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言疏这顿饭吃得有点心不在焉的。

  眼前的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 对待他的态度也和原先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起刚刚在洗手间里发生的事情来。

  或许那只是他神志不清的时候, 听错了的其他什么话？那个游戏其实, 并没有对这个人产生什么特殊的影响？

  各种纷乱的猜想与怀疑在脑中不断地冒出来, 却一个都无法得到确切的证实，君言疏数次想要张口询问，又终是没有出声。

  ——他不知道该问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

  “累了的话就先回去吧, ”想来是看出了君言疏的不对劲，见他结了账, 尹建修也没有在外面做过多的停留, “以后不舒服还是别往外跑了。”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君言疏坐进了车里, 看着尹建修关车门，绕过车头走到另一边坐进了驾驶室, 好半晌才小声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不管那时候他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那个app又是否有对这个人造成影响, 他将对方当成用来缓解自己状况的道具这一点……却是无可更改的事实。要是给对方造成更多的后续麻烦, 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才好。

  从这方面来说，君言疏应该是更希望那个游戏没有起作用的。

  只可惜这件事, 并不是他的意志所能决定的。

  “今天是怎么了？”听到君言疏的话, 尹建修有点好笑地看了过来, “又是说‘谢谢’又是说‘对不起’的。”他顿了顿, 眼中浮现出些微的笑意来，“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吗？”

  君言疏张了张嘴，不知道能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地应了下来。

  “其实比起这些来，”尹建修见状，轻声笑了起来，“我更希望能听到一些其他的词……”

  比如“喜欢”，比如“在乎”。

  看了边上浮现出少许困惑神色的人一眼，他没有将剩下的话给说出来。

  对付被轻轻一触，就会怯懦地缩回壳里去的蜗牛，得拥有足够的耐心才行。

  转动钥匙启动了车子，尹建修想了想，侧头问一边的君言疏：“去我家吗？”

  君言疏愣了愣，露出稍显迟疑的表情。他有些不确定尹建修这个邀约的目的。

  实在是之前那个游戏给他送过来的两个人，对某个方面的事情表现出来的兴趣都太高，就连这会儿他自己身上的这个特殊状态，看起来也有那么些微妙——君言疏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去多想。

  “前两天有人送了我两罐安神茶，”仿佛看出了君言疏心里的想法，尹建修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不大喝这些，你带点回去吧？”

  听出了尹建修话语中的解释意味，君言疏不由地生出了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我不是……”

  “没关系，”不等君言疏把话说完，尹建修就笑了笑，发动车子驶出了车位，“也不能说我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期待。”

  ……哪方面的期待？

  被尹建修的话弄得一怔，君言疏只觉得那原本快要落到地上的心脏又被悬了起来，在空中来回晃荡着，既没法到达顶端又不能掉落地面，那种无处着落的感受令他感到格外的不安与忐忑。

  花费了太多心思在琢磨刚才这几句似乎往哪个方向去思考，都没有太大问题的话上，等到车开了好一会儿，君言疏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去他家的方向。

  他刚刚好像，没有答应要去这个人的家里吧？

  转过头看了看边上嘴角略微扬起的人，君言疏小小地吸了口气，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又不是没去过。

  想起上一次自己在对方的事情，君言疏忍不住又偏头看了尹建修一眼。

  那天早上他起来的时候，这个人似乎看起来也和现在这样，心情很好的样子。

  “怎么了？”注意到君言疏的视线，尹建修侧过头朝他看了一下。

  “没、没什么，”无端地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君言疏下意识地想要找个能够扯开注意力的话题，却张着嘴好半天都没能找出一个能聊的事情来，一时之间显得有些窘迫，“我……那个……”

  “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不用说，”尹建修收回视线，轻笑着出声，“不需要特意去找话题。”

  虽说这个人慌乱羞窘的样子可恨可爱，但他目前得让对方更习惯和他的相处才行。

  这么想着，尹建修略微弯起双眼，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按照你觉得最舒服的方式来相处就行。”

  “……嗯。”小小地回应了一个鼻音，君言疏没有再开口说话，可他的视线，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往身侧的人身上飘。

  这个人对待他的方式确实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果然……还是有哪里不同了。

  那种细微的、无法用言语具体描述出来的差别，让君言疏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与对方相处。因为两人原先相识的关系，他根本无法将对方和前两个人那样，轻易地代入男友这个角色当中。

