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7
作者:九月轻歌      更新:2023-07-24 19:56      字数:4804
  她的手抚着白色开司米上衣的袖子, “我身上有疤,你知道吧”

  “没关系。”郁铮说。

  “那就行。”乔瑞用湿纸巾擦净双手, 拿起淡紫色礼服, 走进更衣室。

  郁铮找出搭配那件礼服的首饰、鞋子,问她“晓枫、晓辉他们有没有找过你”

  “有。”乔瑞说,“下午展晓辉尾随我一阵子,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记下了他的车牌号。”

  郁铮失笑,“那小子有点儿毛躁。”

  “他找我谈广告代言的事。”

  “他头一回看到你, 以为你是新出头的明星或平面模特。”郁铮说, “谈的怎么样”

  乔瑞说“认真地听了听, 谈论了一阵,约定明天再联系。但是你知道的。”

  越是没可能成的事情, 她越会按部就班地进行, 给足对方面子。

  她走出更衣室。

  郁铮把一双细高跟鞋子放在她跟前。

  鞋子比衣服深一个色号。乔瑞踏进去,尺寸刚刚好,来回踱了几步, 很舒适,之后,她在穿衣镜前站定。

  “瘦了。”自然而然的,他双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肢,量出现在的腰围, “能不能吃回之前的尺寸”她瘦的时候, 会第一时间反应到面部、腰围, 别处倒是不会有明显变化。

  “谁知道。”

  “弱不胜衣又明白一个成语的意思。”他一面说着,一面把多余的衣料拢到她腰后,用夹子固定住。

  乔瑞笑着整理衣服,“跟你想的效果有出入吧”

  他抬手捋了捋她的头发,“不。”

  镜中的女孩,漆黑浓密的发丝自然垂落到颈部,大眼睛如亮晶晶的宝石,唇色是本有的嫣红;胸部线条美好,腰肢不盈一握,整个人显得轻盈、飘逸而高雅。

  紫色系很难驾驭,像她一样,真正与这颜色相得益彰的人,气质、肤色定是得天独厚。由此,其他色系通常来说都不在话下,需要斟酌的,只有款式。

  “很美。”他轻声补充。

  她凝视着镜子里的他,扬了扬唇角,“衣服很美。”

  “因为我有最适合我的模特。”

  笑意到了乔瑞眼中,她转身,不规则花边下摆在空气中划出无形的涟漪。

  郁铮对她打个手势,“稍等一下。”

  乔瑞动作谨慎地坐到高脚椅上,“郁氏告贺既明侵权的资料,康哥前几天拿给我一份。我看完了。”

  “什么看法”郁铮找出一条珍珠手链,走到工作台前,找出一个丝绒盒子,取出里面的钻石胸针。

  “单就资料来说,贺氏没有任何胜算。”乔瑞如实道,“他们现在该做的,是开庭前和解。”

  “没和解的可能。”郁铮看着胸针,眉宇间现出犹豫之色。

  乔瑞说“我只是不明白,你们怎么会有那么有力的证据。”

  “对那几个设计师来说,在当时,事情的性质是做私活儿。贺既明私下抛出诱人的条件,有人觉得划算,就把并不是很得意的作品让给他,他二次加工之后,以自己新作品的名义推出。”郁铮走到她面前,帮她戴上手链。

  “原来是这样。”乔瑞释然,猜测道,“后来,你要整垮贺既明,查到了这些事,或者,干脆就是那几个设计师主动招了。”

  “差不多。”

  “早报上贺既明的事呢你知情么”乔瑞抬了眼睑,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他的俊脸。

  “一清二楚。”郁铮给她戴上胸针,“我心里有数。你要是担心我添乱,以后有什么安排,可以事先打个招呼。我这边,有较大的动作之前,会告诉沈律师。”

  乔瑞轻轻透一口气,“好。”

  “仔细看看这枚胸针。”郁铮用手机拍下胸针,递给她看。

  乔瑞看了两眼,就把图片放大,观察细节。

  花叶形,银质,镶嵌碎钻和十颗小小的珍珠。

  一模一样的胸针,她有过一个,十九岁那一年,央央送她的圣诞节礼物。

  结婚后,有一次,郁江、伍美宁在酒店举办私人聚会,她和他、郁薇都有到场。到中途,几个富二代喝多了,围着她说这说那,一个个都站不稳,不时需要她扶,或是下意识地扶着她。

