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往事
作者:苏怀荒      更新:2023-07-24 19:13      字数:4064
  林梢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 然后非常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系统空间, 把那只鹿蜀从空间里放了出来。

  他想既然能够放活物进去,空间里就应该不会让人家憋死。果然放出来的鹿蜀在客厅里抖了抖毛,看样子状态很好。

  林梢看着, 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还没等林梢开口说话, 那鹿蜀就朝着一边的白泽低了低头, 叫了一声:“白泽大人,好久不见。”

  他说的是人界的语言, 白泽坐在沙发那里, 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随后摆了摆手示意它不要在意自己。

  鹿蜀又转过头去看林梢, 林梢也看着它,心情有点紧张,不知道先说什么好,不过他望着鹿蜀的眼睛,总觉得里面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呃,慈祥?

  这种感觉, 就像是熟悉的长辈看着他一样。

  “我认识你, 你叫林梢, 是吧?”还是鹿蜀先开的口, 他的声音是那种有些低沉的声调, 听着却很温和的样子, “我记得就住在街中心那棵大榕树旁边的房子里, 和你爷爷一起住。你腿受伤的那段时间, 你爷爷经常来祠堂上香,后来……就不来了。”

  林梢诧异地看着它,然后低着头道:“因为……爷爷去世了。”

  “我猜到了,”鹿蜀的眼睛很大,黑色的像是缀着水光,“节哀。人有生老病死,我见了很多了。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被天道选做了使者,山海接已经很久没有使者了,难得。”

  林梢看着自己手腕间的石头镯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一句:“使者什么的……都是运气。”

  “选你做使者倒也很好,是山海界的福气。”鹿蜀道,“你从小就很善良,是好孩子,很合适的。”

  被夸奖的林梢听着鹿蜀这几句话,问出了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你……是祠堂里的供神吗?一直以来,你其实都是活着的,是吗?”

  鹿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关于前一个问题,我不是神,只是一只鹿蜀而已。而后一个问题,没错,我一直在祠堂里,活着,看着你们,看着柳条巷的所有人。”

  “是被、被雕像禁锢了吗?”

  林梢霎时间想到一些很不好的东西,雕像碎了鹿蜀才出来,它像是被那东西锁住了一样。

  鹿蜀笑了一下,道:“你呀,不要想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是自愿留下来的。”

  “唉?为什么?”

  “因为那只怨鬼,”鹿蜀道,“说起来,这还是一个挺长的故事,毕竟,真的已经过了很久了。如果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吧。”

  鹿蜀顿了好一会儿,像是陷在了回忆。

  然后它开口,用慢慢的语调娓娓道来:“界墙有时候不稳定的事情,你作为使者应该也知道了,所以关于我如何到人界来的,这一点我就不多废话了。”

  “我那次比较倒霉,掉过来之后还受了伤,动弹不得,直到被人发现。说实话,看到人来的时候,我很紧张,那个时候的我伤地很重,也没有什么反击能力,生怕这些没有见过的人类会对我怎么样,但是我担心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我看见那些人叽叽喳喳的围在我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时候的我还听不懂人界的话,不过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身上被敷上了很多草药,身边竟然还放了几块给我吃的饼。

  哦对了,我从山海界掉到的那个地方,就是两百年前的柳条村,现在的柳条巷。”

  两百年前的柳条村,背靠着山,前面就是莲江河,村里大多是打渔为生,那那时候的柳条村还很偏僻,就几十户人家住在这里,鹿蜀就掉在村口的山脚下,没有人见过这种生物,大家讨论着,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可也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觉得看着可怜,偷偷摸摸先给躺在那里的鹿蜀上了药,然后,就有人跟着在那里放了吃食。

  一直没人去伤害这个谁也没见过的东西,刚掉到人界的鹿蜀却在提心吊胆里养好了伤,就连忙挣扎着跑到旁边的山里躲了起来。

  “我那时候已经猜到是界墙出了问题掉到人界来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只能留在那里的山上,反而还安全一些。虽然我离开了,但还是有人在原来的地方放一些食物,我在山上也不知道人界的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没办法,只好又趁着晚上偷偷回去吃那些人类留在那里的食物,他们看到食物不见了,知道是我在吃,又好心地一直不停地往那里放。”鹿蜀在回忆到这里的时候,神情很温柔,“后来,我看到那些人在山上摘果子,有时候也采草药,我就想也不能一直白吃别人的东西,就学着在山上采了他们需要的东西,放在村口的地上,算是回礼吧。”

  收到回礼的人类很惊讶,村里又聚着讨论了一下这件事,村里的人大多数没读过什么书,只村长看过几本,他翻了翻村里仅有的几本书,认为这没见过的生物是传说中的瑞兽,会保佑这个村子的。

  于是无处可去的鹿蜀和民风纯朴的村子里的人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时间长了之后,它也不在山上藏了,村子里的人发现它很聪明,甚至渐渐地学会了人界的语言,鹿蜀白天会上山采些东西给大家,到晚上就睡在山间村民们给它盖的屋子里。

