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8)
作者:云城JUN      更新:2023-07-24 16:20      字数:21432
  他没有看向任何契族人,包括提着嗓音叫嚣的苍岩, 转过头, 迎风伸出手臂, 抱着江奕的脑袋, 在他额前散碎的黑色短发印下亲吻。

  稚嫩的奶音再次恢复沙哑, 但其中蕴含着的温柔不变。

  “没事。”

  7号位现在才道:[宿主,刚才你的情绪出现了比较强烈的应激反应, 是否需要兑换稳定心神的道具。]

  江奕默然不语,片刻后视线上扬,看着小圆球问:“商店解锁了?”

  7号位停顿, 快速找了个理由弥补刚才的失言:[应急售卖, 与大型楼层的应急通道, 联络工具的应急通讯意思差不多。]

  “嗯。”

  江奕没出声了, 7号位也不知道自家宿主信了多少,索性闭上发声器,少说少错。

  苍岩将话一囫囵说尽了, 猛地发现苍烬由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 也没有做出任何打断的举动, 心头的不妙感让他下意识停顿了一下。

  契族人突如其来地再次往后退了一小步, 跟着又退开一大步, 苍岩瞄着人群躲闪的表情,僵硬地回过头。

  少年就站在他的身边,并且他丝毫没有察觉。

  这样从高往低俯视下去,高一头的苍岩本该处于绝对优势的地位,但两人站在一起,少年的气势一点没被压下去。

  甚至于苍岩与少年对视上的那一刹那,就像是有人将长矛抵在他的额头正中心,苍岩连呼吸都停止了。

  “你、你想干什么……”苍岩握紧汗湿的手掌,话都说不流畅,“别忘了,我也是个四级勇士,你不能使用全力,你打不过我。”

  没人能看清苍烬是怎么出手的,那只是一瞬间,或许更短。

  苍岩被苍烬仅用一只手灌在了地上。

  苍岩到底是一个四级勇士,几乎是下一刻便分辨出苍烬所用的力道并不是很大,‘果然他不敢真的对我出手’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好似重新找回了和苍烬对战的底气,整个人顿时兴奋不已。

  骤然发力将朝着苍烬的小腿踹了过去,被苍烬早有预料地躲开了,苍岩紧追不舍,右手攥紧成拳打过去,苍烬并拢两只手臂抵挡。

  呼——

  气浪从交战中的两人脚底下掀起,朝外荡开,人群中暴起数道惊呼,这一瞬间苍岩收回力道,换另一只手抓住了苍烬的肩膀。

  碰到目标的那一刻,他的嘴角裂开往上拉得极大,只要发力就能将苍烬的半截肩膀给撕扯下来,但还未动手之前,他突然听到苍烬问他:“苍岩哥,为什么?”

  苍岩哥。

  他都快忘记这个称呼了。

  在这短短的连一呼一吸都要不了的时间里,苍岩的眼中闪过一幕幕过去的画面。

  高壮憨厚的男人笑揉着他的头,躲在拐角处腼腆不说话的小小身影,又在他走近之后极其小声地喊:苍岩哥。

  然而对过去的怀念只在苍岩的眼中停留了短短一瞬,很快就丢了个干净。

  “因为你碍事了,阿弟。”他贴近苍烬的耳边,声音压低,饱含怨恨如恶魔的喃语,“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来妨碍我,难道你已经忘记了自己对契族的憎恨?”

  “还是非要我再提醒一遍,你那伪善的阿爹是怎么拖着重伤不治的身体痛苦死去的?”

  苍烬的瞳孔猛地一颤,被苍岩抓住时机下力。

  却发现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苍烬捏住了,就像苍烬毫无声息接近他的时候一样。

  瞬间心头警铃大作,出于本能苍岩朝着苍烬又砸出一拳,却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一样停在了半空中。

  苍烬困住了苍岩,且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绰绰有余,相比之下,苍岩的脸色从涨红变得苍白,又从白变成铁青,就像是被人拿捏住了窒息的命脉,额角青筋暴跳而起。

  纤细修长的手完全看不出来力量,但就是这两只手捏着苍岩的手腕,黝黑皮肤被钳死浮现出血痕来,打着颤,隐约有骨头粉碎的声音从中传出。

  “……够了,苍烬,不用再向我证明你能控制住力量,大家死伤惨重,就只有你一个人不在现场,我也只是一时气不过!”苍岩突然又放声道,“我是你哥啊苍烬,阿爹生前让我们两兄弟互相扶持,你却想要杀了我,他要是还活着又会怎么想,苍烬!”

  他用尽力气挣扎也无法从苍烬的手中挣脱,眼中浮现出一抹真实的害怕来,冲着人群大喊大叫:“他要杀了我,他真的要杀了我!苍烬他失控了,你们快来帮我啊!”

  人群中每个人神色一变,出乎意料,苍烬抬起了头,那股疯狂又压抑的气势倏然不见,眼中尽是清明。

  他将苍岩放开:“你说得对,阿爹不会希望我们两个自相残杀。”

  被点着后本该熊熊燃烧的硝火就这么极其戏剧化地熄灭了,苍岩揉着手腕,心中升起一抹荒谬感,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被苍烬给放过了。

  下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果然还是那个男人教得好,活生生将一只吃人的老虎教成了绵羊。

  ‘嘭!’一声巨响,苍岩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背朝下摔在地面上,冲击让地面碎裂,石块飞溅,苍岩五脏六腑都被震得颠倒。

  惨叫声还没能发出来,苍烬顺势一脚踹了下去。

  毫无抵抗之力,苍岩喷出一口血,抱着剧痛的肚子,双眼直发黑。

  冷冷静看着苍岩这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苍烬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所以这只是个教训。”

  “你,凭什么……”

  “身为四级勇士,试图用言语挑衅和冒犯五级勇士,苍岩哥,我也是为你好。”

  苍烬瞪着苍烬,气得嘴唇直哆嗦:“你!”

  他的声音弱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五级勇士?”

  苍烬没理他,像苍岩那样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想做什么,我不在意,但是你记住,别试着来妨碍我。”

  苍岩神色一动,还没做出任何举动,苍烬又是一拳补在了刚才的位置。

  这一下,苍岩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头一偏,直接痛晕过去了。

  看着苍烬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往江奕的方向走回去,老实说,在场大多数契族人都是懵了的状态。

  但是从刚才两兄弟的对话来看……

  苍岩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一时忍不过的气话?原因是昨天晚上苍烬回去了,部族遭到袭击,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所以苍岩对苍烬气不过?

  确实,昨晚上要是苍烬大人在场的话,一定能够更快地解决战斗。只是在场大多数人都对苍烬怨怼不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苍烬对部族并没有归属感,甚至可以说厌……

  想到这里他们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感觉到一抹寒意,急急刹住了脑子里的想法,返回到现实的思考上:苍烬大人可以轻易拿下苍岩,也就是说苍岩口中所说苍烬无法控制住力量的事情根本不成立,而且苍烬大人刚才还透露出自己已经晋升为了五级勇士。

  五级对上四级双头虎,只靠威势就能将其吓走,好像也能说得通?

