准备过几天就再去找她，但是梧城的事，一忙起来，又耽搁了。

  楚新岷按了接通，小声地喊了一句：“心心。”

  许奕心语调平静地道：“阮氏集团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心心，你有投资吗？”楚新岷不以为意，以前在一起，她偶有投资失败的时候，就会打电话给他。

  “你可以抬一抬手吗？”许奕心深吸了口气，“楚新岷，这一次，你可以放弃吗？就当十年前的事情重来，你可以选择放弃吗？”

  许奕心压了十年的话，终于问了出来。

  如果重来一次，你可以放弃吗？

  楚新岷压根想不到许奕心联系他，是为了阮氏集团，“心心，商场的事，不是儿戏，不是说放弃就放弃，忽略前期的成本，我们已经和别的公司签了合同，如果临时毁约，公司的损失会很大，董事会那边不会同意。”

  许奕心以为她会掉眼泪，但是她没有，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楚新岷，你从来就没有后悔过，我从来就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没有林文怡，也会是胡文怡，钱文怡。”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过幻想，我想当年的你，急于证明自己，急于想做出一番事业，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所以，你放弃了我，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一直都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许奕心的声音，轻的像天上的云朵，风吹起的柳絮，“是权势，是钱，是你永远填不满的欲壑。”

  挂上电话，许奕心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和这个人联系了，所有曾经美好的、疼痛的记忆，都变得乏力。

  她爱上的，是一个早已被金钱和权势压榨的畸形的人，这样的人不可能回馈给她，她想要的感情。

  她何尝不知道，他毁约，会遭受的损失，但是这些损失，对今时今日的楚新岷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换了一种方式问他，是否愿意抵偿她十年的痛苦。

  他回她，代价太大，他不愿意。

  楚新岷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十年前，爱他爱得可以背叛家族，愿意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女孩子，真的走出了他的世界。

  十年前，他为了钱，背叛了她，十年后，他还是在金钱和她之间，选择了金钱。

  这种选择，在他早已是思维惯性。

  那个证明他曾经爱过，鲜活过的姑娘，也放弃了他。

  楚新岷拿起手机，正准备回拨过去，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即便他可以答应心心撤资毁约，阮家的事，他却不能伸手。

  毁约于他，确实是杯水车薪，可是如果与主导这件事的顾家和赵家伤了和气，却是楚氏集团不能承受的。

  因为雨大，路过公司，进来找丈夫的林文怡，在外面听了一会，见里面没了声音，正推门进来，就看见楚新岷忽地推掉了桌上所有的文件和电脑。

  哗啦啦地散了一地，林文怡微微挑眉，“岷，是谁惹你生气了？”

  楚新岷眸子里一片猩红，哑着声道：“文怡，我今天情绪不好，你先回家。”

  林文怡唇角微翘，眼里闪过嘲讽，什么都没说，退了出来，并贴心地给楚新岷带上了门。

  出了楼，林文怡拨通了一家私人侦探室的号码，“帮我查一个人，女的，许奕心，刚从梧城来到京城，嗯，对，从她成年以后的资料，全部送一份给我，包括照片。”

  十年前，林文怡就知道许奕心的存在，这是当时的她，出于不屑，或者是骄傲，知道这个小城市领导的女儿，压根抢不走她看中的男人。

  只是，她不在乎，不代表有人就可以一直觊觎她的东西，不代表，她就可以容忍楚新岷时至今日还和她藕断丝连地偷偷来往。

  ***

  顾少延一回家就催朵朵去泡个热水澡，“别着凉了，事情一会再说。”

  阮朵朵点了点头，“好！”

  孤注一掷的投资失败，是挖坑也好，运气也好，总归这是阮氏集团的气数。

  她知道她急也没用，已经是定局，除非真的有人砸几十个亿给阮氏，阮朵朵另一方面又觉得没有必要，明知道是一步死棋，没必要再拖着别人下水。

  接了顾少延递过来的毛巾，忍不住踮起了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谢谢，顾少延，我很开心，今天你陪着我。”

  说完，拿着毛巾进了浴室。

  顾少延站在原地，过了一分钟，进房间给刘祝钦打电话，问阮家的事。

  “老大，这次说不好是谁，感觉楚新岷也是浑水摸鱼，幕后主使不是他，老大，阮小弟怎么样了啊？”

  “还好！”

  “老大，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阮家的事，一个月前就有苗头了，但是因为许奕心和阮小弟交好，我们想着，许峥那么疼许奕心，怎么地，看在自己女儿面子上，也会帮着一把，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失控了。”

  顾少延简单和刘祝钦聊了几句，末尾托刘祝钦看顾下阮家人，重点是老太太和阮大谦。

  “老大，这不用你说，我们都知道。”

  两人刚挂了电话，阮朵朵就从浴室里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顾少延过来接了毛巾，给她擦头发，斟酌着道：“朵朵，我爸给我留了一点资金，我想，我……”

  “不用！”阮朵朵的声音很尖利，带着强势。

  顾少延静静地看着她，一眼就望进了阮朵朵的心里。

  阮朵朵微垂了头，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她知道他的意思，缓声解释道：“真的不需要，最多是被吞并，或者申请破产，没有什么。”

  她已经给奶奶和小柠安排了退路，至于爸爸和斐玉，她可以把京郊的那一套别墅卖掉，那一套别墅是她的名字，不会纳入资产清算里。

  而阮氏，如果是有人故意针对，那就是个无底坑，今天可以项目改投到城东，明天也可以发生什么别的事故，工程不得不停工。

  没有必要，拉着顾少延往里面跳，他的路还有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