  “看来真的很累了呢，”打开君言疏这一侧的车门，俯身替他解开安全带，尹建修看着还有点没回过神来的人，垂下头轻轻地贴上了对方的额头，“……应该没发烧。”

  “先上楼吧。”将人从车里拉了出来，尹建修没有松手，就那样牵着君言疏往楼上走去。

  较之先前模棱两可的话语来，这样的举动更分明地昭显了君言疏思考了一路的问题的答案。

  那个游戏里的角色……确确实实就是现实当中存在的人。

  “难受的话喝了先睡一会儿吧，”去厨房泡了杯姜茶放到君言疏的面前，尹建修看着他略微蹙起的眉头，露出稍带无奈的表情，“不是药，不苦。”

  君言疏闻言，犹豫着小小地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

  ——很浓的生姜味。但确实不苦。还带着一点甜味，有点像小时候吃的那种，外面沾着一层白色粉末的生姜糖。

  他不讨厌这个味道。

  看着面前的人小口小口地喝完了杯子里的姜茶，尹建修抬起手，奖励一般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乖孩子。”

  由于身份和年纪缘故，平时君言疏和尹建修相处的时候，时常会下意识地将其当做长辈来对待，这会儿从对方的口中听到“孩子”这个称呼，不由地生出几分无措来。

  “先去睡一觉吧，”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到君言疏的样子，尹建修伸手拿过空了的水杯，伸手指了指没关上的卧室门，“空调别开太低，最好能稍微出点汗，感冒能好得快一点。”

  “嗯。”不可能在这时候说自己其实并没有感冒，君言疏也只能乖乖地应了下来。

  只是眼前的人像是还有点不放心，非要跟进来看着他在床上躺下来。

  这个人……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吗？

  见尹建修在床边坐下来，伸手给自己掖了掖被角，君言疏感到有些微的不真实。

  比起那种陌生人陡然进入生活的状况来，现在这种刚刚熟悉起来的人，在自己面前展露出不曾了解过的一面的情况的感觉，显然要更加奇妙，也更加地令他……无所适从。

  发现君言疏一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尹建修略微顿了下动作，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轻叹了一声。

  准备收回来的手蹭过君言疏的耳朵，撑在了他的耳侧，他望着君言疏的双眼，俯身印上了他的嘴唇。

  轻轻地含住温软的唇瓣，用舌尖探入口腔中，趁着对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加深了这个吻，尹建修吮去他唇边没来得及吞咽的唾液，轻啄了一下他的嘴角。

  “你知道吗？”尹建修轻声笑了一下，略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异样的磁性，“上一次我就想这么做了。”

  “不止是这样，”他这么说着，又亲了下君言疏的嘴，“还有更多……更深入的事情。”

  “不过，在你同意之前，”尹建修低声笑了起来，安抚似的抵着君言疏的额头，“……也都只是想想而已。”

  “上、上次？”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跳出了先前在这个房间里醒来的情景，君言疏下意识地将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就是你喝醉酒睡着的那次，”尹建修也没有刻意去做什么隐瞒，“放心吧，我没做什么。”

  “……除了在酒吧里亲了你一下，”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时候你还醒着。”

  君言疏想起了自己那个混乱的梦境当中，这个人低头亲吻自己的画面。

  那个——是他的记忆吗？

  “但是先说好，我不能保证下一次，我还能忍住，”用指腹缓缓地蹭过君言疏微张的双唇，尹建修微微弯起了嘴角，“所以……稍微保护一下自己，嗯？”

  “没有戒心不是坏事，但太没有戒心……”他轻声笑了笑，“会让我这种人，有可趁之机的。”

  “……就比如现在。”再次吻上了君言疏的双唇，尹建修没有再给这个人停下与逃离的机会，直到将他肺中的空气抽干才放过了他。

  “露出这样的表情，”轻咬了一下身-下的人的嘴唇，尹建修露出有点无奈的表情，“……会让人很想继续啊。”

  舔去君言疏眼角泌出的生理性的泪水，他叹了口气：“睡吧。”

  “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喊我。”没有再对君言疏做什么，尹建修直起了身体，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出口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笑意，“要是能就这样把感冒传染给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