  刻意忽略这逻辑上的牵强,每个人的脚都好似扎根在泥土里,许久也想不到动弹一步。

  苍烬走到江奕的身边,正要盘膝坐下来,江奕拉住了他的手臂。

  微微愣住的一瞬间,苍烬整个人都陷入了江奕的怀里。

  江奕道:“如果你想,我们现在就回去。”

  苍烬摇了摇头,其实他现在还有点茫然。

  在苍岩问出那一句话的时候,苍烬的大脑空旷了一瞬,视野中仿佛有一个中年男人无力躺在草席上的样子在无限放大,浓郁的血腥味冲进鼻腔。

  现实和记忆交织在一起,恍惚间苍烬蹲坐在男人的身边,脸上还挂着泪痕,两只手攥紧放在大腿上,双肩不住抖动,男人伸出粗厚的掌心抚摸着他的头顶,轻声让他别怕。

  【阿爹,我是怪物吗。】

  【不是,你是英雄,部族的英雄。】

  【但是我毁了部族……?】

  【毁坏的房屋还可以重建,而你从敌人的手中救了很多族人。】

  【那他们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回去部族,我只是想找祭司拿药治疗阿爹的伤。】

  【乖孩子,阿爹治不好了。】

  【治得好。】

  【孩子……】

  【治得好,一定可以治好!我这就回去部族请求祭司,祭司一定能够治好阿爹,阿爹你等我!】

  除了酋长例外,他确实恨不得毁掉这个地方。

  身体仿佛失了力,后靠在江奕的胸口上,江奕自然地揽拥住了他。涣散的视野恢复聚焦,少年苍烬将耳朵贴在江奕的胸口,专注凝听那蓬勃火热的心跳,闭了闭眼。

  但是如此不堪又污黑的一面,他又怎么能在这个人的面前表现出来。

  “大人,你说的野菜我找到了!”

  广场上的人挤在一起,全部扮作木头人,表情都是僵化的。地上平白出现一个坑洞,坑洞中躺着一个人事不知的人。

  匆忙返回的女人看到的就是这诡谲而又莫名其妙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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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世人恐惧的小凶神(十四)

  江奕沉默地凝视了苍烬几息时间, 对着女人摆了摆手:“没事,将东西拿过来吧。”

  女人小心翼翼探视着族人的表情,似乎有点不敢出声,半响挪步过来,摊开一张干净的树皮, 将手里捧着的野菜放在上面, 然后满脑子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命在旦夕的男人身上:“大人, 需要我怎么做?”

  女人后面还跟着一些人, 老人小孩都有, 她们回来得晚,不像广场全头全尾看完了打斗过程的人, 逐渐淡化的恐惧感还没有对亲人的担忧来得强烈。

  大大小小一圈的人围住了江奕,空出一段距离,没有挤得太近, 神色一致的紧张, 两只眼珠子不打转地盯着江奕的手。

  她们仍旧对女人的话半信半疑, 想要亲眼证实这双手怎么制造出救回死人的神迹。

  将几把磨得锋利的石刀放进沸水中消毒, 江奕好似并未看到那些人眼中的不信任,招了招手让他们近前来,开始分配做事。

  骨针的磨制极其考验耐心, 所幸江奕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除此之外, 取出野菜茎丝的步骤都交给手脚灵活又心细的女人。

  为了不打扰江奕做事, 少年从人的怀中磨磨蹭蹭地爬了出来, 他本想走到江奕的身旁,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在地上打了个顿,整个人绕后站在了江奕的身后。

  江奕不明所以地往后看,两人眼对眼,片刻后苍烬摇了摇头,视线扫向广场上的那群契族人,好似单纯地怕他们发难。

  “……”

  再一次体会到解除双方芥蒂的任务重大且道远,江奕打磨骨针的手在保持条理不紊的同时也加快了速度。

  工具准备就绪,契族内部也备有类似于麻沸散的药物,据说是契族某一个勇士无意中发现的,常被他们掺进食物中做诱饵,以此来捕获牲畜的幼崽,他们也不敢给人用,生怕人用了之后就醒不过来了,江奕此次算是给他们开了一次先河。

  虽然设备未能做到完善,但聊胜于无。

  江奕做过不少次缝合手术,只有少数几次是在腹部这样柔弱关键的部位,就算有7号位给他即时投放伤者人体结构的影像图,他也必须将速度给放慢,以免出现差漏。

  旁边的女人负责用手将伤口撑开,事实上直面自己丈夫惨不忍睹的伤口,这个女人也无法表现出完美无缺的坚强。

  当石刀沾上坏死的血肉时,女人急急地屏住呼吸,发颤的手眼看着就要合拢,江奕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只是很随意的一眼,但女人心尖上千钧重的巨石好似重重地落回了原位,咽了一口唾沫,维持姿势不动。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很顺利,当看到江奕手起刀落不多不少正巧将流着脓水的部分与其他鲜活嫩红的血肉分割开时,围观的众人差点忍不住爆出震惊的抽气声,又勉强稳住止在口中,害怕打扰到救人的江奕。

  只是逐渐的,看着江奕干脆利落地清理切除,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上了一丝意味莫名的崇敬。她们不是勇士,不明白江奕拥有这么厉害的能力代表着什么,但木头依旧平稳的呼吸却让她们看见了亲人存活的希望,一个个眼中迸发出火热的光彩。

  苍烬站在江奕的身后,从上往下看,正好是观看的最佳视角。

  他凝视着江奕行云流水一般的手法,极好的耳力让他听见了身边时不时急促喘动的呼吸,时间仿佛被拖曳得漫长,地面从他与江奕的缝隙中龟裂出一道偌大的口子,整个世界就此被分割开。

  高空上云彩缓慢飘过,苍烬的视野倏然沉寂下来,短暂的阴暗让世界只剩下了泾渭分明的光暗两种色彩。

  一半被渲染得极其明亮,江奕姿态优雅地端坐在其中,众人围在他的四周,眼中饱含敬佩孺慕。一半又陷入了黯淡的阴影下,朝外探出扭曲的触须,触须带着阴凉缠绕在苍烬的身上,越缠越紧,势必将他拖入无法重见天日的深渊。

  秋日,地上撒满了枯叶,树木光秃秃地耸立在那,宛如张牙舞爪的妖物。

  啪、啪、啪——

  残破的土墙边上,一个身体削瘦的小男孩贴着垫着脚,用他那小小细弱的手掌用力拍击着墙面,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四周。

  “有人吗,有人在附近吗,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突然起了一阵风,带起地上的枯叶,枯叶打旋似地飞上高空,轻轻撞上了小男孩枯黄的脸颊。

  不过多时,阴暗的天空更添了一笔浓墨,柔和的轻风变得凶猛,呼啸着刮上男孩的肌肤。倾盆大雨鱼贯而下,冰冷雨水像刀子一样冲刷着乌青破皮的膝盖,血迹蜿蜒流淌在了地上。

  小男孩感到跌破的膝盖传来钻心一般的疼痛,他强忍着,用更大的力道拍击土墙,更大的嗓音呼唤着墙后的人。

  “求求你们,我阿爹要不行了,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让我见见祭司大人!”

