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兀兀      更新:2023-07-24 11:13      字数:6427
  说亲?

  齐锐失笑, “我已经成亲了全京城人都知道吧?”他就是担心有什么榜下捉婿的事让李娇鸾心塞,特意在游街的时候把接到的花枝送给了李娇鸾, 这会儿再有人来说亲,那就是傻子了,“难道还有人给你说亲?”

  苏栩得意的哼了一声,“我家娘子是江南梅氏女,哪家觉得他们的女儿能强过梅氏女?”

  齐锐哑然, 他不知道江南梅氏是个什么来历,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就听苏栩又道, “不过倒是好几个给我送妾的,我都给拒了, 我府上又不缺女人,这时候收下, 岂不是要落个好色的名声?”

  原来是怕落坏名声, 齐锐没好气的白了苏栩一眼, “既然嫂子那么好, 你就好好对她, 非要弄那么多女人在家, 没事也要生出许多事来。”

  “我又不是那种宠妾灭妻之人, 丫鬟姨娘的不过是用来解个闷儿, 只要我敬重发妻,她就可以为我料理好后院之事,”苏栩说的理所当然,他瞧着那间小小的厨房, “我看弟妹不像个性子强的,你以后纳妾,也要多留留心,别光图长相,弄个搅家精进来,弟妹弹压不住。”

  你还提醒我呢,齐锐摇头,“我以后不会纳妾的,娇鸾是我心爱之人,又陪我过过苦日子,何必再弄别的女人夹在我们中间,搞得大家都不痛快?你也别说嫂子可以压服她们,如果没有她们,嫂子岂不是有更多的时间来读书写字弹琴作画?即便是不做这些,陪陪自己的相公,跟孩子多相处相处,不都比跟那些把自己丈夫分走的女人们打交道的强?”

  见苏栩一脸的匪夷所思,齐锐正色道,“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一个女人只专心料理后宅的琐事,对自己的丈夫跟谁在一起无动于衷,那只能说明一点,她跟这个男人也不过是因着父母之命结合在一起的,这个男人只是她的丈夫,而不是她心爱之人。”

  “妒忌是七出之一,”苏栩说的有气无力,他从来没有想过梅氏是不是自己心爱之人,至于梅氏,他是她的丈夫,当然是她心爱之人了,不爱他她爱谁去?“女人妒忌是失德之行。”

  “女人首先也是个人,为什么女人妒忌就是失德?男人呢?从来没有妒忌之心?难道这是在告诉大家,女人就是比男人更有节操,没有人性中恶的一面?”齐锐不欲跟苏栩在这上面争执太多,毕竟两人生活的环境不同,说这些是夏虫语冰,“反正我是会妒忌的,我希望我的娘子心里全是我,是把我当男人来爱而不是一家之主,所以我自己先要做到只爱她一人。”

  苏栩一时消化不了齐锐的话,半天才道,“你跟老师倒能说到一处,云阁老府上也只有夫人一人,呃对了,那个老广宁侯,也只有薛老夫人一人,唉,还是凤毛麟角。”他想了半天,除了这二位,好像也再想不出别的人来了。“多子多福,光靠妻子这子嗣上岂不是要受影响了?”

  “那我就做凤毛麟角好了,干嘛人云亦云,”齐锐耸肩,他觉得以子嗣为理由弄一群小妾,不过是男人好色的借口罢了,“再说我这个人也怕麻烦的很,人多事多,敢再生了一堆不是一个娘的孩子,成天你争我抢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个苏栩还是认同了,“确实是这样的,我们家里几位叔伯,嗐!”他的二伯本来是最得祖父喜爱的孩子,生生因为内宅之事被拖累的一事无成,“你的话我不赞成,但听着也有点儿道理,我回去想想。”

  李娇鸾在厨房里将齐锐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她拿帕子沾了沾湿润的眼角,带着金娃将自己的手艺端了出来,“我不太会做菜,苏公子莫要笑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齐锐一眼,“相公,那个鱼……”

  齐锐立马想起来,他早上叫李娇鸾买一条鱼,晚上他给大家做水煮鱼吃,太久没有吃麻辣味的东西,齐锐馋的不行,“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苏栩见齐锐解衣裳,“你做什么?”

  “还有条鱼没做呢,娇鸾刀功不行,我先去把鱼给片了,”做法李娇鸾是学会了,但片鱼不是一次两次就能练成了,齐锐一早就交代了,鱼要等他回来再片。

  苏栩已经惊掉了下巴,“省吾,你连这个都做?”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就当我在效伊尹之风,”齐锐随手给自己脸上贴了层金,人家丞相还弄个“烹调之圣”的美名呢,他动动手也不足为奇,“算了,你等着这道菜我自己做完,尝尝我的手艺!”