  鹿蜀的存在,是当时与世隔绝的柳条村共同保守的秘密,善良的人们和它一起生活着,它就像是村子里的村民一样。

  鹿蜀在的这些日子里,好像也印证了先前瑞兽的说法,村子里户户子孙绵延,家庭和睦,其乐融融。

  但好景不长,怨鬼却在这里出现了。

  “莲江河畔属阴,那时候又是群山环抱,方位并不好,容易生鬼,村子里说是水鬼,但我知道那是怨鬼,那段时间大家都不敢出去打渔,还凑了钱请了道士,可那个道士是骗子,骗走了大家的钱跑了,怨鬼的情况没有得到丝毫改变。”鹿蜀叹了口气,道,“那个时候他们想要搬走,可全部身家在这里,又能搬到哪里去呢?外头又这么乱。想来想去,也只有我能帮他们了。”

  没有谁知道鹿蜀下了什么决心,柳条村的人只知道一早上起来村里的瑞兽就不见了,大家找了很久,终于在靠近河边的地方找到了像是睡着了一样的鹿蜀。

  村里人惊慌失措,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随着鹿蜀的长睡不起,那困扰着村民的“水鬼”却一直没有出现,出去打渔的人再没有发生什么事。

  这“巧合”的发生,让大家好像猜到了什么似的,他们在鹿蜀“睡着”的地方建了祠堂,给鹿蜀塑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石头雕像,把虽然失去了呼吸却没有腐烂的鹿蜀放在了底座那里,与祖先排位放在一起,日日诚心焚香供奉,一直到今天。

  供神的传说,在见过活的鹿蜀那代人死去之后仍然在柳条村留传了下来,直到这里由村庄变成了城市的一隅。

  故事在变迁中没有人记得全了,但老祠堂里的供神很灵这件事,却一直被柳条巷的人所坚信着。

  但那被鹿蜀以身压制着的怨鬼没有消失,反而因为怀荔市人口的增多而越来越强大,最后鹿蜀也实在压不住了,使得工地上频繁出事,这一切才被世人所知。

  林梢在听完这所有的事情之后,也明白了为什么不管是周异还是周江恒都低估了那怨鬼的力量,弄成了最后谁都控制不了的意外,导致了两次最终还是白泽出手压住了。

  原来是因为鹿蜀在,把本来蛰伏了很多年的怨鬼镇住了一大半,也这正是因为这一点,明明是这么强的怨鬼,工地里出的所有事故仅仅是受伤而已,从来没有伤到人命。

  这也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林梢出生在柳条巷,这个长久的故事,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鹿蜀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大部分的言语都在说在村子里生活的事情,说刚来到人界时候的试探,说村民的善良,对自己以身压住了怨鬼两百来年都不能动弹的事情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就像一笔带过了。

  可对林梢来说,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却是足够震惊了。

  “于是,一直以来,你都被封在雕像下面?”

  鹿蜀想了想,道:“也不能说封,底座里头其实是空的,我偶尔会醒过来,看见柳条村的人一代一代的更替,有时候他们在祠堂外面聊天,我也听着,觉得挺好。

  当时我也不知道要这样持续多久,那只怨鬼越来越强,后来的每一天都是我和它的拉锯战,就算想脱离也没有那么容易,这次是因为那道士的插手,而且刚好就打中了那个拉锯的点,把这一平衡打破了,我才出了来的,也幸亏白泽大人及时出手,否则要出大事了。”

  “其实……这没什么,”鹿蜀笑了笑,看着林梢怔愣的脸,又接着说道,“他们救了我,人界也说知恩图报,而且我当时做的时候,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没想到真的可以,这算是……挖掘了我身上的新功能?”

  鹿蜀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仿佛这两百来年对它来讲真的都不算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林梢的眼圈有点发红,“谢谢你,谢谢你保佑我们这么久。”

  作为一个默默被守护的人,林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本来坐在沙发那边听着的白泽看他开始伸手开始抹眼睛了,自然也坐不住了,走上前去帮他擦着,又哄道:“行了……它这不是也出来了吗?没事了没事了。”

  “那、那怨鬼被完全压制住了吗?”林梢一边忍着哽咽一边求证,“真的没事了是吗?”

  白泽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说了实话:“没有。”

  林梢:“……”

  林梢感觉自己更想哭了。

  白泽看着他红透的兔子眼睛,还是不忍心,道:“ 当然,在已经清楚了这一切且鹿蜀已经出来的情况下,要解决的话也不难了。既然周江恒已经来了,我看他还有些本事,只是缺样东西而已。”

  “缺什么?”林梢吸了吸鼻子,“再说,那周江恒……不是对付不了它吗?”

  他刚刚都看见了。

  白泽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现在去找小饕餮吧,问他要……”

  可白泽的话说到一半,不知道为什么戛然而止,林梢疑惑地看着他,却看见白泽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林梢看着他的口型,看到白泽在说:“系统惩罚。”

  系统?

  林梢连忙把系统界面打开,发现首页上引导者的那个圈半黑了下去,上面画了一条红杠,旁边有一条提示。

  ——鉴定引导者在任务过程中部分违规,禁言三天,宿主受连带惩罚,当前任务积分奖励减半。

  看到这个提示,林梢连忙转去任务界面一看,鹿蜀任务的积分果然变成了50分。

  卧槽这系统还能再坑爹一点吗!非要在这个时候搞事情吗!

  林梢只感觉自己心里突然升起来的暴怒把感动的氛围瞬间冲垮了一多半,无名火一下子冲到头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