  没多少肉的掌心在越来越中的拍击下变得红肿。

  “有人在吗!求求你们听到我的声音……让我进去,让我进去,让我见见祭司大人,求求你们了!”

  全身上下被淋湿,瘦小的躯体在暴雨中冷得不住颤抖。

  “求你们放我进去——!”

  墙内没有任何反应。

  惊雷划过天际,轰隆隆的雷声贯彻了灰白色苍穹,小男孩的嗓音逐渐沙哑,被磅礴的雨声压得一丝也泄不出来,小男孩终于伸出了颤抖的手臂,艰难扣上土墙坑坑洼洼的豁口。

  密集的雨幕下,一个小小的身体缓慢攀爬在高大的土墙上,连续跨越了半座山的双腿酸软无力,几次没有踩准位置,倏然滑落下去半截,停顿了一个呼吸,又慢慢地往上爬行。

  雨水模糊了视野,前方变得朦胧不清而又遥远,脚掌手掌被土墙里尖锐的砾石弄得伤痕累累,咬紧的后槽牙微松,嘎吱作响。

  小男孩死死盯着土墙的最高处。

  心底仿佛有两个声音在交缠响起,一个为即将抵达上方而急切地叫喊,一个含着惶恐不安的怯弱。

  就要到了,快点,快点,就快到了。

  阿爹,阿爹,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忤逆墙的界限,我不是要忤逆契族。

  还差一点就到了,还差一点,坚持,坚持啊。

  我没别的办法了,等祭司治好了你,我就向酋长请罪,当奴隶,当牲畜。

  就要到了!

  终于摸上土墙的顶端,小男孩双眼倏然一亮,黑曜石般的眸眼仿佛在昏暗的环境中迸发出了透亮灼目的光彩,充斥着对希望的向往。

  一只长矛却在此时穿刺过来,正迎上小男孩的额前。

  他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失重的身体朝后坠落,寒风暴雨呼啸在耳边。

  小男孩的双眼微微睁大,迎着漫天大雨,血丝蔓延上眼球,瞳孔紧缩成一点,那昙花一现般透亮的光彩仿佛被雨水给冲刷得一点不剩,余下尽是碎裂成渣的黑白。

  阿爹,阿爹……

  你不是说,我是契族的英雄吗?

  嘈嘈切切的人声纷闹不休。

  “唉,苍火,你知道,就算没有这个小怪物,以我们的实力也不可能会输嘛……你再看看他都做些了什么,马上就要入冬了,大半的屋子给毁了个干净,好不容易养大的牲畜被压死了多少,这让我们活过冬天?”

  “食物哪是那么好找的,什么,救了很多人?这……要是冬天族人们被饿死了,那他不是也杀了很多人?”

  “就算他没有伤害族人,但看他疯起来的那个样子,毫无理智,杀人的时候更是一点犹豫都没有,简直就不像是个人。欸我说,这小怪物真是你亲生的?不会是从哪捡……啊!你这老疯狗,怎么打人!”

  “够了,够了。”面色沧桑的中年男人低下黯然失望的眉眼,开口喷涌着碎屑般的血沫,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牙关中挤出一个疲累乏竭的声音:“我带苍烬走。”

  记忆化作污黑的淤泥,甩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重重叠叠,厚重而不可剖析。

  双眼腥红的力量巨兽从苍烬身后慢慢接近,托起他那细长的双臂。

  苍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涌出鲜血,肤色褪去苍白,肮脏丑恶的黑色污渍从皮肤里渗透出来,和鲜血混合成不祥的黑红色,啪嗒一声砸落地面。

  拔长的手指扭曲着朝外延升,化作身上缠绕的深渊触须,朝着光明处蔓延出去,蔓延出去……逐渐要够到江奕的后背。

  光太刺眼,他不喜欢。

  这些人他也不喜欢。

  可那个人却站在他不喜欢的地方,救着他不喜欢的人。

  为什么呀?

  少年孤零零地站在黑暗中,力量巨兽张开四肢,昏黑的漩涡几乎将他卷席其中。

  他伸着手臂,手指化作的无数根黑暗触须试探着接近那宛如万丈光芒般的人。

  ——是为了我。

  所以只要我想,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动情地引诱着开口,我随时都可以将这个人一起拉入深渊。

  腐坏的部分终于被全部切除,江奕用串好茎丝的骨针进行最后的缝合。

  等到缝合完毕,用洗干净的绒毛皮擦去血迹,在场观摩的大多数人此刻已经目瞪口呆,就差跪趴在地上高呼神明。

  没有他们想象中大量出血的情况,没有木头突然断气的场面发生,整个切除过程中,木头只在骨针穿刺皮肉的时候无意识痛苦地挣动了一下,其他时间呼吸都没乱过。

  并且他们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能力的波动,这不是专属于哪一个隐士部族的能力,是真正的神迹。

  缝合结束后江奕也没含糊,让7号位跟踪记录伤者的身体数据,小小地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臂。

  契鬼族的身体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废弃物质构造身体机理,只这么一小会儿就感觉身体要虚脱了似的。

  看一眼天色,还早,江奕转过身,又轻轻地压下了眉宇。

  “怎么了?”

  少年的表情逆着光,影子在斜阳的逐步攀升下被无限拉长,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在见血的那一刻便会迫不及待地暴露出自己凶狠阴鹜的一面。

  可是,苍烬心想,我喜欢他。

  念头刚如雨后春笋般冒个尖尖的茬儿,那些扭曲的触须,尖锐的利剑,都在快要接近江奕的时候啪一声粉碎。

  苍烬往前走了一小步,两人几乎要贴近在了一起,江奕分外顺手地揉搓上少年毛绒绒的脑袋。

  将江奕没能看到的幻象里,苍烬一步跨出浓厚得看不见边的黑暗,踏入那于他而言无比抗拒的光明中。

  光芒仍旧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埋着脑袋,忍着痛,虚幻的手臂伸出去,紧紧拽住了江奕的衣摆。

  现实中的苍烬若无其事地抓住了江奕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掌,轻柔地给人按捏手指骨:“累吗?”