  穷人家的孩子连这个都会做?苏栩一脸同情的看着换了衣裳扎上围裙的齐锐,“要不我叫人去附近酒楼叫个席面,省吾兄不必如此的。”

  齐锐给了苏栩一个白眼,“外头的席面我也能定,但怎么能表达我对苏兄的诚意?怎么,你是对我的手艺没信心,怕不能下咽?”

  齐锐厨艺很好,前世常常幻想将来有机会上个厨艺的真人秀,让他也圈一圈粉,可惜这个愿望一直也没有机会实现,这会儿苏栩送上门来,他可不愿意放过表现的机会,“等一会儿小心你停不下来。”

  苏栩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齐锐手起刀落,一片片薄薄的鱼片被他码的整整齐齐,“那个,你小时候一定受了很多苦,还要读书,”苏栩不由眼酸,他生在绮罗丛中,从出生就丫鬟婆子一大堆,开蒙都是请的大儒,结果才得了二甲,而齐锐,家境贫寒还要自己动手做饭,却能高中一甲,这人比人真的想自杀啊!

  齐锐笑着摇头,“我家境虽然清贫了些,但父母对我极为疼爱,下厨不过是闲暇之时让脑子休息休息的方法,还能顺便饱了口腹之欲,一举两得,”他把烧热的滚油熟练的浇到鱼片上,“怎么样,是不是想流口水了?”

  “这个味儿我在汇百味也尝到过,都不用下筷,便会食指大开,”苏栩被这霸道的香气呛的眼泪口水齐流,忙后退几步,“可以了可以了,为兄信了你的厨艺了,你这样的人,便是不科举也饿不死,我家酒楼的大厨,一个月几十两包银呢!”

  ……

  酒过三巡,苏栩把那道水煮鱼一人干掉一半,才放下筷子四下看了看,缓声把自己存在心底的话含蓄的跟齐锐提了提,“我听祖父的意思,咱们还年轻,谁知道十年之后是什么光景?这时候只管在翰林院安静待着,以后还怕没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苏栩说的隐晦,但齐锐还是听懂了,书里写的也有,永元帝怕是没有几年好活了,他们只要在翰林院里熬资历,等新皇登基之后,才是年青人大展宏图的时候,但齐锐的情况又不一样,薛老夫人来了,自己身世被揭开的日子也不远了,不论是梁沅君还是梁锟,都不会坐以待毙的。

  齐锐放下酒盅,“前几日苏兄不是问过我是不是跟梁锟有仇么?”

  苏栩当然记得,他到现在也还好奇着呢,但他说的事似乎更重要些,“是啊,我也想劝贤弟,锋芒不可太露,虽然梁锟在西大营,手伸不到咱们翰林院,但他是地头蛇,你现在根基不稳,实在不应该跟他结仇。”

  齐锐摇摇头,“我们的仇早在二十年前就结下了。”

  “二十年前?我记得梁世子还没有二十呢,”苏栩一口把杯里的酒干了,“贤弟开什么玩笑?”

  早晚会被揭开的事,齐锐也不打算一直瞒苏栩,“苏兄能特意来提醒我,可见是真的把锐当兄弟一般了,我也不瞒苏兄,当年的事,我也是乡试的时候才知道的……”

  齐锐把自己的身世小声跟苏栩说了一遍,“原来我听了田良玉的话,也只是怀疑,但金殿之上皇上说我生的极像老广宁侯,之后再联想田家种种,还有薛老夫人,”

  齐锐低头转着手里的酒盅,“真相如何,早就一清二楚了,当日在凤鸣楼,我之所以不肯在梁锟跟前退让,是猜到他一定也是一早就知道真相的,才会如此咄咄逼人,这样的弟弟,要来何用?”

  苏栩怔怔的看着齐锐,半天才把齐锐的话给理顺了,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不,甚至是骇人听闻,“怪不得,怪不得,”他祖父听他说齐锐这个人的时候,也笑言齐锐生的像老广宁侯,还说想来是因为是读书人的缘故,不如梁侯当年英气逼人。

  “那贤弟准备怎么办?要认亲么?”苏栩咬牙拧眉,想着这件事要如何操作,“你别急,我回去就叫人去查当年的事,只要抓住那几个收生婆子,真不行把那田嬷嬷给悄悄捆了,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苏栩连质疑都不曾有一句,便无条件相信了自己的话,还开始为自己筹谋,齐锐心下感动,“苏兄不必如此,我并不打算回梁家去。”

