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异常安静, 只有水流声哗哗作响。

  且声音像是被放大了很多倍一般, 水流与陶瓷的洗手池碰撞时，在此刻更加显得格外怪异。

  许忆稳住心神，她在想该怎么说, 怎么和眼前这样奇怪的现象进行沟通。

  现在的情况简直就如同是恐怖片一般，阴冷潮湿的气息附着在身上, 挥之不去，冷意从心底涌出来。

  “我有几个问题。”停顿了片刻, 许忆尝试着和镜子里的“她”沟通，眼眸微微抬，恐惧一闪而过，“穿进书里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回到了现实却依然不得安稳，仍然能够看到你, 我离开书里以后，书中人物会怎么样？”

  “你的问题。”镜中的“她”笑容古怪, “算是少的。”

  一顿，“她”补充了一句, “在我遇到的人里。”

  许忆说：“你遇到的人里......”

  “看来我不是第一个, 所以你有什么准备告诉我。”

  忽然吹过一阵冷风, 许忆眼眸微微敛动，半阖着。

  从琴房走出来，她一直低垂着脑袋，沉思着想事情。

  镜子里的“人”告诉她, 现实和书里的人生必须要选择一个，而且一旦在最终的时候做了决定，就不能再反悔。而之所以许忆能够在现实和书里穿梭，不过是它们施展的一种手段，为了让穿书者在最终能够选择正确的决定。

  在它们口中，这叫做人性化。

  想起自己之前夜不能安，对未来的事情一片惶恐的时候，许忆眼底划过一丝戾气。

  当然，这样的人不止许忆一个，穿书者有成千上万。

  许忆问了“她”，如果当真实的许忆离开了现实社会，那出现在现实社会的这个许忆将会是谁。

  那个“人”说，如果许忆选择了书里，现实社会里将会有新的人来代替许忆，成全全新的人生，这个人也就是接替许忆的穿书者，如此一来，周而复始。

  距离做出最终选择的时间还有几天，许忆抬眸看了眼天空。

  现实社会里的她即将站在世界的舞台上，虽然拿奖并不算是她的梦想，可跟着崔敏君耳濡目染下来，多少也是会有期待的。但书里的沈季……

  许忆收回了视线，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待她像是沈季待她那么好。

  镜子里的“人”也跟许忆说了下，如果选择了书里的生活，那么书里便成为许忆的现实生活。

  重新换了一种生活方式，人生选择和家庭环境。

  “嘀嘀嘀——”

  “我说你怎么走路的啊？能不能看着点？现在是绿灯没看见吗？”男人凶悍地说道。

  许忆抬眼望了过去，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马路的中央。

  连连道了声抱歉，许忆快速地退回到路边，等待着红绿灯，但刚刚急刹车的声音确实吓了她一跳。

  惊魂未定地拿出来手机，发现了一条来自崔敏君的消息。

  简单的几句话，句句都在提及着练琴的事情，其他的关心一概没有。

  也是，崔敏君这辈子的指望都放在了许忆的身上，只怕拿奖对她来说比许忆的身体还重要。

  回到家里，崔敏君新做完了指甲，正敷着面膜，见许忆回来还特意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表。

  “这么早？”崔敏君放下手里的时尚杂志，她在为自己参加典礼挑选衣服，若是许忆能够成功拿到了比赛的第一名，届时她作为许忆的监护人，定是要风风光光地出场，多年以来的心愿马上就能实现。

  许忆脸色惨白，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对劲，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今天身体不舒服，早些回来休息。”

  其实只是因为和镜子里的“人”对话以后，让许忆心神不定的。

  “早点回来休息？”崔敏君一把扯下来脸上的面膜，“比你努力的人还在刻苦练习，你怎么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想偷懒也不要找这种借口，身体不舒服，我看你哪有身体不舒服？”

  “还不是一心就想着玩？”

  许忆突然沉默，看着崔敏君良久：“在您心里，我除了是个能弹钢琴的工具以外，还是什么？”

  她甚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一时间让崔敏君怔住，手里的面膜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反应过来后从，崔敏君大声地喊着：“这是你爸欠我的！”

  许忆转过身，没再回过头看崔敏君一眼。

  不是感觉不出来崔敏君眼底对她的厌恶。

  原本心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念想，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一直沉默着回到了卧室。

  离做出选择的最终时间还有几天，许忆抽了个空出来，跟曾经还算熟稔的朋友们道别。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生活的现实世界，也没有什么不舍得的人。

  这几日以来崔敏君还是不停地督促她，但口气还算是好了不少。

  可许忆还是没有改变心里的念头，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安静地等着最终选择时间的到来。

  这一天来的时候，感觉异常明显，有丝丝缕缕地凉意从她身体上慢慢地离开，像是抽丝剥茧似得。

  许忆起身，她房间里放置了一面很高很宽的全身镜，在镜子里她再次看到了自己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已经做好了决定？”冷冰冰的声音透过镜子里传出来，窗外月光明亮，渗漏进来。

  许忆轻捻着指尖，点了点头，离比赛的日子还有几天，但她选择了放弃。

  “那你只需要将手抬起来，碰一下眼前的镜子。”

  她听话地照做，指尖刚触及到玻璃镜时，浑身涌出剧烈的疼痛感，许忆紧皱着眉头。

  ——

  大口地喘息了两下，许忆一下子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这里是书中女配的卧室，四周很安静，静到许忆怀疑是不是她自己的耳朵聋了。

  从床上利落地跳下来，脚腕还有些疼，许忆也顾不上那么多，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许母正在客厅里熬汤，见许忆猛地一下子冲了出来还有些诧异：“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