  “还好。”

  江奕不禁摸了一下鼻子,总感觉自己蠢蠢欲动想要捏人揉人的心思又被看穿了底。

  大概是苍烬年少老成的关系,很多时候江奕都忍不住将他当成一个成年的人看待,而不仅仅是一个十三岁出头的小孩。

  时间只过了小半截,苍狼现在还没有回来。将剩下没有用完的止血草包裹起来,江奕向女人嘱咐了一点伤口缝合后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走向了近处的下一个人。

  站在人群最前排的一个中年女人面上一喜,正是最开始被女人说服去采摘野菜的人。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思等到江奕看完自己儿子的伤情,但听到对方淡然说出‘问题不大’四个字的时候,中年女人从昨晚压抑到现在的眼泪终于潸然而下。

  她踉踉跄跄地合膝跪下,双手捧高:“愿祖巫赐福于您。”

  江奕在她膝盖弯曲的时候将人扶住,神色如常,还是那一句话:“如果没有苍烬,我不会出现在这里,也无法救治你的儿子。”

  中年女人愣了愣,看向苍烬,连忙又要叩拜。

  只在江奕说话的时候苍烬眸色闪了闪,他将女人的胳膊拽住,没有受下这一礼。

  如果江奕期望他与契族保持友好关系。

  在对面略显惊慌不安的表情中,少年张嘴,轻声道:“这是我作为契族人应该做的。”

  苍烬与医祖传人结契的消息若秋风扫落叶般顷刻间传遍了契族内部。

  医祖是江奕给出的称呼,江奕还告诉他们,医便是救治的意思,现场编出了一个传说,传说祖巫其实有许多人,医祖便是其中之一,所以他生下来脑子里便有治人的知识。

  至于最开始为什么会被当成契鬼贩卖到契族的领地,江奕看着不掩好奇的众人,视线微微偏移,眉宇中似乎带着一抹说不出的神伤和忧郁,最后点到即止地将所有神情收敛,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淡笑,道出那狗血言情剧中很是经典的一句话:“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契族众人立时间脑洞大开浮想联翩想入非非了。

  其实当日大多数勇士都在外面充作守卫严加戒备,也是回来之后才听说了江奕的事情,看着被他们认定活不过今天晚上的人此刻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淡盐水,他们的表情已经不再是震惊足以形容的了,看向苍烬的目光也变得惊疑不定。

  江奕整个下午一直留在广场给人看伤,前后忙得脚不沾地,后来给契族人科普了一些草药知识和用法后忙碌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没能亲手治疗所有人,却近乎收到了整个部族的赞美和感恩。

  酋长也是感慨,锲而不舍地再一次对苍烬进行热情挽留,苍烬这一次同样没有犹豫地委婉回绝了。

  不过因为江奕明天还要来一次,给一部分伤者换药,届时苍烬肯定要跟着一起来,所以酋长并不是很遗憾,五官端正的脸上露出了弥勒佛一般的慈祥笑容,临走时让苍烬带了一些乳果回去。

  看着乳果的江奕这才想起两个人都还没吃饭,接着又想起,忙得忘乎所以的那一段时间,苍烬好像有把他强势逮过去按着吸收能量晶体。

  至于苍烬自己,应该是水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就单顾着围着自己转了。

  “张嘴。”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奕想也没想地张嘴了。

  一颗乳果塞了进来,表皮残留着沁凉的水渍。苍烬特地挑了乳果中最大的一颗,在旁边的湖水中洗干净后再喂给了江奕。

  江奕咀嚼着,神色都被甜到柔和了三分。

  7号位乘机录像。

  会这么喜欢吃甜食的宿主大概只有此任务世界独一份了,得好好珍惜。

  苍烬也没放过这难得的一幕,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奕咽下去的那一刻,瞬息不差地又喂给人一颗。

  江奕神色自若地接受了投喂,默默咀嚼的动作带着一种惹人生怜的乖巧。

  冥冥中苍烬觉得应该有什么东西可以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只是现在的他无法接触到。

  天上繁星似锦,万千光点汇聚成一条耀眼的银河带,星光下两人并排同行,场面静谧而又惬意。

  不过惬意了没多久,小的那一个就将稍大个的打横抱起,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说地上虫子太多。

  江奕在见怪不怪的麻木中也想起了自己被某人兴起投喂时忘掉的茬,将洗好了的乳果拿出一颗递往苍烬的嘴边。

  最后苍烬没吃,拐入丛林顺势捕捉了一只迷路了的狼牙野猪,轻巧扛上肩。

  江奕看着那比苍烬小身板还要大上一倍的野猪,心想这大概就是酋长不送苍烬肉食的原因吧。

  回到山洞中,苍烬倒没忘记江奕走时说过的话,放下野猪后片刻没停下,将洞|口晾晒的皮毛给收了进来。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的热量给力,皮毛上的水分已经差不多晒干了,但江奕摸着毛绒绒又软又舒服的兽皮,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时候苍烬刚巧拖着清理好的野猪肉走了过来,江奕顺手往人脑袋上揉了一下。

  苍烬:“?”

  江奕又摸了摸皮毛,在心中认定还是少年的头发手感比较好。

  将肉切成块,洗干净血水,苍烬将其倒入锅中炖煮,旁边的江奕招了招手让他过去,苍烬便拿勺子简单搅拌了两下,来到江奕的面前。

  没有现成的木尺,江奕就从旁边的柴火堆里抽出一根较短的代替,其实他也可以让7号位直接告诉他苍烬的身体数据,不过江奕发自心底地认为,亲手测量和拿捏尺寸也是缝纫的一部分。

  苍烬不明所以,但江奕让他不动,他便保持不动地站立着。

  片刻后感觉到身上游走的触感,微凉的指尖从下往上,再从自己的身后一拂而过,苍烬耳根子微微一热,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当听见江奕说好了的时候,他立刻动身闪走,快得甚至在江奕眼前晃出了残影。

  江奕:“……”这是怎么了?

  小一只的少年坐在石头上,脸埋着,遮住某些欲盖拟彰的表情,指尖捏着木勺,心想一定要找到恢复成人形态的办法。

  各做各事安静了一段时间过后,用木炭描好线的江奕拿出石刀开始裁兽皮,不过兽皮不像血肉,一般要在原位置划拉个三四遍才能完整地裁切下来,修边角的时候也得点点地磨。

  正觉得有些麻烦时,苍烬神不知鬼不觉地蹭到了他的身边,从他手里接过刀,问要怎么弄。

  江奕突然觉得,让苍烬见证睡衣的诞生再亲手穿上什么的好像也不错。

  直至睡衣做好后,江奕高举着让他试穿的那一刹那,苍烬从对方那看似无波无澜又好像闪烁着某种诡异光芒的视线中,似懂非懂地品味出了一种后世名叫隐藏性恶趣味的东西。

  盯着这一套模拟幼崽模样的衣服,破天荒头一次,苍烬对江奕木着脸表示出无声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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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合一参上,双更了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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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世人恐惧的小凶神(十五)

  苍烬认为自己把拒绝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

  但是江奕显然没有看出来。

  看着对方隐含着淡淡期颐的目光, 面无表情的少年没能坚守住,低下头,将睡衣给穿上了。

  江奕的眼睛陡然亮起。

  被这样注视着的苍烬突然有了一种错觉,自己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入眼,便问道:“好看?”

  江奕点头:“嗯, 可爱。”

  苍烬:“……”

  必须尽快找到恢复成人体的办法。

  江奕则觉得苍烬要是再小一点就好了, 直接就可以抱起来, 没准还会软软糯糯地叫自己一声哥哥。

  ……现在叫似乎也不晚?