  她用了好一阵才得以脱身,随后却发现胸针不见了。找了许久,最后找到的东西,已被人踩踏得不成形。

  不是多昂贵的东西,央央也一直跟自己如亲人一般,心里还是很生气。最气的是自己,不该把珍视的礼物戴到不靠谱的场合。

  事后给央央打电话道歉,央央就笑,说你要是不提,我真忘记那回事了,怎么着,要我再送你一个一样的啊我可没那时间,牌子都忘了。别当回事,等我送你更好的。

  她听了,也就没了火气。

  郁铮找出烟和火,点上一支烟,倚着工作台,跟她说起胸针的来处“爸送你的。”

  “嗯”她看着他,没掩饰意外的情绪。

  他把昨晚的事、父亲中午找他的原委言简意赅地告诉她,末了,如实复述了父亲对她的歉意。

  乔瑞用指关节蹭着下巴上的疤痕,若有所思。

  一年多说短也短,说长也长。郁江记起来,并找到了相同的款式,算是很用心了。

  如果,这是婚姻生活中发生的事,该多好她想。

  如果,这是他失去她之前发生的事,该多好中午,他这么想的时候,难受至极。

  “我”手机屏幕暗了,她下意识地出于习惯按键,屏幕亮了,入目的屏保,是果果和她在沙发上腻歪的一张照片,她笑得开心,果果吊在她脖子上,张着嘴巴要啃她的架势。她深缓地吸进一口气,“替我谢谢他。这礼物,我收了。”

  “那我替他谢谢你。”

  “客气了。”乔瑞凝视着屏保,“阿铮。”

  “嗯。”他望着她。

  她望着他清瘦的轮廓、仍然没刮的胡茬,笑一下,生生地把话咽下,轻咳一声才继续说道,“你给果果买了那么多东西,它很开心。”

  “就冲着那些纸箱,它也会特别高兴。”猫咪让人无解的事情之一,就是喜欢在一堆纸箱间爬上爬下、钻来钻去。

  乔瑞莞尔。到此刻,她要跟他说的事已说完,该告辞了。

  郁铮用下巴点一点白色礼服,“试一下。”

  “不用了吧”太美的作品,她不想碰触。

  “帮帮忙,好么”郁铮把烟按熄在水晶烟缸里,走过去拿给她,“你不穿,这就只是一堆成型的衣料。”

  “好。”她皱了皱眉,把手机抛回给他,走向更衣室的时候,嘀咕着,“最讨厌试衣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尤其这样的衣服,穿的时候要小心翼翼。要是放在秀场后台,可是需要好几个人伺候着的。

  “不用小心,当居家服穿上就行。”他给她取来一双白软缎平跟鞋子。

  乔瑞牵了牵唇,接过簇新的鞋子,一并拿进更衣室。

  郁铮安静地等到她走出的那一刻。

  一字领样式,完全符合他针对她不暴露但也不保守的风格,让她修长的颈子、精致的锁骨裸露在空气中,礼服上体修身,下身是呈自然弧度延逸而出的百褶下摆。

  纯白蕾丝映衬下的她,像是绽放于清晨的白色花朵,不染尘埃,美丽至极。

  被她映衬下的蕾丝礼服,也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属,显得那么自然、安然、妥帖。

  美到失真,美到让他伤感。

  乔瑞站在镜前,打量片刻,转身望向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是不是能够更好”

  “可以。”郁铮指指近前的高脚椅,示意她坐下。

  乔瑞小心翼翼地坐到高脚椅上,把弄皱衣服的可能减至最低。为了迁就衣服,起初显得有点儿僵。幸好椅子是四方造型,宽大、柔软、舒适,能让人慢慢放松。

  她看着室内那么多衣服,问他“这些衣服,你是怎么打算的”

  郁铮一面挑选相应的配饰、化妆品,一面回答“确定不会再改之后,把成品装箱送给你。二三月、九十月,郁氏举办的秀上,会推出这一系列非卖品。”

  “主题是什么”

  “自由,或陪伴。”他把一款项链放到置物架上,心平气和地说,“定义取决于你收不收、穿不穿。”

  乔瑞抚了抚额头,“如果我是股东,会非常反对你这样烧灵感、资金的动作。”

  “你不会。”郁铮平静地告诉她,“如果你是股东,比起我让你持有一定比重的股份,你会很愿意看我不定期地恋爱脑一次。别忘了,我另一个身份是商人,偶尔不介意做奸商。”