  “妈，我晕过去多久了？”许忆顿了一下，问道。

  “什么晕过去多久？”许母奇了怪，“你不是刚醒过来吗？”

  许忆一怔：“今天几号？”

  “日历就在桌子上，你自己看看。”许母说完这句话，转身走进了厨房，“排骨汤已经炖的差不多，等下你叫着沈季一起过来吃饭吧。”

  “沈季？”

  许母说：“给他打个电话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许忆彻底糊涂了，她先看了一眼日历上的时间，这已经是快要在高考的时间。

  和上一次穿书醒来以后不同，这一次时间快进了不少。

  许忆沉默了会儿，问道：“妈，我爸他不是一直很反对我跟沈季来往。”

  “你爸反对是你爸的事，我很喜欢这个孩子，干嘛听你爸的。”

  “啊？”许忆瞥了一眼许母，觉得她和之前有些不对劲。

  不过免得打草惊蛇的，许忆就乖乖地先吃了饭，她没提给沈季打电话的事，许母提了一遍也就没再替提。

  回到卧室里许忆偷偷地跟林柔语了解了她不在的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好在林柔语心思不细腻，也没察觉到许忆口中的漏洞。

  这几日她回到现实生活，许母和许父两个人吵了一架，大概好像是因为沈季和许忆的事情。

  而书中的女配许忆也表现的像是个木头人，每天都不怎么与其他人说话。

  林柔语的原话是：“我还以为你学习学到丢了魂儿呢。”

  眼看着高考迫在眉睫，许忆闷头在卧室里学了好多天。

  高考前的一个礼拜，学校已经给学生们放假，虽然还是会每天都要到学校点名上个晚自习。

  六月七号和八号的两天，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也不如平常干燥闷热，反而带了几丝凉风。

  学校周围禁止鸣笛过车，门口围着很多的家长，更有免费的水摊送给高考学生们，来补充水分能量。

  考场也很安静，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摸底考试，心态早已经平稳不少。

  当最后的一道题写完以后，许忆抬头看了眼窗外。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现实生活中的自己，站在舞台的中央，只是身边没有崔敏君。

  鲜花、掌声、和欢呼的人潮，这些都属于台上的那个人，而她的眼底是略微倨傲的神情。

  看来穿成她的人，显然可以比她过的更好，起码不会让自己吃亏。

  “这位同学，收卷子的时间还请离开座位。”

  一道声音让许忆从恍惚中惊醒，她眼眸微微闪烁，回过神来，起身离开座位。

  说来也奇怪，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天空放晴，整片蓝天万里无云。

  许母前几日和许父吵架，这几日总算是缓和了不少，听说许父也是马不停蹄地买了飞机赶回国。

  许忆选了件轻薄的裙子，裙摆刚没过膝盖。

  “干嘛去？”许母问她。

  许忆也没瞒着，“沈季约了我出去玩。”

  许母笑得温和，手里的手机扣在腿的边缘：“记得早点回来。”

  一顿，她接着说道：“晚上带沈季过来吃饭吧，正好你爸爸今晚的飞机，应该能来得及赶回来。”

  “好的。”许忆笑笑，穿上鞋就跑出了家门。

  ——

  晚上许父回来。

  许母板着张脸，任凭许父怎么堆笑讨好就是不理他。

  没多会儿，许忆也带着沈季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门。

  许母笑着迎接：“快进来，一会儿饭就做好。”

  许父脸色一僵：“你们这刚高考毕业，就正大光明地一起出去玩，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许母瞪了许父一眼，说道：“你怕是不知道你姑娘高考期间，人家沈季帮了多大的忙。”

  许父立刻变怂，在自己老婆面前没了气焰：“是是是，快进来吧。”

  电视机里播放着弹钢琴的片段。

  许母突然看了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忆忆，我记得你在新生开学典礼上也弹了钢琴来着。”

  “我们家忆忆还会弹钢琴？”许父吃惊。

  许忆眯着眼，余光瞥了瞥电视机，只觉得键盘此刻看起来十分生疏，便笑笑没再说话。

  吃过了饭，沈季和许忆就被打发到了卧室里去。

  只开了壁灯，光线昏黄。

  许忆在翻自己的从前的相册，突然很多记忆就这么涌入了眼前。

  “小时候比现在可圆润得多。”沈季修长的手指拾起一张相片，笑得漫不经心。

  许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把照片从他手里抢了回来。

  “学校想好了么？”沈季敛了敛眼眸，说道。

  许忆歪着头：“还没，不是还没出成绩吗？出了成绩再选也来得及。”

  “好。”沈季黑眸噙着一抹笑意，“我们一起。”

  他越凑越近，阴影照在了许忆的脸上。

  倏地，柔软的唇就落了下来。

  “你不知道等这一刻，我等了多久。”

  很浅淡的一个吻，沈季缓缓地退开，“不过还好，我终于算是等到。”

  许忆耳尖泛着红，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许父清了清嗓子：“你妈赶着你们回卧室，你爸我自己看电视太孤单，你们两个，都出来。”

  “知道了。”许忆无奈地耸耸肩。

  和沈季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手腕被对方扣住。

  抬眸看过去，正巧撞进了他幽深的黑眸中。

  是一种势在必得的眼神，她微微一怔，也是这一刻才知道，沈季对她的心思原来如此深重。

  “走吧。”沈季敛了敛眼眸，手掌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便起身离开。

  走出去没多久，他停下来，手自然地插进了口袋里，转过身来看她：“过来。”

  “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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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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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菟：“……不是，回到现实世界，你们也能认出来我是那只兔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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