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作者:一支荷      更新:2023-07-24 09:25      字数:2684
  罗孱生下孩子一月之后便被送出了宫,文彦舜这边,其父请封了他世子之位,罗孱过府原本是世子侧妃,圣上出人意料的特旨赐了她嫡妻的位置,想是感念孩子刚出世便被皇后抱去,方才做些微薄的补偿。

  罗敷那日送她出宫,文彦舜见过了孩子便去备了车马,罗敷罗孱如此才得以说上几句私话。

  “我这心里不安的很,孩子那么小,总觉得会对他有什么不利。”

  罗孱紧了紧衣服,指尖捏着都泛了白。

  “宫里头咱们这些人说话做不得数,难为你十月怀胎生下他,那么难……不过宫里的规矩都是约束咱们这些个伺候人的,你如今是世子妃,孩子是王爷府上嫡亲的长孙,地位不同一般,谁会对他不利?”

  “宫里的事儿说不清,若我是个瞎的聋的也便罢了,如今有些事叫我看出些端倪,孩子再放在这里才是极危险的事情。”

  罗敷看她神色,想是罗孱知道事情应当有些隐秘,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自然也不会去打听询问。

  假借着替罗孱整理衣物的空,凑到了罗孱耳朵边上,“那些个不干自己的事情,便装作没瞧见是了。”

  罗孱当然也不敢把自己猜想的都告诉他,这些事儿莫说没被她印证,哪怕是真事,都是谁知道谁便要掉脑袋的。

  可别说,这事儿还真同他们几个有关系。

  “详文阁那头圣上娘娘不怎么插手,又是外宫所在,平日里看起来有些松散,不似别处严谨,实际是外松内紧,且有人在盯着……”罗孱狠狠捏了捏她的手指,“有些话,别人说了,你得听!”

  罗孱从前可不会这么些个弯弯绕,她直来直去的,傻大姐似的人物,能平安走到今天全凭命好,如今好似也是个局中人了,竟然也同罗敷打起了哑谜。

  罗敷正要笑她一句,却见罗孱眼神扫过不知何时同文彦舜在马车边上相谈甚欢的锐王。

  这人买通了罗孱替他做说客,到底成了一家人,罗孱这胳膊肘不知不觉拐到他姓文彦的地方去了。

  “又是他同你说的?”罗敷不以为意,这锐王如此见缝插针,上次给自己一顿糊弄,好歹小叔叔解释个清楚,这回又要耍什么花招,若是动动嘴皮子就叫她同小叔叔离了心,他二人感情未免也太过单薄。

  且锐王究竟是不是个傻得,就真的认定自己会被他几句话带跑偏,那自己这心思不要太孩子气才好。

  罗孱见她不以为意,无奈笑了笑,“你那么聪明,比我强得多,这些事儿日久见人心,你自己斟酌,我不过提个醒,你记在心上没坏处。”

  “看你是不同了,成了婚果真想的多了,瞧着稳重许多,都会嘱咐我了。”罗敷突然想起,今日好似是小叔叔当值,想着也许他们夫妇会同小叔叔遇上,不知道小叔叔心里会有如何感想,文彦舜那可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人,向他隐瞒身份这么久,随意打了句岔问道,“世子回京后可同小叔叔见过面了?”

  “这事儿我还真是不知。”罗孱夫妇也有些日子不见了,相见时也是抓紧时间谈谈儿子,哪里有空分给旁的人,占用宝贵的夫妻见面时间。

  “想必小叔叔应当仍是不知文彦舜真实身份了。”想起自己也将这事儿给瞒的死死的,心里不自觉有点儿对不住小叔叔的感觉。

  “老早便知道了啊。”罗孱有些意外,“小叔叔还给孩子捎了些东西进来,夹着的书信中分明提起他很是看好舜的为人,知他前途无限,恭喜我两人终成眷属,怎么可能不知道舜真实身份?”