  “啥?”苏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边是广宁侯府!”如果回去了,齐锐妥妥的广宁侯世子,中了探花的世子爷,以后这前程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齐锐把自己的想法跟苏栩尽数说了,“齐家于我有养恩,在我心里,齐家人才是我的亲人,至于什么世子不世子的,前程我自己能求,不必去靠什么祖荫,我担心的是,梁锟跟梁沅君并不这么想,在他们眼里,我是随时会抢走他们一切的恶人。”

  苏栩生在大家族,这些利益之争他怎么会不明白,“便是护国公府,对此事只怕也不会不闻不问的,”他知道简宗颐有多傲,如果全城都知道他求皇上保大媒求来的妻子是丫鬟生的,等于是把整个简家的脸扔在地上叫乱脚踩成稀烂了,想到这个,苏栩还挺痛快的,“那个梁沅君当年号称京城第一名媛,便是我娘子也常称赞她气度过人,有大家风范,哈哈,这事儿我要不要回去跟她说说?”

  想像着梅氏知道真相之后的表情,苏栩不由偷笑,一向端庄的妻子会不会气的跳脚?

  齐锐没理会苏栩的小心思,“所以我是不打算承认的,想来梁家也愿意保持现状,只要梁家姐弟放聪明一些,大家便可相安无事。”

  苏栩叹服的看着齐锐,锦绣前程就在眼前,他却视如敝屣,这份心胸哪里是一般人可以有的,“贤弟高义,愚兄真是五体投地。”

  “你没觉得我傻我已经很感激了,”高义谈不上,他只是不愿意回到梁家,再背负起什么梁家人的期望,把振兴梁家的担子给挑起来,他对那边的人没有一点儿感情,将来他们的结局,与他何干?

  “嘿嘿,其实我还真是这么想的,”不说是嫡长子,就是外室子,庶子,都会想要认祖归宗的,将来从梁家分到一份家产,也比自己辛苦奔波来的强的多,便是苏家,也有丫鬟拼命想怀上主子儿女的事,“你要不再想想?你要是肯认祖归宗,梁家一定会乐意的,至于齐家人,又不是不让你认父,你还把老爷子当亲爹一样孝敬就行了,谁管得了你?”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齐锐不愿意,“还是算了吧,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日子再怎么艰难,他都没放弃过对我的栽培,比起梁氏子,我更愿意是齐家的儿孙。”

  好吧,自己这个弟弟就是个犟种,“你的心走到这儿了,那愚兄还有什么可说的?不管你想怎么做,愚兄都支持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来寻我,”跟犟种做朋友才放心,比那些唯利是图的小人强太多了。

  在大八卦的刺激之下,苏栩一不小心就喝多了,齐锐生怕他醉着出去胡言乱语,硬是把他留在家里睡了一小觉,见人缓过来了,才让苏栩的小厮把人抬到车上拉走了。

  一人到车里,苏栩便睁开眼睛,“快点儿,爷着急回去!”这种事将来闹出来只怕是场大官司,他得提前跟祖父说一声。

  ……

  齐锐下衙回家,正看见妻子对着块料子左右比划着,他一看料子的颜色,就知道这是在给自己做衣裳,“我的衣裳够多了,要做给你自己做去,这马上天就热了,你也照着京城里时兴的样子做几身裙子来穿。”

  李娇鸾见齐锐回来,忙放下料子过去给齐锐宽衣,“我又不怎么出门,哪里需要那些?这块料子是不是很好看?梁姐姐说了,这种颜色最衬肤色了,给你做直缀来穿,会显得人玉树临风。”

  “梁姐姐?你哪里还有个姓梁的姐姐?可是周围的邻居?”齐锐挑眉,他不反对李娇鸾跟周围邻居们打好关系,这一片住的都是低阶的京官,相信李娇鸾跟他们的女眷相处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压力。

  李娇鸾摇摇头,“梁姐姐是我今天出去的时候遇到的,”想到当时的情景,李娇鸾还有些后怕,“这京城也不安全,我居然在巷口遇到了登徒子,要不是梁姐姐刚好路过,我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在自家巷口遇到了登徒子?什么时候京城的治安差到这种地步了?“你没什么事吧?金娃没陪着你?”

  李娇鸾笑着摇头,“我带着金娃呢,但他才多大,当时也吓坏了,还死死的挡在我前头呢,万幸梁姐姐过来,她的人把那些坏人跟喝退了,又听说我要去前街给相公买衣料,便捎了我一段,我们聊的时候,才知道她家里也是开绸缎庄子的,梁姐姐把我带了过去,还给我算了便宜了些,”

  李娇鸾一脸惊奇,“原来京城里谈价钱,叫‘打折’!梁姐姐说了,以后我到她的铺子里去,都给我‘打折’!”

