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一般悄然流过。

  顾子昂努力将生活过成了如诗如画的经典。

  他们一家三口， 哦，不对，加上顾子语， 一家四口， 都过得十分幸福。

  顾子昂最终接了那部快穿题材的剧， 演绎那部剧中主角不同人生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

  是不是……原来世界、身为他学长的禹烽， 也有什么意难平的事，所以才几个世界地与他纠缠不休？

  可是……当年的禹烽……在他的认知中，明明已经不在人世了啊。

  难道是他当初消息有误， 所以才错过了跟禹烽学长在一起的机会？

  顾子昂虽然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再纠结前世因果， 但总免不了去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竟然也开始做起梦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梦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那个人叫禹晴。

  是个女生， 长相跟禹烽一模一样。

  顾子昂经历到第三个世界， 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个名叫禹晴的女孩子的存在。

  他冥思苦想，再加上梦魇深深， 接连不断梦到这个女孩子， 他对禹晴慢慢有了印象。

  只是不知道， 是否是他杜撰出的人物……

  毕竟，现在的顾子昂，对自己的精神状况， 并不怎么自信。

  他也问过系统， 但系统却没有这个女孩的信息。

  而在他慢慢拼凑出的信息里——禹晴是禹烽的双胞胎妹妹。

  顾子昂当年追求禹烽的时候，都是托禹晴给禹烽带情书， 带便当，带笔记……

  但后来他没能跟禹烽在一起。

  更没有照顾好禹晴……

  顾子昂挖掘出记忆深处这令人愧疚的歉意后， 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初禹晴强忍眼泪来找他帮忙，顾子昂看在禹烽的份上，一口答应。

  原来禹晴怀孕了，那个男人不负责任……

  禹晴想留下孩子，但又怕家里知道她未婚而孕，所以来找事事迁就她的顾子昂帮忙，假装男朋友和孩子父亲。

  顾子昂委婉劝过她两句，让她忘掉那个男人，趁胎儿还没成型，去医院做了，重新开始人生，但禹晴不同意。

  再多劝就是罪孽了，顾子昂便没再多嘴。

  反正他喜欢的禹烽已经不在了，能帮禹烽唯一的妹妹度过难关，也算为禹烽做点什么了。

  但……初衷是好的，最后却仍是做了罪人。

  ——禹晴因心情抑郁，身体调理得并不好，且胎位不正，在临盆时难产加大出血，人和孩子都没救过来……

  顾子昂好心办坏事，被禹家追究唾骂，甚至生意场上也给他使了不少绊子。

  他也因这件事，颓废过两年，后来性情大变，开始纵情风月，再无真心。

  一方面是不敢再付真心，另一方面也是在变相地虐待自己。

  再后来，他因驾车意外撞上了护栏，昏迷了半年才醒过来，再醒过来……就不记得禹晴这个人了……

  “系统君，所以，到底是我杜撰了禹晴这个人，还是我真的因车祸忘记了她？要么，就是你忘记了她？”

  “应该是你忘记了。而我……则是因为宿主并没有给我输入这个人的信息。”

  “是吗？”顾子昂十分不解，“那为什么我现在开始想起这个人了？”

  “大概……是宿主想让你想起？”

  顾子昂若有所思——是吗？禹烽想让他想起？

  当然，是原来的禹烽，而非现在的禹烽。

  顾子昂仔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原来的禹烽大概是想替妹妹禹晴复仇，才绑架了他吧。

  思考至此，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解答。

  禹烽绑架了他，他在原来世界也很快失去了意识。

  而在他意识恢复之后，便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绑定了一个奇怪的系统，然后接连经历了三个不同的世界——每个世界都要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孕育之苦、甚至死亡……

  这难道不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禹烽……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吗？

  可是，你什么都没问过我，也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这样判了我的罪，是否对我太不公平了？

  顾子昂睡眠一向很好，但是这一晚，却在蓦然惊醒后，再也睡不着了。

  他侧头便能看见禹烽安静又熟悉的睡颜，儿子禹慕心躺在两人中间，小脚丫搭在自己身上，脑袋则枕在禹烽胳膊上。禹烽的另一条手臂隔空揽着自己，睡姿可以说并不舒服，但却从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是发自内心地甘愿，以及幸福。

  顾子昂脑子里难得混乱起来。

  他以前总是告诫自己，认真在每一世生活，忘掉一切前尘往事。

  而他也的确做到了。

  可是现在……突然直面这样的真相，想要努力平静，也是徒劳。

  一个人，要有怎样强大的精神力，才能保证将所有的事都全盘接受？

  “子昂……”禹烽无意识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手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