  转过头去瞧了一眼, 看见少年瘪着小脸拽了两下狼耳朵的样子, 差点没笑出来,千忍万忍给忍住了。

  拿了适量长短的几张木片过来, 表面装作认真地处理东西,实则江奕内心的计量已经千百次回转。

  经历了前两次的曲折,江奕大致明白了世界意志逼迫爱人就范的套路, 有亲克亲, 有名失名, 断绝一切温暖的传播途径, 再给人留下一个最不需要的东西,以便其积攒实力进行反社会主义人道毁灭。

  从现状来看,苍烬的父母应该都已经不在了, 又因为那股不可控的便宜力量, 周围的小伙伴都怕他, 无法用交谈的方式来纾解情绪, 苍烬后来性情大变很可能就是长期遭受族人冷暴力所带来的隐患。

  搞事的先行条件基本达成, 差一根点燃炸|弹的导火线也不是很难猜——契族酋长。

  江奕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迄今为止他只见过酋长对苍烬是真心相待,无论是兽潮前后,还是广场出现大量伤员之后,苍烬的神情也只因酋长出现过动容。

  纵观全契族,可能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一个酋长的份量重。

  所以天道准备拿酋长开刀,它安排了此次的兽潮危机,让为了安抚族人而隐瞒伤情的酋长失去了一条腿。

  即使无法动摇他在部族中的地位,但感染并发症状以及生活上的各种不便,极大可能会给对方带来数以百计的危机。

  不夸张地说,如果酋长死了,苍烬与‘尘世间’的最后一点联系将会被彻底斩断。

  还好他穿来了。

  没能阻止酋长断腿是江奕的遗憾,但至少伤口处理得当,过几天将制造的义肢送过去,虎背熊腰的酋长站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眼下的危机是解除了,但是天道有这么仁慈放过反派吗?至少江奕是不信的。

  江奕开始心不在焉。

  天道全程围绕反派进行针对,询问苍烬的话应该可以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如果是自己询问的话,苍烬应该是知无不言吧……

  两瓣唇像是被胶水黏合在了一起,所有的声音哽在喉咙口,怎么也挤不出来。

  ——噢宝贝,如果你想知道我家里的事为什么不开口问呢?你在怕什么?

  江奕低下头,微微叹口气。

  很早之前他就抗拒去探求他人的私事,不是礼貌,是想知道但又无法开口,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毛病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对陌生人来说这或许是良好的绅士风度,但对亲人来说只会显得疏离。

  等这一次任务世界结束后他也别犯懒了,抽空去心理咨询室看看吧。

  确定好了鞋底的厚度,拿起骨刀,江奕突然想起自己忘了测量少年脚掌的码数。

  面前坐下来一个人。

  愣了一下,抬头看见苍烬将木棍递给他,拇指按着上面的一个刻度。

  江奕接过,在人脚掌上比对,似乎刚刚好。

  “你怎么知道我要做鞋?”

  “鞋是穿在脚上的东西?”苍烬这么问了,又摇头道,“刚才看着你,突然就知道了你想要什么。”

  江奕感觉胸口有点热,撇开视线时看到了苍烬手中端着的碗,因为只放了盐,这一碗肉汤看起来很清淡。

  苍烬推给他:“要吃吗?”

  回来的路上吃了几颗乳果,江奕现在并不饿,只不过这些天第一次见到苍烬亲自做吃的,肚子还没叫,心里就开始欢呼了。

  双手还没沾上碗,突然碗被拿了过去,江奕再一眨眼的时候,苍烬将两块兽皮垫在了碗下面。

  他道:“小心烫。”

  “……嗯。”

  江奕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苍烬对外一直表现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江奕始终都觉得,这样的温柔和细心才是少年最初的模样。

  他现在才十三岁。

  深深吸了一口气,江奕认真的时候,手上速度很快,骨针就像墨笔点缀在图纸上,绘出一副灵动的画卷。

  小少年喜欢凑在江奕的身边看他做事,无论江奕做什么,对他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看的时候很乖巧,专心致志,不会开口说话。

  江奕只当苍烬在好奇自己做什么,心里笑道,果然还是一个小孩子。

  但想到这孩子在孤寂寒冷的山洞中生活了不知多少年,又泛起一阵抽搐的疼。

  大概是两人都很享受现在的恬静氛围,不知不觉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江奕将皮毛铺在草堆上,他怕少年害羞不肯一起睡,抱着人便滚了上去,笑道:“舒服多了罢?”

  皮毛多到能铺床,苍烬也在琢磨着怎么和江奕睡在一起,没想到被人先一步下了手,耳根子又开始发热。

  江奕揉揉苍烬的小脑袋,心知也就趁着人还没长大还能这么闹腾一下,语气却是自然而然地柔和了下来:“晚安。”

  苍烬蚊子声一般细小地喃喃:“晚安。”

  日子过得很快,白天江奕会先去一趟契族,给伤者换药,余下的时间两人一起在丛林里核对植本数据。

  江奕不知道还要在这个世界呆多久,索性开始丰富起了两人的小窝。

  他没力气砍树搬木头,不过旁边还有一个原始版力霸天,在一人指挥一人动手的默契配合下,两人成功做出了桌子、衣柜、炕等物。

  看着两人携力下一点点被丰富起来的山洞空间,江奕心中仿佛塞满了异样的满足。

  又过了两天,契族的祭司回来了。

  离约定的回归日晚了五六天,祭司长老带回来的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没过多久,契族人人都知道了一件事:这一次的冬日,不好过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

  江奕来时便从人们的谈话中差不多了解大致的状况。兽潮让契族人因祸得福储备了很多肉食,加上这个时期的人已经学会用盐来腌制保存,所以吃喝上的问题应该不大。

  不是吃喝,冬日要面临的难题大概就只剩下了一个,如何取暖。

  契族占据风水宝地,旁边就挨着一大片的树林,但冬天雪大起来可以直接吞没房屋,这里的人又只穿着一件皮革草裙,时间长了人都要冻成冰棍,别说是砍柴带回家。

  过往人们会在冬天到来之前早早地劈好柴火,堆积在自己的屋子周围,留到过冬时用。契族领地大,空间多,只要勤劳点不怕累,不愁活不过冬天。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冬天是正常的冬天,只有三个月。

  “每当冬天要来的时候我就贼羡慕契鬼族,把身体变没了,藏在一个地方,不需要吃东西,感觉不到冷和热,一觉起来冬天结束,真他妈舒服!”

  进屋之前江奕就听出来了这是沙虎的声音。

  那天之后苍烬告诉他,男人的名字叫沙虎,能力不错,和苍姓氏一样,沙原本也是一个姓氏,不过因为死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了沙虎这一个,所以现在也没多少人在意这些东西了。

  契族最早有很多姓氏之分,但后来经历了几场变故,死得人越来越多,加上涌来了一大批外族人,纯正的契族血脉被混淆,直到最后,能真正传承下来的也就只有最强大的苍姓氏。

  江奕听到这里还挺淡定的,算是早有预料。

  从广场救人的那天他就发现了,明明同是契族人,人们表达感谢的礼仪却各有不同:有的会说愿祖巫祝福你,有的会说赌上xxxx的名义永世铭记大人的恩情。

  有的完全没有信仰,直接扑上来要给江奕当床上奴物,还是个男的——

  如果不是江奕反应及时拉住苍烬,小醋坛子肯定会当众上演一场全武行。

  言而总之,契族内部其实是个大杂烩,而且还杂得很乱很强,江奕暗暗思忖道,怪不得会根据民意推举酋长。

  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略带讥讽:“还是你有出息,反正我宁愿冻死也不要当什么契鬼,又弱小又窝囊,一点用都没有。”