  罗敷轻“啊”了声,一想倒也还算合理,小叔叔在建南应当也暗中有些人脉,知道这事儿不算奇怪。

  夫妇二人走出去好远,罗敷还在原地远远望着,罗孱这一走,好似才真的有了一种她成了别家人的感觉,两人再不可能在自己屋子里窝上一个下午,谈谈天说说地。或是晚上偷偷挤在一起,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你追我赶。

  又一次长大成人,便成了现在这样子,难以避免的各奔东西。

  锐王也不动,瞧罗敷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他虽为详文阁如今主事,特许给罗敷多些时间躲躲闲,偷偷懒也使得,可他天生不喜欢自己一筹莫展之际,别人过得比自己舒坦。

  锐王走路不出声,待罗敷有所反应,回头正撞见了站在自己身边的锐王。

  “你瞧这宫门建的妙不妙?”

  他语气轻快,仿佛已经将前几日两人不愉快的谈话都抛到了脑后。

  罗敷也装作若无其事,随他视线看去,宫外似乎是车水马龙之姿,宫内这样大的一片广场,连棵看的过去的小树苗都没有。虽然身后是巍峨宫殿,庄严肃穆,到底主子就那么几位,伺候人的却是成片,实际无趣的很。

  宫门啊,就这么无情的将这里分成里外两重天,罗敷心里道了句,“倒是没看出来哪里妙了。”

  罗敷见了礼却不多言,乖乖巧巧立在一旁。

  锐王听不到她回答,倒也不气馁,扭过头凑近她,近的好似能数的清罗敷眼睛上一排睫毛。

  “你不理本王,那本王也得告诉你,这宫门妙就妙在——”

  罗敷觉得二人大庭广众靠的太近,正欲退后一步离他远些,却先一步叫他伸了胳膊给拦下来,“你瞧,宫门同本王这胳膊一般。喜欢的都拦在里头,那这个不得人意的就得留在外头干看着。”

  锐王爷自说自话的本事,好似又有了些长进,“你急着走什么,好戏才刚刚要鸣锣开场呢。”

  果然见罗孱马车早就走的没了影儿,宫门外有一人似乎正等待召见。圣上身前的几位内侍在道上跑的飞快,急急迎上去将人领了进来。

  空旷地带那人袍脚翻飞,下蓄起的胡须长过了下巴,似乎也有了几分老成持重的外在观感。

  “他——他怎么来了。”罗敷同这人接触不多,可在他那里的记忆无一不是难堪回忆。

  “你竟然不知?”他笑的好似知道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你小叔叔同你不是亲厚的紧么,怎么没同你说说,他从这位手里筹了多少粮饷,可叫人家立了大功。要知道,上年朝廷里为临南打仗之事,税银翻番都支应不上,人家轻轻松松将手上两座山头捐了,结果挖出矿藏来,一下子便补了这缺。”

  小叔叔同他交易?罗敷深吸两口气平静了下,那时在临南,小叔叔不是对他的示好颇不在意么,更何况自己在他府上发生那么大的事儿。

  “那寿山公此次进京……”罗敷正要问他来干什么,锐王“嗤”的笑出声。

  “你果真什么都不知?人家这功一出,一早便被提了爵位,哪里还能委屈当临南那一区区公侯。”锐王挑事儿不怕事儿大,“如今是一字王爷寿王了,你叔叔做了好事,他倒是同我这正经皇亲分不出个高下了。”

  罗敷早就没在听他后面的絮叨了,从他提起那人封号,罗敷便冷汗连连,此前自己不是没有寻找过,只是上一世自己对朝臣知之甚少,从没有见过这位寿王不说,这一世更是连寿王的名都没见过。罗敷自己都怀疑两世里是不是对于这人多少会发生些改变,这人却终于是出现了。

  寿王——上一世的秦家,不正是被寿王所害,闹得家破人亡,自己也郁郁而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