  “这种因素我倒是没考虑过。”乔瑞说,“其实,你接受订单,适量获益,是情理之中的事。”

  “很多人穿着和你款式相同或类似的衣服我适应不了那种情况。”郁铮说,“而非卖品的展示性质是不一样的别人如果有脸仿制、有脸穿,无所谓,只要关注过的人就知道,那是盗窃。”

  “你这样,极大的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但是,有没有想过以后”

  “虚荣心我倒是希望你有。”郁铮轻轻地笑了,“以后谁的以后”他把挑选出的几样东西放到可移动置物架上,转头凝视着她。

  “谁的都一样啊。”乔瑞语气闲散,“你的和我的以后,在你这种操作的前提下,都会受影响。”

  他把置物架推到她近前,自己则转到工作台前,再次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烟,凝着她,似笑非笑,“我是你选择放弃的结果,我尊重,但不代表对你的感情淡了、变了。

  “这前提下,依然选择追求你的男人,才是你该考虑的。我这样,总比动不动找理由去见你、偷偷摸摸暗示旧情未了更好。”他语声顿了顿,转头把烟灰弹落在烟缸中,“至于我,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在感情上还有未来”

  乔瑞低头,看着烟霞投射在地板上的光影。

  他又吸了一口烟,面上是恍惚的笑,语声是轻柔和缓“这些衣服,是从你跟我提出离婚之后,到前几天,陆续完成的。

  “我总在想,如果结婚之后一直能这样多想想你,多看看家人,多衡量你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很多事应该是能避免的。

  “可我没能做到。

  “结婚之后,我陷入了一个误区修成正果了,家里大部分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太太,太太没处理好,就是她的问题。

  “不论如何,我都爱我的太太。总觉得,彼此还有太多时间成熟、面对问题。

  “从没想过,有一天,要面对最恶劣的意外。

  “我除了同意离婚,没有任何资格。”

  乔瑞用力咬住唇,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感受。酸楚、痛苦哪种感受都让她想哭。

  他吸完一支烟之前,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他摁熄烟,走到她面前,“我们开始”

  “好。”

  他给她戴上一款钻石项链。

  “阿铮。”

  “嗯。”他理一下她的头发,“你说。”

  她仰头看着他,很认真的,“阿铮,我们之间,过去的那段婚姻,我也是失败者。比你更失败,比你更没有资格面对一些事。

  “我经常想,如果没有贺既明、郁薇的事发生,我会把离婚的期限无限期延长,我们可以一直僵持下去,直到你遇见更好的人。

  “但是

  “所以,我有时候恨死了贺既明和你妹妹。

  “因为他们毁了我对婚恋所有、所余的想象。

  “恨意最深的时候杀人不犯法的话,他们早就死了;现在这个环境,我只能动用一切手段去惩罚他们。”

  末一句,她语声更轻了,却透着彻骨的恨。

  “了解。”现在,他全然了解并理解。

  “我也常常在想,自己有多少错。

  “例如,我连一餐像样的饭都没给你做过。

  “例如,我主动讨好以前的公婆的话,关系会不会得到改善,那件事能不能就此避免。

  “你看,我们离婚是必然,真的,我也是一半的过错方。”

  郁铮把她短发别到她而后,再把一幅钻石耳坠递给她,“自己戴上,可以么”

  他对发型、妆容都有一定程度的涉猎秀场开始之前,每一个模特上台之前,都存在变数,作为设计师,就不可避免的成为万金油,相关专业都会用心去学,以备不时之需。

  乔瑞接过耳坠,“可以的。”随即亲手戴上。

  郁铮这才有勇气看她手臂上的伤痕,片刻凝视之后,抬手轻抚,“很疼吧”

  不论在当时,还是现在,原因都让她与他疼得厉害。

  “对,很疼。”乔瑞戴上耳坠,抬手抚着他下巴上的胡茬。

  郁铮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伤痕,细细地,久久地,末了放手,要给她上眼影。

  她挡住他的手,扣住他颈部的手也略加了一些力道,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这次过来,最重要的其实是见你。

  “我想见你。想你。”

  他一手撑住椅子边缘,一手没入她发丝间。

  她身形自然而然地向后微仰,手臂仍旧环着他,大大的眼睛哀伤又沉静地看住他,“我爱了你五年,到现在都爱。可是,我们已经分开了。”