  苍狼面色不虞,沉声道:“救治我们的大人就是契鬼一族。”

  “这么可——”

  话没说完,江奕两人就进了屋,刚巧江奕现在是虚化飘在空中的状态。

  老实说契族能看得上契鬼族的真的很少很少,因为契鬼族的无用已经深入人心,就连契族也有不少人质疑过当初祖先为什么要让这么一个弱小的种族当自己的附庸族。

  会和契鬼结契的,大多数就像要买江奕的青年一行人,把契鬼当成炫耀身份的象征。

  有关江奕是契鬼的怀疑已经传了许久,不过他在救人时用的都是实体,很少人见过自然就很少人信。加上掩着脸,看不到容貌,没人能肯定苍烬身边带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人们在见到一个无法跨越的存在时,总会习惯性去脑补强者的强中更强,就像比之没什么名声的契鬼族,他们更愿在臆想中给江奕安上更加强力辉煌的种族。

  现在见江奕真是飘在半空过来的,在众中的一个青年连忙闭紧了长大的嘴。

  江奕还没什么表示,这位仁兄却脸颊涨红,一副羞愧得恨不能往地缝里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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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准备完结了,最近思路越来越卡,欠下一章(跪地.jpg)

  感谢地雷,感谢营养液,感谢评论,感谢大家给我的动力(小声:今天还想鸽的,想起你们就没敢_(:3)∠)_)

  被世人恐惧的小凶神(十六)

  最上方的酋长见状轻咳一声, 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一众人中,江奕没找到苍岩的影子,反而认识了几个新面孔,其中,酋长旁边的老人比较吸引他的目光。

  老人扮相与其他人都不同, 简单点描述, 就是全族上下只有这个人身上穿着的可以称得上是服饰。他的身边放着一根木杖, 脖子上挂着色泽古朴的串珠, 满头白发, 双眼混浊,却好似蕴含着一种能洞穿人心的力量。

  不光是那让人难以捉摸的气息, 这个老人放在整个契族也是分外惹眼的存在,在江奕的印象中,这个年龄段的老人一般都会呆在屋里, 帮忙带带孩子, 或做些轻松点的劳力活, 很少外出。

  他猜测, 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这几天刚回来的祭司。

  屋里人不少,除了酋长和这位老人,其他人的额头都纹着不下三瓣叶。

  三、四级勇士担当着契族的上层战力, 现在几乎所有能打的人都聚在了一间屋子里, 可想而知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就在江奕思考自己是不是该避嫌的时候, 祭司抬手往下一挥, 屋子里仅有的一点细细碎碎的声音也没有了, 也是这个时候,苍烬开口:“我来送东西。”

  酋长问:“什么东西?”

  苍烬回头看了江奕一眼,见江奕点头,他便走上前,将背上拿兽皮包裹着的物体放在酋长的脚边。

  江奕现出身形,半蹲下身:“酋长,恕我冒犯。”

  酋长好似明白了什么,脸上的困惑消去,惊喜从眼中一闪而过,大气地摆了摆手。

  江奕查看酋长断腿的伤势,愈合得比较完整,又用手按了按,不自禁暗暗感慨原始人民强大的复原能力,道:“现在可以为您装上假肢了。”

  “什么是假肢?”

  江奕觅声看过去,发现是老人在询问着他,顿了顿。

  祭司回来的那一天,他和苍烬忙着布置山洞,错过和对方打上第一照面,之中间隔也有两天多一点,他不怎么确定酋长有没有将假肢的事情告诉给对方,毕竟从苍狼等人的态度来看,酋长与祭司的关系应该不错来着。

  面对祭司可能的试探,江奕不动声色地道:“就是用木头代替人失去的肢体。”

  深长的意味在老人的眼中流转,他笑了笑,伸出沟壑遍布的手来:“能给我看看?”

  江奕嗯了一声,打开兽皮,将义肢递给了老人。

  老人将义肢放在面前,第一眼就看出这只木头制造的腿与酋长左腿的大小比例相当。

  再用手慢慢摩挲着木头表面,出乎意料的光滑,没有雕刻任何纹路,脚趾和各个细节处却都做得活灵活现,光是这一点就能让老人对江奕刮目相看。

  摩挲中老人碰见了一些无法形容的机关,虽然只有拆开义肢才能知道里面的巧妙,但这并不妨碍他为机关精细流露出惊艳。

  “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奇的东西。”

  将义肢还给江奕,老人似是无意地问道:“你是契鬼族的人?”

  江奕坦然地点了点头。

  盯着江奕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出任何端倪,顾忌着旁边眼神越发森冷的苍烬,老人咳嗽了两声,收回视线。

  他转向少年:“有件事我想找你谈谈。”

  苍烬看着江奕。

  “是比较重要的事。”祭司叹了一口气,“关于你的父亲。”

  然而少年还是不为所动,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放置右腰的手微微一紧。

  江奕知道苍烬的心思,劝解他:“等会我准备为酋长装上假肢,需要的时间可能有点长,不如你先跟着祭司大人去吧。”

  众人包括祭司在内都以为苍烬不会理睬,然而下一刻,少年竟是乖巧地应了,连丁点的迟疑都没有。

  祭司看向江奕的目光一时间更加深沉,他只手拿起旁边的木杖,站起身,撩开里屋的帘子,道:“跟我来吧。”

  苍烬没有立刻动,江奕知道对方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打了个手势示意没事,苍烬这才彻底放下心,跟着祭司去了里屋。

  “前几天我让你找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被点名的苍狼连忙道:“都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拿过来。”

  屋里其他人听到这话,不禁挪挪脚步,往江奕的位置更近了一点。

  有苍岩的大肆宣扬,酋长重伤的事到底没瞒住,其实酋长也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他不可能一直不出面,所以今天将大家召集在一起,除了商谈该怎么过冬的事,还有就是将自己的伤情告诉给大家。

  祭司较大多数契族人先一步知道酋长失去右腿的消息,当即便拿木杖重重地砸了几下地面,让人将止痛的神水带过来。

  神水平日里都由祭司保管,是上上代祭司无意中发现的一种粉末,洒在水中可以抑制痛感,这种粉末很少见,只有代代口授的祭司才知道在哪可以找到,也只有祭司才能动用。

  没想到酋长笑着摆了摆手,得知了事情原委,祭司不无惊讶,倒没出现什么怨怼的心思,只是难以相信平日里常见的这几种野草居然可以救治伤痛。

  至于江奕这个人,祭司和酋长简单交谈了一下,他们都觉得既然江奕能不加吝啬地告诉他们草药的具体效用,救治这么多的契族人,那么会主动危害契族的可能性应该很小。

  祭司没和江奕接触过,简单的片面描述无法打消他对江奕此人的怀疑,酋长一反往日的民主,向着众人坚决表示,哪怕江奕的身份存在疑点,也不能存着和人交恶的心思在里面。

  之后酋长提到苍烬,祭司立马就懂了,跟着露出一点不可思议。

  酋长悻悻地摸了下鼻子,祭司是没见过苍烬对江奕的宝贝劲儿,别说堂而皇之地针对江奕这个人,哪怕说话的语气重了点,他都不敢想象苍烬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其他人没想这么多,他们单单知道江奕救了很多人,哪怕是因为苍烬,那也是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对江奕心存怀疑。

  特别是当他们知道江奕能让酋长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一个个悲痛欲绝的心情立马小雨转晴,打自心底觉得江奕无所无能,崇敬的热情又高涨了不少。

  但再怎么崇敬的心也压抑不住众人旺盛的好奇心。

  假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木头做出来的假腿?