  她抬头正看见齐锐阴沉的脸,有些慌神,“你是不是不愿意我占人便宜?我当时拒绝了的,而且梁姐姐那个绸缎庄极大,里头的东西一看就不便宜,我当时也说了,那里的东西我买不起的,但是梁姐姐说,她们在江南进货的价钱极低的,便是与我便宜些,也是有得赚的,而且相公你才进了翰林院,这京城的人都是先看罗衣后敬人的,相公你以后出去应酬,总不能穿着官服去,撑场面的衣裳也得有几样,”

  李娇鸾越说声音越低,“要不我把差的料子钱给她送过去吧,咱们手里也有银子,并不是几块料子都买不起的。”

  “你那样梁姐姐可曾告诉你她的姓名来历?”见李娇鸾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齐锐抚了抚她的头,“这不是什么大事,买东西砍价再正常不过了,我只是奇怪这位‘梁姐姐’的来历罢了。”

  原来是这样,李娇鸾心里一松,“她只说她娘家姓梁,我看她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怕她以为我想攀附,便没有细问,她也没有多说,只说在你夸官的时候见过你一次,说你年少有为,还说她的夫婿跟你同朝为官,听说我是你的娘子,才对我热情了些。”

  李娇鸾凝眉回想,发现自己傻乎乎的什么都跟“梁姐姐”说了,却连人家叫什么,夫婿又是哪位都没问,“是我太糊涂了,竟连这些都没有问过。”

  齐锐在李娇鸾脑门上弹了一下,“她除了跟你聊天,帮你选料子,还跟你说了什么?”

  李娇鸾脸一红,也不再叫“梁姐姐”了,“她跟我说了些官场上的事,原来女眷们也得有自己的交际应酬,这样才能帮着自己的夫婿,我一直以为我只要在家里把你照顾好便好了,但是她说,女人也有女人的圈子,如果经营好了,才能成为夫婿的助力。”

  这一切都李娇鸾来说太陌生了,“她还说以后有机会就给我下帖子,带我也出去走动走动,多认识些人于我于你都没有坏处。”

  齐锐笑看李娇鸾,“你信了,也答应了。”

  李娇鸾捏着帕子,“我什么也不懂,她说的话像是有几分道理,我想着如果去了便是认不得什么人,看一看也是好的。”齐锐曾经跟她说过,叫她不要惧怕出门,不管什么样的见识,多知道一些都没有坏处。

  齐锐拉着李娇鸾坐下,他记得没错的话,书里也有这样的情景,不过却不是这个时间跟原因:

  书里是梁家认回原身后,嫌弃李娇鸾出身太低人又怯懦,但立逼着原身休妻。原身不肯,梁沅君便自告奋勇跑到清水村将什么也不懂的李娇鸾给接了出来,带着她参加了一次国公府举办的宴会,在宴会上借丫鬟的口极尽打压侮辱,让李娇鸾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再缠着原身不放,耽误了原身的前程成为他的污点。

  之后没多久,梁家便送来梁勇写的休书,因见不到原身,李娇鸾万念俱灰之下,一头撞死在齐家大门前!

  现在梁沅君是要做什么?故伎重施?

  “相公你怎么了?她是不是不是好人?”李娇鸾敏锐的捕捉到齐锐情绪的变化,“我这就去把料子还给她家,以后也绝不再跟她来往了。”

  齐锐拉住李娇鸾,“有些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我的不对,你什么也不知道,自然对有些人有些事没有防备,比如今天路遇登徒子,丰兄帮我们找宅子的时候,怎么会不考虑到家里只有咱们小夫妻?这一带都是官宦人家,哪个登徒子敢光天化日来这里作乱?”

  李娇鸾只是见的少,并不傻,已经听懂了齐锐话里的意思,“你是说那些坏人是有人安排的?”

  她神情凝重,“是那个姓梁的女人?”

  齐锐点点头,“那女人姓梁,是广宁侯的长女,护国公世子简宗颐的妻子,但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她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李娇鸾跌坐在椅子上,“她是父亲的女儿?怎么可能?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认梁家,但却不会真的替梁沅君跟梁家隐瞒当年的事,齐锐一长一短的把当年霜叶伙同田嬷嬷换子的事说了,“就因为这样,梁沅君才盯上了你我,她邀你去‘见识’,你一个六品翰林之妻,便是需要交际,也是去文臣的圈子里走动,跟勋亲们交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