  顾子昂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禹烽的手，禹烽呼吸沉稳，表情从刚才的轻微不安变得安然。

  他等禹烽又睡熟了，才轻轻挪开他的手，然后从床上轻轻起身，去了阳台。

  月光如水，从落地窗外照进来，仿佛铺了一层白缎。

  顾子昂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的思绪停滞了。

  原来的禹烽学长想为了禹晴报复他，但又设置了让他爱上他并心甘情愿为他孕育子嗣的条件。

  所以……禹烽学长到底是喜欢他还是恨他？

  亦或是，两者都有？

  如果自己不爱他呢？如果自己不再如之前的世界那样，听从系统的安排，喜欢他爱他并为他孕育子嗣呢？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系统指示，但自己仍惯性地走到了这一步……

  顾子昂不得不承认——他爱禹烽。

  对，没错，他是爱禹烽的。

  哪怕，原来世界的禹烽学长不爱他。

  因为，如果爱，已经到第三个世界了，他为什么还不放自己回去？

  顾子昂跪坐在了落地窗前，抱紧了双臂。

  这样的经历，到底何时才是尽头？

  或者……没有尽头？

  他将无限循环在各种各样被禹烽学长编造的数据世界中，再没有醒来的可能？

  然而，这样的世界又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无法割舍，也无法真正地去嫌弃、去埋怨。

  “子昂？子昂！你怎么了？！”禹烽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子昂浑身一震，却抱着手臂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禹烽。

  禹烽彻底清醒，他将禹慕心的小手拿开，飞快地走到顾子昂身边，也跪坐下来：“子昂？你应我一声啊，是做噩梦了吗？”

  他伸手，轻轻扶住顾子昂的肩膀。

  顾子昂肩膀瑟缩了一下，最终没有挣脱禹烽的拥抱。

  他有些疲惫地点点头：“是啊，被你传染了，我也开始做起噩梦来。”他靠在禹烽怀里，说不上来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他轻声道，“禹烽，你有家人吗？”

  禹烽一愣，随后说道：“自然是有的，怎么这么问？”他顺着顾子昂的后背，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比之前他梦到那些匪夷所思的画面时更严重，“你跟儿子就是我的家人啊。”

  “……我是说……除了我们。”顾子昂艰难地问道，“我有子语妹妹，你呢？”

  顾子昂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禹烽：“你有兄弟姐妹吗？”

  禹烽摇摇头：“没有……子昂，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好吗？”

  “我没事。就是做了噩梦，头疼，睡不着。”顾子昂抱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胸前，“禹烽，你爱我吗？”

  “当然爱。”禹烽搂紧他，脸颊蹭蹭他的脸，“我爱你，很爱很爱，比你想象得还要更爱。”

  顾子昂闭上了眼，内心升起一股苍凉：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可惜这句话不能对眼前的人说。

  他毕竟不是那个禹烽。

  顾子昂被禹烽抱了一会儿，然后感觉身体腾空，禹烽将他打横抱起来，去了隔壁的客房。

  “头很疼吗？我帮你揉揉。”禹烽把顾子昂安置在客房床上，自己坐下来，让顾子昂枕着他的腿，伸手帮他按揉。

  顾子昂在此期间没有睁开眼，他闭着眼，仿佛这样，就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也的确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个世界的禹烽……什么都不知道。

  他要如何跟他说明真相？

  禹烽担忧地盯着顾子昂，一种本能地恐慌涌上心头。

  “子昂……不要离开我，好吗？”他说。

  顾子昂睁开眼，眼底有来不及闪退的惊讶。

  禹烽抓住他的手：“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在我身边。”

  顾子昂沉默，在禹烽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笑了笑：“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怎么会离开你？只要你不放开我，我就不会走。”

  禹烽还想说些什么，隔壁突然传来禹慕心的哭声：“爸爸……呜呜……爸爸……”

  小家伙很少在半夜醒来，这次也不知怎的，竟醒来了，还哭闹起来。

  禹烽犹豫片刻，顾子昂也坐起来：“去哄哄他吧。”

  “你陪我一起。”

  “……好。”

  两人重新回到主卧卧房，禹烽抱起儿子，哄着，目光不敢离开顾子昂。

  顾子昂恢复如常，再无任何异样。

  实际上，顾子昂脑内却在问系统：“宿主会不会将信息共享给这个世界的禹烽？”

  如果他想让禹烽知道宿主系统的存在，可以成功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小世界的过度点，卡得死去活来，终于通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