  那放在人的身上能动吗?动是要怎么让它动?是不是还要施展神术?大人会不会和那位传说中的医祖进行当面沟通?

  接二连三的疑问如雨后春笋冒出来,毫不掩饰地显露在众人翘首以盼的姿态上,那一双双的眼神炽热得如火焰在其中燃烧。

  江奕对此哭笑不得。

  走进里屋,祭司脚步未停,两人又进入了更深的一个小屋子。

  确定不会有人听到这里的谈话后,祭司开口便问:“那是你的契鬼?”

  苍烬抬眼,答非所问:“有关父亲的什么事?”

  空气好似凝固了。

  祭司混浊的眼睛里迸溅出一抹精光,苍烬从头到尾都是面不改色,视线相撞的间距中交戈出数道激烈的火花。

  长久的对峙后,祭司先一步败下阵来,说道:“当年你来契族求药,我和老酋长并不知情,契族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苍烬什么都没说。

  看到苍烬是这样的反应,即便祭司早有预料,也不禁有些无力。

  他拿着木杖的手晃了两下,长叹一声后道:“过后酋长放心不下,带着药前去探望,可惜,已经晚了。”

  苍烬这才有了点反应,薄唇紧抿,视线也变得危险起来,让人发怵。

  “等酋长回来后,大家才知道你曾来过契族,而且不止一两次。当时没有一个守卫将这件事传达给我和老酋长,老酋长大怒,亲自带人往下查问,但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

  “阻拦过我的守卫都死了。”苍烬道,“无一幸免。”

  若说祭司先前还算淡定,现在就是不掩惊讶地睁大了眼:“你都知道?”

  他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喉咙突然干涩,语气不知道是叹还是心痛:“是了,你的性格随你阿姆,发生那种事后,本该和契族断绝关系,没道理还多次赶回来救我们。”

  “你回来,只是碰巧遇上了契族受害,为了不打草惊蛇,随手便救了族人,真正目的是想追查当年的事?”

  苍烬不置可否。

  祭司又道:“我原以为你在怀疑苍岩。”

  “力族没这么愚蠢。”

  是了,苍岩年幼失亲,被力族拐走过很长一段时间,据说之后凭借自己的力量拼死逃了回来,但说辞中漏洞百出,本身就让人怀疑。回来后人也不怎么安分,整天都用一种自以为和善的目光看着他人,实则眼中的愤世嫉俗都快扎进地里去了。

  苍岩有二心不假,不然也不会警告苍烬别去妨碍他,但苍烬心知这人是真正卧底的可能性很小,除非力族愚蠢得过了头,或者苍岩的伪装能力太强,强到十多年都不会露出一丝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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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欠下的一章找空闲时间呈上来,你们一要虐,二要甜,深思熟虑后云城决定,跟着键盘来(。)

  大家晚安晚安么么哒~

  被世人恐惧的小凶神(十七)

  给酋长装好假肢之后, 江奕也顺理成章地收获了一群崇拜的目光。

  没过多久,他等到了先一步出来的祭司。

  祭司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比刚才和气了不少:“苍烬有事先出去了,让你到月牙湖泊去找他。”

  江奕神色微动,道了声谢。

  能够下地走动的酋长又引起了众人的一阵惊呼, 祭司的目光也随之而去, 加入了围观的大队伍里。

  见酋长那没什么大问题, 江奕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

  苍烬与他结了契, 江奕能够大致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稍微沉吟了一下,这好像是第一次苍烬没有告知缘由就主动和他分开。

  让7号位投放出虚拟地图, 月牙湖泊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湖泊,唯一的特点就是隐藏在丛林深处,像这样的地方一般没有多少人会去, 标记地图位置的点下面还俏皮地备注了说明:适合情侣幽会的好地方。

  江奕拉了下皮革, 没什么想法地去了。

  小丛林果然和描述中一样静谧。此时天色尚早, 丛林中却是有点昏暗, 光线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在地面上,空气中跃动着斑驳的浮尘细粒,只身陷入的人乍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跟随地图上的标记红点前进, 这里除了树多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野兽也不愿这晃悠, 江奕的精神力扩展出去, 将四周的动静囊括脑海。

  前方传来水声。

  江奕停下了脚步。

  伸手抚开眼前遮蔽的藤蔓, 明亮的湖光照耀进他的眼中。

  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湖边,他往周遭看去,契约的效力让他感受到了苍烬的存在,但遥看这附近却没有看见他想象中的瘦小身影。

  直到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声线磁性而沉厚:“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耳旁响起,江奕的身体倏然紧绷,外放的精神力竟然没有发出任何预警!

  就是这犹豫的刹那间隙,两只结实有力的手臂伸展出来,把江奕严严实实地囊括怀中,男人的声音竟是含着点点笑意:“抓到你了。”

  熟悉的笑声让江奕顿住。

  这一顿让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机会,同时男人的动作好像温柔了不少。

  微硬的下颔抵着江奕脸颊轻蹭了几下,动作中透着几分说不出的亲昵,江奕试探地问道:“苍烬?”

  “嗯。”

  少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长成了大人,江奕想要转过身,却被苍烬抬手握住了肩膀。

  他终于发现了苍烬掌心异样滚烫的温度。

  “怎么回事?”

  “祭司给的药,好像有点别的作用。”

  江奕还待再说点什么,男人灼热的吐息侵染着江奕的耳廓,他微微张嘴,含住了柔嫩的耳尖。

  !

  反射性地抖了一下,江奕伸出手,想将抱着他的男人推开,却又被紧紧地握住了手腕。

  两人下一刻便陷入了湖泊中。

  皮革被甩在湖边,柔顺的长发披散而下。冰凉的湖水没过腰间,把江奕激得浑身打哆嗦,挑逗起来的热度也随之消减下去。

  身后的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江奕眼中天旋地转,被男人打横抱起。

  水花溅射开来,朦胧的水光中江奕得以见到苍烬此时的全貌。

  狭长锋利的眉宇自然下压,皮肤仍是微显苍白,气质则是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少年时的沉静内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显于表的张扬桀骜。

  而此时,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江奕,半是温柔,半是情动染上的腥红。

  月牙湖泊靠着山壁,山壁边上有一处裂缝,汩汩地往外冒着泉水,被放下的江奕才发现这里淌出来的水流竟是温热的。

  他没来得及再开口,被按着肩膀的男人含住了唇瓣。

  ……

  江奕忘了自己被精力旺盛的男人反复要了多少次,他将嗓子喊得哑了,最后还被人哄着答应了不少誓言,苍烬这才亲了亲他清隽的眉眼,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抬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身上比较干爽,没有任何黏腻的感觉,苍烬应该是帮他仔细清洗过了。

  扫了一圈没找到熟悉的身影,江奕眉心轻蹙,正要挺起身,下一刻酸胀感从腰后涌来,不由得嘶了一声。

  反应过来后,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不禁伸手用力地揉着太阳穴。

  屋外传来轻浅的脚步声,帘子被揭开,英俊的男人端着木盆走了进来,抬眼发现江奕醒了,眼中有喜色流露而出。

  不过在观察到江奕的脸色之后,他立马知趣地闭上了嘴。

  江奕看了少年一眼,侧身躺着,微微阖上了眼皮。

  看到江奕拒绝和自己交谈,男人不免失落,他来到江奕的身边,将盆子放下,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从江奕挺翘的两瓣浑圆上扫过,脸颊微红,又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盘膝坐在江奕的面前,半响也没有听见对方开口。

  可是在这之前两人还是好好的。

  他摸了摸鼻子,轻声问:“是不是吓到你了?”语气带着一丝忐忑。

  见江奕还是没说话,苍烬低声道:“……我不是故意想要隐瞒你。”

  “三年前我出现了一次力量失控,醒来后身体就缩小变成了自己的幼年时期。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恢复本身的办法,即使有祭司配置的药也只能变回去一小会儿,如果不是你给我的这个东西,如果没有你。”

  说到这里,苍烬伸出手,握紧了胸口的指环,可是眼睛却一直在盯着江奕。

  “可能我永远都只会是一副小孩的模样。”

  沉默。

  还是沉默。

  满怀期待的内心好似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下,苍烬的眸光逐渐黯淡,即使这样,也没想过移开看着江奕的视线。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只要能看着江奕他就可以得到极大的满足。

  冷不丁江奕睁开了眼,和微显错愕的苍烬对视在了一块,男人的胸口跳得剧烈,听见那清冷的嗓音似是叹息地传入了自己的耳里:“你还真是不会撒娇。”

  苍烬疑惑:“什么是撒娇?”

  细微的眼波流转,江奕淡然地招了招手,苍烬埋下头,胸口被人一把抓住。

  凤眉往上轻轻挑动,美人纤细的身子俯身上前,伸手拉住苍烬的皮革绳线,清冷的眸中饱含着几分迷离的氤氲水汽。

  苍烬的心脏好似被人倏然抓紧,连呼吸都不受控住地屏住,一股燥热从腹下腾升,全身心都集中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苍烬……”

  却见江奕凑在他的耳边,声音不复以往的平静,带着一股惹人颤栗的酥麻:“——”

  每一个拖曳的字音都勾住了苍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脑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心思早已不在江奕说出的话上。

  就在他忍耐不住,准备扑上去的那一刻,眼前的人却倏然抽离,让苍烬的手直接按了个空。

  江奕表现得好似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目光恢复了淡然沉静:“像我这样做一遍。”

  苍烬:“……”

  男人线条流畅的脸皮肌肉微微抽动了两三下,片刻后没忍住,在江奕身前躺了下来,伸手揽着人儿的腰间。

  两人鼻尖对碰,呼吸交缠在一起,空气也好似被这样的温情渲染上了温度。

  仅剩的一点小恼怒也在这样的氛围下挥发得一点不剩,正是此时,苍烬声音软了下去,乖巧无比地道:“我错了。”

  长期没和什么外人接触,让男人说不出来那些哄劝人的花言巧语,大概因为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性情,一旦惹了江奕生气,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错,第一反应便是诚恳地认错。

  “……”

  这样的道歉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但江奕发现,自己每次都能精准无比地中招。

  其实也还好,只到胸口高的少年猝不及防地长成了高壮英俊的男人,除了那一套睡衣得充作意外,江奕没有什么接受不能的地方。

  虽然对方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想跟他来上一炮。

  想到这里江奕微微眯起了眼,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咸不淡地问:“你能变回现在的样子,是因为吃了祭司给的药?”

  苍烬没发现什么不对,点头。

  “怕引起的动静惊动其他人,所以去了比较僻静的月牙湖泊?”

  有些迟疑地点头。

  “那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去?”

  “……”目光闪烁。

  看到苍烬这副模样,江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算祭司给了药,苍烬也不可能急于这一时半刻,不然这几天早就守着契族往返跑。

  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祭司在把药交给你的时候,有没有告诉过你这药可能会引起什么反应?”

  头算是点不下去了,苍烬眼睛不住游移,一眼就能看出人的没底气。

  江奕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道:“让人再拿两张兽皮过来。”

  苍烬正心虚着,听到江奕这么说,又不免担忧地问:“冷了吗?”

  “不,兽皮放在门口,那是你今晚睡觉的地方。”

  “………………”

  ※※※※※※※※※※※※※※※※※※※※

  感谢营养液,哇咔咔=3=

  这个世界没写好,越到后面人越少,感谢你们还在

  下一个世界……嗯,努力!

  被世人恐惧的小凶神(十八)

  江奕清醒过来的时候, 从帘外;的缝隙中看到了透进屋里的天光,伸手揉了下额角,半坐起身来。

  腰背随之传来异样的感觉,江奕的动作立时僵硬了一下,随即发现只是有点微略的酸麻感。

  随即联想到昨晚无意间瞄到的一幕。

  当时以为是晃眼后的错觉, 现在仔细想想, 应该是苍烬一夜没睡, 端来热水帮他仔细按揉了腰背。

  “契鬼大人, 你醒了吗?”门口突然传来一道轻轻脆脆的女人声音。

  江奕的手一顿, 额角挂下几道黑线。

  话说契鬼大人是什么鬼。

  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他们我的名字。

  虽然正常人见面的时候都不会忘记交换名字, 不过穿越司对任务者有特殊的保护机制,如果不是任务者主动提起,本世界的原住民会规避性地忽略这一件事, 并且在脑子里自动填补可以相应替代的称呼。

  如果不是任务结束后还会传送回穿越司, 估计大多数任务者都会忘记自己的本名。

  “嗯。”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江奕站了起来, 简易打理了一下自身,确定没什么漏点的地方。

  之前见过的刺青女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木盘子, 盛放十多颗圆润饱满的白果子。

  女人正要对着江奕屈膝, 被江奕拦住, 她的眼中闪烁着微妙的动容, 低头轻声道:“您真是仁慈。”

  不待江奕说话, 女人又将盘子往上抬了抬:“这是苍烬大人今早才采来的乳果,祭司大人命令我在这等到大人醒后食用。”

  “你等了多久?”

  “大概有两节杆了。”

  两节杆是这个世界的计时方式,他们将绳子绑在一根较长的木棍上,然后竖立在太阳能够照射到的位置,绳结之间为一节,走两节杆差不多等于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

  “吃东西了吗?”

  女人抬眼茫然:“啊?”

  她反应过来,恭敬中又带着点点惶恐地道:“大人,像我这样的奴隶是不能在主人之前吃任何东西的。”

  江奕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封建社会奴隶制摧残人,面上则表现得平静无澜,嗯了一声,从盘子里拿出了几枚:“那剩下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